恋爱三年,终于熬到持证上岗,只差一桌席就可以洞房花烛,早生贵子。

谁能想到二十多年没露过面的亲妈从天而降,还带着泼天大礼,一套市中心拎包入住的精装房,准备送给准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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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阿姨伤心无比的哭出了声,她比不了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我亲妈,金阿姨没给我们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回了靖远。

坐在车上想起二十多年和金阿姨相依为命的日子,一间平房一间杂物间兼带厨房,厨房里有一张折叠小圆桌,一荤一素两碗饭,肉总是在旅行,金阿姨夹在我碗里,然后我又塞在她碗底,最后还是进了我的肚子。

金阿姨总有理由:你正在长个子,上学要用脑子,阿姨吃了肉不消化。

我信了她的谎话。

金阿姨又怕我不信;等你长大自己能挣钱了,你买肉我烧,让你一次吃个够,到时候我在开戒,吃点碗边肉,肉就不用来来回回旅行了。

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有亲妈,但是亲妈看不上下窑洞的的我爸,在一个雪花飞舞的晚上,妈妈提着包袱裹着头巾蒙着脸丢下三岁多的我离开了爸爸。

倒班的爸爸带着五岁的我,晚上我一个人睡在平房冷床上,爸爸上夜班不敢生炉子,倒不是舍不得烧煤,煤矿啥都缺就是不缺烧炭。他怕煤气不分老幼,因为冬天总有人因煤烟中毒而西归。

所以我身体不好,冬天咳嗽连天,脸上冻疮流着黄水,隔壁的金阿姨是个跛脚矮胖的寡妇,她因跛脚而自卑,更因是寡妇而活的谨慎细微,生怕惹人嫌惹人说闲话。

但是看着窗外飞雪,玻璃上结霜幻化的城郭,冰花裂纹的玻璃上我冻红的小脸,金阿姨翻墙进院从窗户里掏出我,把我抱到她的小屋,小屋很小,但炉火正旺,床上的电褥子暖到钻进去就像到了天堂。

然后爸爸夜班会把我放在门口,金阿姨等爸爸的自行车拐进莫合路,她招手,我飞奔,一晃两年。

这期间我家住进来一个四川女人,我回家时爸爸会说;这是邻居家的丫头,嘴馋给她两块饼干吃吃。

四川女人眼睛斜斜的看着我:真是邻居家的孩子?

我爸就保证:真是寡妇的孩子,我在不赖也不会看上一个瘸子。

好在每到发工资爸爸会偷偷在我口袋里装上我的生活费,在厂食堂做零工的金阿姨用我口袋里的钱供我读书,初中考到白银二中后。四川女人带来的孩子生病住院了,我偷偷等在路口跟我爸爸要生活费,我爸把四个口袋翻到底朝天,叹了一口气,骑着车子拐出了莫合路。

从此我再也没找过他,他也再也没给过我钱。

我在白银二中读书,金阿姨又在白银公司下属包装厂做零工,我大学考到西北师范大学,金阿姨也像随高升的学子进城,我们在安宁水挂庄租了一间屋子,她在门口卖荷叶饼,早四点她拌麻辣土豆丝,拌海带红萝卜粉丝,三丝拌的又麻又辣热油呛的滋滋啦啦。我醒来了,五点半取出笼里的荷叶,用自己缝的白棉被包裹好后,我推车她提伞到三百米外的十字路口。支好摊子,路灯还在昏黄着,街上无人,我撑饼金阿姨往里面塞菜,边塞边念叨:你同学这是照顾你,旁边这么多早点摊,为啥偏要你带咱家的,这是照顾你,记住只收两块五的荷叶饼钱,稀饭不能跟人家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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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是同学们照顾我,每天总有十几个懒猫让我帮他们带早餐,说我家的荷叶饼菜多饼大味道很窜。

那当然、我家的荷叶饼不是批发来的,是金阿姨自己发面自己蒸,舍得放油,花椒自己粉,辣子也是买来干辣椒石窝子里自己捣…

中午我会在学校食堂打一份红烧肉或者两鸡腿回家,金阿姨在家蒸好米饭,炒好土豆丝我俩一荤一素两碗饭。

我没戳破金阿姨不知啥时候开戒了吃肉了,我知道我俩的日子好了。

熬到研究生毕业工作后,我的工资全部交给金阿姨,金阿姨连同自己多年积蓄给我在兰州市买了一套五十二平的小金屋。

二十九岁的我才开始谈恋爱,和金阿姨相处二十多年我懂真心才能换真心,做人如此,恋爱也如是。

我的真心没错付,男友是建筑学院的老师,哈尔滨人,温暖儒雅,随性随和,他跟着我喊金阿姨,他也开始把工资交给金阿姨,让金阿姨给我们办婚礼。

临近婚期看着越来越年轻好看的金阿姨,我坚持要给她买最好看的礼服,想象她坐在台上,接受我俩的改口。

金阿姨说;我丫头终于苦尽甘来,后半辈子会被爱包围,那时候我也该隐回,回靖远了。

(她在试探我)

我和金阿姨第一次很默契的奢侈,去兰州中心逛专卖店,试了一套又一套珠光宝气的旗袍裙,又试大红、深红、紫红的礼服,总是不是礼服太夸装,就是金阿姨伸不开,但我们还是花了三千多买了一套粉色毛呢套裙。

金阿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诺诺的自言自语;我这辈子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也没发现自己这么好看过,丫头,阿姨瘸着腿上台会不会给你丢人啊。

然后又低声解释,你俩给我买礼服,我不能扫你们的兴,不能在婚礼上给大学老师丢人。

我眼睛流水抱着她;金阿姨,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刻很久了,我一只喊你金阿姨,不是我嘴硬,是我想把最珍贵的东西放在最隆重的时刻…

然,婚前半个月我珠光宝气再嫁成功的亲妈来了,她把一套精装修的钥匙摆在我面前:我不争女儿,但我得给我女儿撑场面,房子给你们,只需要我上台你俩喊声妈妈!

