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出生那日太傅府门前金光普照,上空祥云环绕,似龙似凤。

国师断言,我将会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裴离出征前意气风发,他说他想挣的那份军功里只想娶我为妻。

众人皆知,最尊贵的女子那便是皇后命格。

所以裴离要娶我这件事本就是命中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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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裴离以死相搏平定倭寇那年,我正在京中筹备我与太子的大婚。

我违背了他出征前我许下他的誓言。

我言:“我心悦君,望君凯旋与之共结良缘。”

但如今,他尸骨未还,我便嫁给了太子。

红烛摇曳下,我涂着裴离生前赠予我的那盒胭脂。

亲密的与太子喝下了那意谕美好的合卺酒。

太子大喜便欲遣散众人让我为其宽衣解带。

哪知我的手刚抚上他的腰带,门外就响起一道急促又熟悉的叫嚷声。

“太子殿下,淑侧妃不知为何深夜心悸,恳请太子殿下前去一望!”

众人常叹太子喜怒不言于色,沉稳谦逊。

但在我面前,他从未掩饰过自己对这个淑妃的不耐烦。

太子垂眸深深的望向我,似是询问我要如何应对此事。

我将手收了回来,以一个大度的太子妃身份微微蹙眉道:“淑侧妃身体向来不适,太子殿下理应去松香院看看。”

太子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我,我的表情显不出丝毫差错。

他眼神复杂的落在我身上,过了好一阵才无可奈何的叹息道:“宛仪,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有你了。”

他的弦外之音无非是,应付淑侧妃只因为他的父亲是跟随着老皇帝一路开疆扩土的开国功臣。

至少看在老皇帝的份上,他表面也不能薄待了淑侧妃。

我垂着眉眼静默了片刻。

“太子殿下,淑侧妃等你很久了。”

其实还有一句话我未说出来。

你是不是只有我了,我不知。

但为裴离报仇这事,他也只有我了。

2

裴离的死讯被传回曜京时,我与太子的婚期迫在眉睫。

但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第一次失了太傅家贵女的姿态。

我深夜求见了太子。

不出一晚,我迫不及待献身于太子的谣言就会传遍整个曜京。

这对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循规蹈矩,不敢出一丝差错的我来说已经是离经叛道的事情。

我原以为我会与太子对峙当场,抑或是不要什么贵女的尊荣公然抗婚,与裴离死生不离。

但当我真切的见到太子身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冲着我温和宠溺的笑时。

我知道,太子赢了,老皇帝也赢了。

我身后有爹爹,有曹氏上下几百余人的性命。

身为曹家嫡女,我不能与太子对峙。

太子曾答应我只要我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他便放过裴离,不然以我这个皇后命格与谁在一起,都是潜伏的祸害。

他那时对我满眼痴迷,手掌似乎要抚上我的脸:“宛仪,你生来就是配我的,你可知我就算贵为太子,但从来没有一件东西是我留得住的,只有你我不用留,因为你生来就是当皇后的命,我可以毫无顾忌的爱你,我最心悦之事莫过于在爱你这件事上我符合了所有人的期待。”

而裴离出征前夕,我清楚的记得,他对我说:“我已向皇上请命,如若这次我平定倭寇,他便允我娶你。”

我心中冷笑,这太子和天子真以为我是个只需安抚百姓,娇养在闺中的娇儿么?

裴离出征前为我留下了一位看似普通却武功高强的侍女。

就在今日,她朝我一拜,说要去寻裴离的尸体。

我心中悲恸不已,喉咙酸涩的问她:“战场离曜京路途遥远,你要如何去寻?”

那侍女眼眶一红,颤抖着双肩,似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溢出。

“据奴婢所查,公子并不是死在战场上的,他打的是胜仗啊!”

“公子是死在回曜京的路上,他……”

说到这那侍女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却也心中如明镜般通彻。

原也是太子和老皇帝容不下一个要娶皇后命格的将军罢了。

将军娶皇后?那不是有造反之嫌!

我以为我能保他,原来那少年郎只因与我两情相悦便已注定了前后无路。

是我害了他。

我爹将我从太子府领出来时,所有人都知道今夜我是与父亲一起找太子商讨国运之事,与其他无关。

爹保全了我嫁人前的名声。

我沉默着亦步亦趋的跟在爹身后。

我握紧拳头只问了一句:“裴离的事您参与了么?”

爹斑驳的白发在夜色中越发明显,他的身躯也越发佝偻,尽显疲惫。

沉默显得人心难测。

我突然觉得这皇后命格,这曹家嫡女,还有太子老师的女儿。

这些种种身份简直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但我不能让裴离白死,总要有人为他付出点代价。

3

老皇帝身体早已油尽灯枯。

而太子与太子妃大婚,太子却舍下新妇留宿在了侧妃处触碰到了皇帝敏感的神经。

因国师曾三算曜京命数,他言,太傅之女有旺国气运之道,定要善待此女。

现如今太子此举一出,一瞬间所有人都在猜测,太子是否与太子妃感情不和?

