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8月25日夜，兰州城西北角的黄河铁桥人声鼎沸，战马嘶鸣，马步芳集团的“马家军”们争先恐后地涌上桥面，生怕慢一步就被噶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逃生机会。几天前，第一野战军兵发兰州，攻下兰州外围诸要点，解放了马家军的老巢——临夏，给了马步芳一个迎头痛击。

马步芳深知兰州危矣。在向马鸿逵求援无果后，他毫不犹豫地跑路了，把烂摊子留给儿子马继援。

马继援硬着头皮和解放军打，发现实在打不赢，就准备强行通过黄河铁桥，向西宁撤退。撤退当天，也就是25日下午，马继援让人在铁桥上绑了4吨炸弹，等他们撤退成功就炸毁黄河铁桥。

理想很丰满，临到头却事与愿违。当天晚上，马继援撤退到桥上准备引爆炸药时，却发生了一个让他遍体生凉的意外……

解放军和“二马”的较量

1949年4月，解放军百万雄师喊着“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口号强渡长江，把国民党引以为傲的“钢铁防线”尽数摧毁，南方各省迎来了期盼已久的解放。

渡江战役的胜利，让本就风雨飘摇的反动政权摇摇欲坠。此时，蒋介石的精锐主力已经被消灭殆尽，能拿得出手，且战斗力较强的，就只有西北的“二马”部队，也就是臭名昭著的马家军。

“二马”指的是马步芳和马鸿逵，前者被称为“青海王”，其部为“青马”，后者被称为“宁夏王”，其部为“宁马”。这两人是亲戚，表面上看起来关系很好，但都是“塑料情”，一到危急时刻就会把对方拉出来挡枪的那种。

不过，虽然马步芳和马鸿逵面和心不和，但他们都是一样的残暴不仁，嗜杀成性，仗着手中的枪杆子为所欲为。

多年来，西北“二马”鱼肉百姓，强取豪夺，靠着剥削人民完成了一轮又一轮吞并和扩张。经过多年发展，他们已经成长为可以左右西北局势的两大势力，其战斗实力足以和蒋介石的中央军抗衡。

这样两支队伍，无疑是解放军解放西北的头号敌人。所以，解放战争初期，彭老总就一针见血地指出：西北的问题，主要对手就是胡宗南和“二马”。

从某些方面来说，“二马”比胡宗南更难对付，因为他们实力很强，并且极端仇视共产党。

早在西路军西征的时候，红军就和“二马”之一的马步芳交过手。

红军没有和骑兵作战的经验，更何况，马步芳这次不惜血本，动用了全部人力、物力和财力，总兵力达到了12.5万。

兵力仅为马家军六分之一的西路军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连连惨败。两万多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七百多人，差点全军覆没。

此后，彭老总的西野又和马家军进行了两次正面交锋，分别是合水之役和西府陇东战役，这两场战斗都以我军失利为结局。

由此可见，马家军的实力不可小觑。眼下，全国解放形势一片大好，西北这块硬骨头，再难啃也得把它啃下去。和马家军的决战，迫在眉睫。

1949年5月26日，毛主席致电彭老总，说了他对攻打马家军一事的看法。

主席认为，彭老总手下的一野要么只能打胡宗南，要么只能打西北“二马”，万不可两个同时打。若要同时打，得等一下华野的第十八、第十九兵团，两军合作打几个胜仗，西北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毛主席对“二马”的谨慎态度。曾经，毛主席连全副美械装备的蒋介石嫡系部队都瞧不上眼，现在却对西北“二马”如此小心翼翼，此战有多凶险，“二马”有多难对付，可想而知。

接下来，在毛主席的指示下，第18、第19兵团千里行军向西北挺进，于六月中旬到达关中，和一野顺利会师。

值得一提的是，最先到达西安的部队是第18兵团第61军，它一来就把攻打咸阳的马继援揍了一顿，将其赶到了北泉一线。

此后，两个兵团陆续向西安靠近，胡宗南和马家军纷纷后撤。胡宗南部撤到了扶风、宝鸡、凤县一带，马步芳和马鸿逵则退至邠州、长武地区。

三方势力各怀鬼胎，都想靠对方的力量阻止解放军进入陕甘青宁。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倒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没有持续太久。七月，中央传达了解放西北的作战方针：“钳马打胡，先胡后马”。

这个方针的计划是，先由杨得志率领的十九兵团进入阻击阵地，钳住马家军的主力，不要让它回击、撤退，保障主战场顺利作战。同时，一野第1、第2兵团和第18兵团分三路攻打胡宗南部，力求在漆水河、千河之间歼灭胡宗南主力。把胡宗南打废了之后，再集中力量和“二马”决战。

这场计划的前半部分执行得非常顺利。我军各兵团紧密协作，既圈住了“二马”，又歼灭了胡宗南部的4个军共4.4万人，大获全胜。

这下子，胡宗南是真的“半身不遂”了，只好率残部退守秦岭。

而此时，隔岸观火的“二马”得知一野只用几天时间就歼灭了胡宗南几万人，惊得瓜都掉了。他们很清楚，解放军下一个“开刀”的对象就是自己。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信心满满的马步芳在蒋介石的怂恿下，决定联合胡宗南和马鸿逵，在平凉和解放军打一仗。为此，他还特意开了个会议部署作战计划。虽然，三个主角只来了他一个。

