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如果有人问我什么是痛苦的，那我一定会回答：爱而不得，锲而不舍。
我叫清清，今年大四了，外表甜美，成绩优异，是家长和老师眼中的乖乖女。这种优秀，从我高一那年开始，到现在快大学毕业了，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
每每与亲友提到我的学习成绩，六七年来，父母总是会把我的高中班主任挂在嘴边，说他是我的伯乐。
我当然知道，老沙是我的伯乐。
所以，我经常在半夜钻进他的被窝，笑着感谢我的伯乐。
02
我高一的时候，上的是县城里很普通的高中，学习平平，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老沙原本是我们市里数一数二的高中的授课老师，不过听说他突然自己辞职了，来到了我们这个学生成天打架的不入流学校。
很多人猜测老沙能力不行被辞退了，或者是得罪了人被发配了。
一开始，我对老沙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好感的。只不过这个男人跟别的老师不一样，身上的衣服永远是干净的，还有淡淡的香味。而且，老沙不吸烟，我喜欢不吸烟的人。
可是，老沙的课上的很有趣，和他文质彬彬的外表不一样，老沙上课总是天马行空的，总是给我们扩展很多东西。我时常看着他，想的是，这个男人，怎么脑子里那么多知识啊。
老沙也没有让我们头悬梁锥刺股，也不逼着我们学习，班级的氛围永远是轻松愉快的。可是，高一期中考试的时候，我们班的成绩让很多人大跌眼镜，老沙带着我们拿下了建校以来的最高平均分。
而我，老沙的得意门生，更是狠狠的帮他争了口气。
那天考完英语，天上下着雨，我忘了带伞，也没人来给我送伞。老沙来教室抓壮丁帮他批改试卷，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那就你吧，过来。
老沙笑着朝我招手，他笑起来那么好看，一排洁白的牙齿，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瘦瘦的却很有力的样子。
我那会儿想着，这个人别说是让我帮忙改试卷，哪怕是让我下火海上刀山我也愿意。
03
办公室里暗色的灯光，好大的空间只有我跟老沙。
我似乎能听到老沙的呼吸，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我沉浸在他身上的味道里，是一种香皂，像是石榴香味，又像是百香果的味道。
老沙应该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抬头看我。他说，这次考得不错，前面几门分数都挺好。
他还说，你要是拿了第一，我给你买雪糕吃。
改完卷子，天都黑了。老沙举着伞，我站在他身边，我们一起走在雨中。
老沙说：走，先带你买雪糕，再送你回家。
我问他，我是第一吗？
不重要了，你的作文我很喜欢，一点也不像你这个年纪写出来的文章。老沙对我笑，笑容也是淡淡的，香味也是淡淡的，我心里的情愫却慢慢浓烈。
那是我第一次吃男人买的雪糕。
老沙问我，那你爸爸不给你买吗。
我没有爸爸，我后爸不喜欢我。
04
老沙似乎是没有家，常年都在学校里。
高中三年，我从来没见过他离开学校，仅就一个人住在员工宿舍。老沙也不爱出门，周末买了菜放冰箱里，一屯就是一周。
很多人八卦他有没有妻子，有没有孩子。
我想，他是有孩子的，我见过他看着手机里的小娃娃照片发呆。
但是我不问，我不喜欢问他有没有家。我喜欢他跟我一样，都是没家的人。
但是那天，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我吃着老沙买的雪糕，做着高考冲刺题。他买的雪糕太甜了，甜的我口无遮拦了。我问他，你没有家啊，跟我一样可怜。
老沙说，他有家，有个很美丽的太太，很可爱的小孩儿。可是，在他就职师范学校的时候，他的太太就变了，变得追名逐利。学校里的老师也拉帮结派，不站队就被排挤，很多人都没有心思好好教学生了，他早已经不记得当初是为什么来当老师的。
我手里的雪糕突然就不甜了。
那次聊完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老沙，只是一门心思扑在高考上。
高考那天，老沙没有带队我们组，只是让其他老师给我塞了纸条：好好考，去看看外面更好的世界，去认识更好的男生。
我好好考了，高考成绩不错。
出成绩那天，父母让我去学校谢谢老沙，我没去。父母给老沙打电话报喜，老沙应该是在电话里说想跟我说说话吧，不过我没接。
我考上了不错的大学，高三那年的暑假，我也没见他。
05
大学里，大家都喜欢过节日。我们传统的端午、中秋，还有年轻人很喜欢的圣诞和七夕。
圣诞前，整个城市都有了节日气氛，我在好多店铺都看到了圣诞彩灯，还有好听的圣诞歌。可是，这热闹我一点也不喜欢。
那天刚上完课，我抱着书往宿舍走，突然手机响了。
是老沙的短信：给你订了小蛋糕，在学校门口，去拿。
老沙经常给我发消息，不过我不回。但是他也不会问我为什么不回，也不给我打电话，也没给我买过东西。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双腿就像不听使唤一样，我一个劲往学校门口跑。