于是皇帝一旨诏谕将我和太子,还有那时常有些小毛病的淑侧妃请进了宫。

我穿戴整齐后选了一个最为得体的碧绿簪子插在发间。

没人知道,这个发簪是裴离的母亲留给他的祖传簪子。

只有裴离的娘子才配戴上的珍宝。

进宫之路只半个时辰,太子不顾淑侧妃的撒娇耍泼非要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因不想与太子有过多接触,我闭眼假寐。

马车在地上发出的摩擦声让我有些厌烦。

突然,我听见一道浑厚的呵斥声:“哪里来的哑巴乞丐?!赶紧给我滚!为了个发霉的馒头也敢跑到中间来差点冲撞了太子的马车!”

似乎还有动手的声响。

我将车帷轻轻掀起了一丝,透过微光我只见到一双跛腿,上面覆着脏乱恶心的淤泥。

人间世道多是身世坎坷的可怜人,身为太子更该体恤万民。

但我抬眼望去,太子一副矜贵自持的模样,对马车外的一切充耳不闻。

心中微悯,我缓缓开口:“别耽误进宫的时辰,将人放了吧。”

太子以为我被打扰到了,欲俯身想牵我的手。

我紧紧将手揣在怀中,面不改色道:“太子殿下,淑侧妃的心悸病太医看了如何?”

我早知这只是小女子争宠的手段,太子自然也知道。

他眉心一蹙:“嗯,不是什么大病。”

“你吃醋了?”

我嘲讽的扬了扬嘴角不置一词。

他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脸色一沉,气氛骤然僵硬了下来。

4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见了皇帝。

皇帝虽时日不多,但天子威严仍令人敬畏。

此番谈话一是让太子既要善待我安抚民心,二是要在善待中平衡淑侧妃和我之间的关系。

皇帝因国师的预言喜我,但他也得顾及自己陪伴多年的老臣子们。

所以此次进宫虽斥责了两句淑侧妃的骄纵,确也关心了淑侧妃的身体。

恩威并施,这也是为何太子这般看不上淑侧妃却不得不逢场作戏的原因。

老皇帝一日不把皇位传给太子,太子的心一日不得安心。

好在太子最会审时夺度一直稳坐太子之位讨老皇帝欢心。

此次面见圣上后,不出一日,皇帝驾鹤西去,全曜京笼罩在一片灰蒙的天空下。

只有太子,忙着如何以最贤明的姿态迎接他梦寐以求的皇位。

老皇帝丧仪一过,钟鸣三响。

太子在众望所归下登上皇位,稳坐龙椅。

而我也如同去世的国师那般而言,一下子从太子妃变成了皇后。

只是我并不高兴。

就连刚当上皇上的太子也看出来了。

他抚着我的凤珠翠冠,轻声问我:“你已经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你不喜?”

我平静的抬眸望他,眼中不悲不喜:“身为皇后,该谨言慎行,我喜但却不能让人看出来我喜。”

我用眼神示意他:“皇上你也应当如此。”

“应当如此?哈哈哈哈!”

“好一个应当如此!”

5

男人似乎觉得我说的话很可笑,不由得提高了声线。

眼神也逐渐充满痛苦之色。

屋内明明是满目喜色,红光潋滟。

但我与他仿佛站在最寒冷的冬夜。

我知道太子在烦躁什么,在固执什么。

但我偏要他不如意。

他渴望冲破束缚,渴望有一样东西或者有一个人是完完全全属于他。

但我就是要告诉他,就算身为天子,他的皇后也在时时刻刻提醒他。

他的面具永远不会因为权力的高升而被摘下。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是那般的不甘心。

魔怔中他慌乱的桎梏着我的双手,非要我摸摸他的脸颊。

他带着些许期许和小心翼翼的问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这样抚着我的脸给我降温的么?”

“你那时不唤我太子,你唤我知行。”

他仿佛陷入了那段还算不错的回忆,嘴角也带上了一丝有温暖的弧度。

我是曾唤过他的姓名,但他忘了,在相见的那个雨檐下。

裴离也在场。

如若不是裴离率先发现晕倒在亭子里的他,然后马不停蹄的去请太医。

我又如何能安心地守在他身边。

6

那时他全身冰冷,本就被雨水淋得神智不清。

我赶紧用手在他额头处试了试他的体温。

他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口中含糊不清的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知行会乖的,求你们放了我母妃。”

我见他似是遇到了梦魇,只能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安慰。

后来太医急匆匆的赶来,我想走,却发现我的衣角被他紧紧拉住。

最后还是裴离将那一角扯裂我才能回去喝御寒汤。

我和裴离八岁的年纪相识,当初我父亲身为太傅,裴大将军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在文学上也有些见解,便让裴离在我家呆上了三年。

我与裴离同学同问,我按照所有人期待的那样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温顺谦恭,知书达理的贵女。

从我出生起,我的吃穿用度永远是最好的。

他们都说我命好,说我娘能因生我而死也算是造福了整个曹家。

没有人理会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痛失亲娘的命运。

也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一个母亲是在如何坚毅的意志下诞下自己的骨肉。

他们用欢呼声恭贺一个母亲的死去,又庆祝着一个身不由己的傀儡的诞生。

只有裴离,在学到那句命由天定是不同于他人的羡慕,嫉妒。

他向我投来了一抹深思的目光。

他知我的苦,我身着华丽的服饰上承载着整个家族的命运。

国师的一句国话,更是让我一个小小女子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整个曜京的百姓眼里。