说着说着珠光宝气的妈妈也真情流露:我只有你一个亲女儿,我为了你再没生…

我信,她说啥我都信,我也信她给我的房子,因为我上网查了,马滩玉屏佳苑九十三号,一百零九平,房产证上是我的名。

我没给金阿姨透露过,我和我亲妈一年前就有接触,我需要她的房子,我记得她走后我爸砸抽屉的样子,92年她带走了家里三万二的存折。

92年的三万二完全可以买一套黄金地段的房。

办完手续,临近婚期,亲妈穿着大红色礼服来后台,她带着化妆师摄影师,让我挽着她的胳膊,我笑的弯下腰抬头时泪水湿透了满脸,我把她让化妆师给我化的妆容用泪洗成了黑水河。

我说:我做不到,我挽你的手觉得膈应,真的膈应,你说你为了我再没生,但你二十多年去了哪里,难道被人拴着脚绑着手。我知道,你是看我长大了有出息了,你是看我对金阿姨好,你吃醋了你嫉妒了,因为你当后妈虽然当的尽心尽力,他家四个孩子不承认你,老头老了,你找的老头太老了…

我歇斯底里,歇斯底里的说着剜她心的话,我说我有妈,不需要突然冒出来的你,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我自己戴着面具在演戏,我不是演员,我是人,我是孩子我是我金阿姨的孩子,是她养大的孩子。

我亲妈坍塌了,她也说着生我时的艰难,想我时的煎熬,见不着我时的思念,她把思念换作动力:每天挖空心思给我弄钱,你以为一套房子容易吗,人家儿女为啥不待见我,就是因为我为了你偷偷摸摸攒钱。你把别人认妈,你读那么多书读到哪里去了,她是寡妇没人陪,你们只是各取所需,亲情是割不断的,我虽然没陪你长大。但我十月怀胎生了你,我早就想离开你爸,为了你我熬了三年,你是女人你难道不理解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坟墓吗?

我竟然无法反驳,是啊,没有感情的婚姻无法维持,思想不在一个高度的两个人在一个屋子下无法共处,但是我是你们两人开心时的产物,为什么不高兴就丢给别人。

别人捡来养大的小鸡,等到下蛋了你来捡,你说是鸡陪着蛋长大,还是蛋陪着鸡变老?

亲妈说学校教给你的都是歪理邪说,你给学生上课就讲怎么黑白颠倒吗?

我想起金阿姨说我妈妈:你妈长的好看,心气高,好看的女人爱美,你爸拿命挣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给你妈妈钱,人是缺啥想啥,你妈妈用窗帘改裙子,乔其纱的窗帘见光透肉,你爸嫌她丢人回来就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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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口子打一次就有下一次,打多了没感情,她走也是不得已,一个女人啥也没有带上孩子怎么办?

我也问过金阿姨,你为什么不走,你守在这里干什么?

金阿姨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也想走,我长相这样瘸着一条腿,能去哪里,只能守在这里,好在有你陪着我,陪着我变老。

我也想过认了亲妈,陪金阿姨变老,可是珠光宝气的亲妈失去太多,她怕得到的又失去,她太贪了她越界了。

她打发金阿姨回靖远,她让我把金阿姨给我买的房子卖了,卖一辆好点的车上下班方便。

我问:房子卖了我妈住哪里?

亲妈火了:你一口一个妈,你去查查血缘,我才是你妈,你有养我的责任。

就烦你一口一个我妈,我才打发让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啥都能捡,孩子是随便捡的吗?

我说啥都能丢,孩子是随便能丢的吗,你为了穿好看跟个可以给你当爹的老头,丢下自己的孩子,你是人吗?

我亲妈碎了我一口…

我好像没生气,心里有点轻松,这一口痰吐掉了那一点血缘亏欠。

我们干脆取消了婚礼,怕节外生枝,也怕金阿姨心里有压力。

我们卖掉了五十二平的小房子,买了一部越野车,带着妈妈一起蜜月旅行。

我妈说你俩蜜月旅行带我干什么吗?

我说把你放家里不放心啊。

我爱人笑着说:我看你不是来旅行,是陪着妈妈来散心。

我妈不爱玩,到了一个地方,她让我俩去玩,她自己坐在街上看人来人往让我给她拍个照片证明来过这里。

她喜欢和当地的妈妈们聊天,喜欢逛菜市,喜欢坐在阳光下看别人打牌。

她不喜欢跟我们去景点,她说人多烦,跟你们出来一趟就觉得已经是享大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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