不过，虽然马鸿逵没来，但作战计划还是送到了他手中。他不看还好，一看就心头火起。

这份作战计划中，马鸿逵的“宁马”是被放到第一线打头阵的，主要任务是消耗一野。如果决战获胜，“待机突击”的“青马”就坐享其成，“宁马”损失惨重。如果决战失败了，“青马”肯定会逃跑，保存实力，“宁马”还是损失惨重。

马鸿逵气个半死。好哇，这个马步芳把他当肉盾是吧？不讲武德！既然这样，他就把棋盘掀了，大家都不要打了，等死吧！

于是，气急败坏的马鸿逵率部退守宁夏，不和马步芳玩儿了，爱咋咋。

马步芳还做着“让马鸿逵先上，他在后面捡果子”的美梦呢，岂料马鸿逵撂挑子了。马鸿逵一撤，马步芳独木难支，骂骂咧咧地撤到兰州。

马步芳此举，正中彭德怀的下怀。之前，解放军准备在平凉歼灭“二马”，还调整了作战方针，由“钳马打胡”改成“钳胡打马”。

但他没想到的是，“二马”联盟如此脆弱，平凉会战还没打起来，他们就各奔东西了。

“二马”接下来的举动很好猜，无非就是死守兰州城，叫上胡宗南，三方联手，消灭一野于兰州城下。

对此，彭德怀求之不得。不怕他们守，就怕他们跑。“如果他真的不跑，就到了我们把他消灭的时候了。”彭德怀说。

于是，解放西北至关重要的一战——兰州战役，即将吹起总攻的号角。

决战兰州：“青马”的毁灭之路

兰州是西北的政治军事中心，也是连通甘肃、宁夏、青海、新疆4省的枢纽。这里东、西、南三面环山，北面则是奔腾不息的黄河，天险环绕，易守难攻。

回到兰州的马步芳就像回了快乐老家。他嚣张地放话：“兰州是攻不破的铁城！”既然一野敢来，那他势必要占据有利地形，让其吃尽苦头，再配合胡宗南和马鸿逵，一举歼灭这个强劲对手。

“中央把西北交给了我，我就要负责到底。我要亲自督师南山，抬棺而战！”

马步芳的这几句话充满了魄力，且有一种迷之自信。不过，他这么张扬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马步芳退守兰州后就进行了一系列部署，重点是加固兰州城防。

早些年，国民党曾经在兰州城内构筑了很多工事，马步芳也不用过多费心，修复加固一下就好。他在主阵地浇筑了钢筋水泥，从三营子山梁开始，每一个阵地都有一个“碉堡”。

这些碉堡堪称“全副武装”。它们的外斜面都是环形峭壁，高达6-10米，中间位置设有隐蔽的火炮测射孔，外围是一条条壕沟，最宽的有六米，最窄的也有三米。

壕沟内外布满铁丝网，每张网上都挂满了30磅的小型航空炸弹和不同型号的地雷。它们相互连接，紧紧挨着，踩到一个就炸一片，组成了一个威力巨大的连环雷阵。

除了加固城防之外，马步芳在兵力部署方面也下了血本。驻守南山要点和城区的是他手下实力最强的四支部队，两个军加两个骑兵旅，共五万人。

剩下的五万人，有3万被他放到了黄河两岸，其余两万人则防守临洮、宁夏地区，保障兰州城左右翼的安全。

马步芳自认为万无一失，但他不知道，解放军预判了他的预判。

1949年8月4日，针对“二马一胡”的阴谋，中央军委做出以下反击计划：第十八集团军留在宝鸡、天水一带钳制胡宗南，保障一野主力左翼安全。第十九兵团进驻固原、海原地区，牵制马鸿逵，防止“宁马”进攻兰州。

第一兵团任务较重，需夺取武山、陇西、临洮和临夏，再北渡黄河直逼青海省会西宁，这一招是为了断“青马”后路。

剩余的第二、第十九兵团共15万人，分为南北两路，直取兰州。

联合胡宗南和马鸿逵对一野两面夹击，打不过就跑？想都不要想！断其后路，关门打狗了解一下。

8月21日，解放军开始攻击兰州外围的据点。因马步芳事先加固了城防，再加上他占据有利地形，解放军吃了很大的亏，激战一日都没有拿下一个阵地。

察觉到不对的彭老总下令停止攻击。眼下这情况，盲目进攻是不可取的，除了徒增伤亡毫无意义。只有仔细勘察地形，侦探敌情之后，才能再次进攻。

于是，彭老总想方设法地摸清了马步芳的兵力火力部署和作战特点，以及兰州城内的工事构筑布局、地形情况，然后根据得到的情报，制定出新的作战计划。

解放军暂时停止进攻，马步芳沾沾自喜。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就得知一个坏消息：临夏被解放军占领了！