远远的，看见一个帅气挺拔的背影，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你怎么来了啊？这个背影我太熟悉了，那会儿在学校就是他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
老沙笑着回头，我来办点事，顺便看看你，圣诞节快乐。
他给我买了蛋糕，还给我送了花。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有怎么了？没有又怎么了？
老沙不说话了，我突然看到他头上有一根白头发，心里莫名心疼了。
没有，没谈恋爱。
06
老沙说他的事还没办完。
所以呢？我笑着问他，心里却明白。
所以订了个房间，不急着走。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老沙笑了，笑起来像个阳光的小男孩一样。我记得我小时候看灰姑娘的时候，脑子里就幻想过王子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我的白马王子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了一样。
我们吃了烛光晚餐，吃了蛋糕，逛了年轻的大学城。就像很多年轻人一样，我们手牵着手，我们随处拥吻，在黑暗里彼此缠绵。
那是我第一次夜不归宿，也是我第一次。
第二天一大早，我窝在老沙怀里不让他起来，使劲撒娇。我说我疼，其实心里美滋滋的。我说我饿了，老沙起来要去买早餐我又不让他动。
那天我们一直待在床上，外卖送到酒店门口，我都舍不得让老沙去拿，催着他快去快回。
他那次留了整整一周，走的时候我哭了，老沙眼睛也红了。
老沙走了之后，我一个人时常回味那一周的疼痛、甜蜜。心里更加想他了。
我翘了课，去学校找老沙，正好遇到他的学生问他要微信。老沙没给微信，说有事在办公室说就行，或者打电话。
我们在学校外面的宾馆里，老沙就像野兽一样，嘴上假装生气怪我逃课，手上却没停过。
你怎么不给人家微信啊，我绷紧了身子。
老沙气喘吁吁的，不想小媳妇儿误会。
那打电话我就不误会吗？我眯着眼睛，其实心里并没有不乐意，只是想跟他撒娇。
嗯，那就不打电话了，你专心点。老沙咬我，我乐呵呵的躲他，也咬回去。
老沙说会一辈子疼我，照顾我，会好好爱我。所以，我一直很懂事，从来不问他娶不娶我。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乖巧的躲在黑暗里。
直到他太太找到我。
07
我毕业了。
毕业之后，我直接回到县城里，简历都没有写。
老沙不让我找工作，说养得起我，说舍不得我在外面受人脸色。
我也乐得混吃等死，在高中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天天等他回家。我心里知道，出去工作也不一定受人脸色。只是，我真的很爱他，我享受这种被他养着，享受给他做全职太太。
后来我明白，其实不过是时间久了，我忘了他的太太另有其人罢了。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是我生日，老沙说上完课就回来，下午的课程也跟别人换了。我做了一桌子菜，等他回来。
结果有人敲门，我笑着，心里想：不是带钥匙了吗？是不是买了很多东西，不方便开门啊。
不知道会给我买什么礼物？这几年的小惊喜可是层出不穷呢。我心里想着，更是觉得幸福。
老公，买了什么呀？
门外是一个端庄好看的女人，我见过，在老沙手机的全家合照里。
不对，这个女人比老沙手机里还好看。比他手机里年轻，一点也不像他说的追逐名利，也不像生过孩子的。
我一直很自信，而且我暗自想过，哪怕有一天真的要跟这个女人对簿公堂，我年轻有资本，什么都不怕。
可是，人家见我开了门，也只笑着说你好，笑着问能不能进去谈谈？
在她礼貌疏远的笑容里面，我自惭形秽。
我侧身让她进去了，看到了她的背影。这个背影和老沙很像，单薄，大气得体。
老沙回家了，我们的孩子考上了重点中学，我们要去陪读了，以后就不来了。她在桌子上放了一沓钱，这是给你的，很感谢你给我先生做饭吃，辛苦了。
老沙呢？他自己怎么不来跟我说？
我想，大概是他觉得没必要吧。他在家陪孩子，没时间来找你了。
08
我们算是分手了吗？
我不止一遍的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
他没有亲口告诉过我，可是他连亲口告诉我都做不到。
我在我们的家里等他，我心里想着，总归是动过心思的，而且家里还有那么多他的东西。
如果那些东西都不重要的话，那么我呢？也不重要吗？
我没有等到老沙，也没有等到我想要的回答。
那个冬天我一直在那个房子里，总觉得他会回来的。直到房东来说，马上房子租期到了，要不要续期？
不用续期了，提前终止吧。
后来，我退了房。过年了，我也没回家，想去找他，却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第二年开春，我找了几次工作，因为没有工作经验，我也没心思好好上班，最后只在公司做了个小职员。
后来，我又托人去问他的同事，我的老师们，他们给了我一个地址。我去找过他，邻居说他们搬家走了。
去哪了？不知道。
我找不到他了，也找不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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