我十三岁那年曜京整年干旱无雨。

老皇帝多信神明,让人请我求雨。

听闻此事我只觉荒诞可笑,我深知人心不古。

老皇帝要的,只是我能做个样子暂时稳定民心。

国师给我选了个好去处,我在千层石阶的城垣寺下磕破了头。

一步三叩,神情虔诚无比。

鲜血从我额间顺着鼻翼滴在台阶上,真疼啊。

我突然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但这哭哭笑笑也不是我能随意决定的。

恍惚间,我迷茫的看着前方数不清的台阶,还得磕多久才能让百姓,让皇帝,让曹家满意呢?

意识涣散的那一秒,我终于是晕倒在了冰冷潮湿的地上。

雨水不要命似地砸在地上,砸在我的脸上,还有。

砸在身后与我有几步距离的裴离身上……

7

裴离以表诚心,去求老皇帝让他一同为国求雨。

将军之子有此胸怀,皇帝当然应允。

从始至终,我不曾回头望过裴离,他也不曾与我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我们都懂人言可畏。

我一步三叩,他就一步六叩。

他是想让老天把他磕的头也算在我身上。

借着雨势,我慢慢回过神来,随后躺在石阶上畅快地笑了起来。

但笑了两声,视线中裴离俊朗的脸庞血水直流。

他额中在不断渗血,再不断被雨水冲刷。

他虽然是跪着,背脊却直挺挺的立着。

他无声的朝我做了个口型。

又勾起嘴角。

别怕,我在。

我终于是忍不住,以手掩面,失声大哭。

既给了我皇后命格,又怎么忍心让我遇到裴离这样的痴人!

我一个人单打独斗地走了这么久,遇到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不动心!

在这场所有人都期盼已久的大雨中。

裴离擎花而来,引万千蝴蝶惊我心房。

8

新皇登基的当夜皇后因忤逆皇上被禁足了半个月。

我身边只留下了一个照顾的人,名唤不语,这名是我给他取的。

他是那日进宫面圣时遇见的哑巴乞丐。

当时回太子府的路上他死死攥住马车后轮。

就算手已经被压得血肉模糊,他还是不愿意放手。

如此心性,估计也是看着是太子府,走投无路下想谋个差事。

我将他唤了过来细细地瞧了两眼。

他衣衫褴褛,满脸污渍,五官被严实的藏在凌乱的长发中。

身体微微前倾也估量不出他的身高。

他的姿态极低,沉默的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

纸上写着:求你,救我。

这字迹歪歪扭扭,却不知为何我的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

他跟着我很不容易。

为了随我进宫,他甘愿沦为宫中的监侍。

他从宫房里被人抬出来时早已满头大汗,被毁容的脸苍白如纸,所有碎发都紧紧贴在他的额前。

他的下半身不断的渗着血,我就这样无言沉默的望着这一切。

我想,这样想活下去的一个人把我困在这深宫红墙里,到底是对还是错。

想是我的神情过于严肃,他朝我安抚似的漏出一点笑意,我却觉得这笑比哭还难看。

宫中的歧视并不比宫外少,我给他满脸刀痕的样貌定制了一个面具,轻巧透气却只留一双浑浊的双眼露在外面。

当了皇后,我即没有带曹家的侍女,也不愿意让皇帝的眼线时时刻刻盯着我。

我便只带了不语一人。

他视我为能让自己吃饱饭的救命稻草。

我指望着他能在这艰难的世道为我的谋划多一点推波助澜。

事实证明,我没信错人。

皇帝虽是将我禁足在凤栖宫,但我知道,每到傍晚总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好一阵。

等那人一走,我就会让不语将我殿中的香料埋进后院。

从始至终,不语从不问我香料从何而来,也不问我那香料到底是做什么用处。

我给他药他就喝,只是他隐晦抬眸的一瞬间,我却能感受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心疼。

恍惚间似曾相识。

9

新皇因我禁足这事被朝臣弹劾的不厌其烦。

新皇登基本就民心不稳,再加之民生动荡,谢知行所批的奏折,给出的法子总是不尽人意。

朝上有人恳请谢知行带我秋围,也好让百姓深知皇后与皇帝伉俪情深,稳定民心。

稳定民心这句话我听了太多次,老皇帝在时,每每民间出现什么要紧事,我总是要被推出去挡一阵流言蜚语。

当初疟疾突发,百姓们被突如其来的蚊虫弄得苦不堪言,死伤无数。

太医院的灯火亮了足足半月,就连烛芯都换了一茬又一茬,太医们仍未找到破解之法。

不知是谁传出来风声,称那山野间有一味草药可治疟疾,但这草药难得一遇,只能让有缘人前去一试。

当时还是太子的谢知行给我送来上好的护膝,只因老皇帝斟酌再三将这重任交至我的肩上。

国师称只我一人前去,不带吃食,如果三日之内未找到便可归来。

三日。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如何撑得到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