临夏是青宁二马的出生地和发家地，老家被抄，后院起火，兰州守军军心动摇，被打垮是迟早的事儿。

这样想着，马步芳连忙从兰州前线抽调了两个骑兵旅回防西宁，妄图保住后路。然后，他一封急电发往国民政府，催促胡宗南和马鸿逵赶紧来救火。保险起见，他又派专人飞到银川，亲自向马鸿逵求援。

马鸿逵还记得上次那事儿呢，再加上他和马步芳关系不好，马步芳被围着打，他乐见其成，根本就不想出兵支援。只不过，碍于他是马步芳的长辈，他还是敷衍地派了一支贺兰军驻守宁甘边境，坐山观虎斗。

至于胡宗南，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别提援助马步芳了。

援军无望，打又打不过，马步芳自觉兰州难保，彻底摆烂了。他忘了之前说过的“抬棺而战”的豪言壮语，带着家人飞到重庆，把烂摊子留给了马继援。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坑儿子的。8月25日，解放军发起总攻，马继援哑巴吃黄连，苦巴巴地率部迎战。

事实证明，老子都打不过解放军，儿子的实力更加不够看。不到一天时间，马继援就丢了沈家岭、狗娃山、古城岭等外围主阵地。这些阵地都被拔除之后，兰州城就暴露在了解放军的炮火之下。

马继援这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和老爹商量过后，他决定在晚上强行通过黄河铁桥，向西宁撤退。

8月25日下午，马继援命令第82军副军长赵遂在桥上绑了4吨炸药。他的算盘打得很好，等他们都撤退之后，就把铁桥炸咯，解放军除非长了翅膀，否则别想追上他。

但还是那句话，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马继援不知道，他从黄河铁桥撤退逃往西宁，也是中央军委计划中的一环。

25日晚上，马继援率领残部急吼吼地往黄河铁桥赶。这场撤退行动声势浩大，不仅有人，还有马，甚至连汽车都有，这些汽车还都装满了弹药和物资。

看得出来，马继援是不甘心的，还想着东山再起，但他没有机会了。

深夜，马继援准备渡桥，却发现南岸桥头人影绰绰。马家军一踏上桥面，对面就毫不客气地射出一梭子弹，打在桥上嘣嘣响。

马继援如坠冰窖。很显然，桥头已经被解放军控制了，他之前做的准备全部付诸东流。

还炸桥，现在连桥都上不去，怎么炸？桥对面的解放军虎视眈眈，要过桥显然不轻松，但后退也未必是一条生路。说不定，解放军就等着他们返回，将他们一举歼灭。可以说，这是一个死局。

马继援能想到的事，其他士兵也想到了。绝望之下，他们变得疯魔，企图跳进黄河泅渡逃窜。一时间，桥面乱成一团，人挤马，马踢人，汽车不耐烦地发出嘟嘟嘟的喇叭声，也想往桥上挤。

桥面本来就不宽，这下更挤了。“扑通”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马家军像下饺子一样，掉进翻滚不息的黄河水中，瞬间被怒吼的波涛吞没。据统计，淹死在黄河的马家军就达两千余人。

其中有一辆装满弹药的嘎斯卡车企图冲上桥面，被守桥的解放军发现，抬手就是一炮，精准命中卡车。“砰”一声巨响，卡车原地爆炸，灼热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铁桥靠北端的桥面木板被烧了两个大窟窿。

看到这副场景，马继援伸手抹了一把脸，满眼绝望：“青马”要完蛋啊！

混乱之中，马继援什么也不管了，只想逃命。他将自己化装成一个普通小兵，趁乱逃走了。

第二天，解放军开始全力清剿兰州城内的残敌。中午十二点，战争结束，城内再也没有马家军，兰州宣告解放。

另一边，王震受彭德怀之命率第一兵团乘胜追击“青马”残部。于是，逃到西宁的马继援就发现，他怎么逃都逃不过解放军的“五指山”。

万念俱灰之下，他恍恍惚惚地爬上飞机逃亡重庆，放弃了马步芳苦心经营几十年的马家军。

老大都跑了，还打个锤子？见马继援消失于天际，马家军全部放弃抵抗，作鸟兽散，西宁顿时成为了一座没有守军的空城。

9月6日，解放军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入城仪式，正式接管西宁。至此，令人闻风丧胆的“青马”彻底土崩瓦解。

“青马”之所以覆灭，除了共产党领导人用兵如神，解放军骁勇善战之外，国民党内讧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以说，“青马”是被友军坑死的。不过，坑人者人恒坑之，“二马一胡”互相坑，谁也别说谁。

事实上，这种“互坑”行为在国民党内部随处可见。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各自为政，争权夺利，这样一个只知道内斗的政权，又有什么出路可言呢？败给共产党，也是预料之中了。

信息参考：
中国共产党新闻网-彭德怀挥师西北歼“二马”
中国共产党新闻网-西北野战军与“马家军”的血腥较量(上)
中国新闻网-彭德怀挥师西北歼“二马”：为12年前红军报仇
陕西党建网-兰州战役：解放西北的最后决战
陕西党建网-扶眉战役：西北决战的第一仗
华夏经纬网-浴血长歌 沧桑兰州启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