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东辉进了监狱之后,没过几天,她连交开房的钱都凑不上了,她只好找了个能管吃管住的当地人家,做开了临时保姆。
在她做这保姆期间,一个男人大白天地把她堵在了主家所在的那栋楼的楼梯间里,强行跟她干开了那种事。
那是在那天下午的3点来钟。
当时,穿着短裙的她正抱着主人的不到一岁的男孩儿从三楼下来,刚走到二层楼梯拐弯处的平台上,这个男人从她的后面抱住了她。
她正抱着孩子,无法腾出手来搪挡他。
这时候整个楼道从上到下空无他人,所有的居民住户的门都是紧紧关闭着的,即使那些房子里有人,也很难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动而出来看看。
她怀抱着孩子不敢撒手,她怕孩子掉在地上摔出个好歹。
她在他的强力压制下又反不过身来,想喊叫,又因为他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发不出声音。
在那一刻,她一下子跌跪在地上。
那男人完事后,她只感到全身瘫软,只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空茫茫。
那人离开后,她不敢去报案。
她从公安局出来,还没两天,她觉得她要去报案,会招来人家的笑话。
她只能在这天晚上,主家的人回来之后,辞去了这份工作,以图换个地方,躲开那个家伙的骚扰。
她终于等来了与左东辉见面的那一天。
在看守所里,隔着一面玻璃,左东辉冲着一个洞孔对她说:
不要在这里耗着了,你赶快回北京去。我有可能这辈子从监狱里出不来了。你耗在这里,毫无意义。
并叮嘱她:你一定要坚持写下去,你一定要继续当作家。你不能因为我不能再帮你了,中途而废。
回到北京之后,她没有立刻回到丁总的那个度假村。
按照左东辉的指教,她直接去了他原先就职的那个杂志社。
她想跟那个杂志社的主编见个面。
但她遭到了拒绝。
在那主编办公室的门口,一个个头小小戴着深度眼镜的女人拦住了她。
这个女人问:你找谁?
她说:我想找主编。
这个女人又问:约了吗?
她说:没约。
这个女人说:没约,还想见?你有什么事儿?
她说:我是你们这儿的作者。
这个女人说:这儿的作者多了。你就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她感到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冷漠。
她只能耐着性子,自我介绍了一番,并将来意诉说了一遍。
她说她在这家杂志社的刊物上发表过报告文学。
她说,据说那部作品给那本杂志带来了不错的影响。
她说她最近应左东辉之约,又写了一部新的作品。
她说左东辉告诉她,这部作品已到了主编手里。
她说,她这是专程而来,是想问问最后的结果。
她说,她为了写这部作品,断断续续的,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她说,她真的很希望它能尽快地得到发表。
这个女人很不耐烦地听她说完之后,把她领到了另一个房间的门口,让她在外边等着。
这个女人说:我先看看你说的稿子还能不能找到。
她有些奇怪。她说:左东辉说了,稿子就在主编手里。
这个女人说:主编手里的稿子压着成千上万。就说是在主编手里,那你也得容我找找。
过了好长时间,这个女人才从那个屋子里重新走出来。
在这期中,她曾不禁想到,她第一次来到这个编辑部的时候,左东辉是多么的热情地接待过她。
那次,是他把她让进自己的办公室的。他让她坐下来。他跟她好好地聊了一番。
之后,他又赠送了她4本当时他们社里刚出版的刋物,还带她到社里的有关部门,开出了便于她采访的介绍信。
那种热情,让现在的她想起来,心里都是暖暖的。
但是这会儿,她站在那儿,却找不出那种感觉了。
她在这个杂志社里不认得其他任何人。
她只能那样直戳戳地站在那里,等着这个女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自己怎么会闹到为发一部作品,还要看别人的脸子,还要忍受别人这种态度呢?
她想:我的这部作品,是你们社里的编辑约我写的呀。你们为什么还对我这样呢?不让我直接见主编也罢,有个地儿,让我坐一下,总该可以吧?
但是她又不敢发作。
她知道,能够关照她的人已不在这里。这个女人能帮她去找她的稿子,就当说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还算不错,那女人从那屋里找出了她的那部稿子。
那女人把那稿子交到她手上之后,对她说:你的这东西不适合在我刋发表。你拿走吧。
这让她更是大出意外。
怎么会是这种结果呢?
左东辉不是说就差主编大笔一挥,作品就能发出去了吗?
她对那女人说:这稿子左老师已经看过了。
那女人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左老师告诉我,这作品是可以发表的。
那女人说:左老师说能发表,那你去找他就是了。
她等于被对方倔到了南墙上了。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到了这部田地,她的这部作品,显然是白写了。
她等于是白忙了一场。
想到辛辛苦苦地写这稿子的日日夜夜,她想哭。
想到左东辉带着她怡情于山水之间的情形,她更想哭。
那个时候,说透了,她之所以能那么放松地跟着左东辉观风赏景,并让左东辉尽兴地从她身上得到那方面的满足,全是因为她相信了左东辉对她说的那番话,全是因为她正兴奋于她的作品即将问世!
她在这会儿,真可谓是竹篮打水美梦落空。
她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什么叫人情冷漠世态炎凉。
她背着那稿子,离开那个杂志社之后,在往公交车站走的时候,还真是泪洒了一路。
她哭可以关照她的人,不知何年何月还能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哭自己把今天要办的这件事,想象得过于简单。
她哭自己把这个世界想象得过于美好。
她在跨入这个杂志社的大门之前,还想着呢,那主编一旦告诉她,其作品就要在哪期刋出,她会邀请这位到外面找个地方好好坐一坐。
她要请他喝酒。
她身上还剩有请对方喝酒的钱。
尽管那有可能会一把花空,但她想,仍要那样去做。
她要让对方感觉到,她是一个重情重义懂得回报的女人。
她要拜对方为师,让对方成为左东辉的接替者。
她需有第二个左东辉出现。
她需要有第二个左东辉在文学的道路上,为她引路护航。
没有这么一个人,她前行起来,就有可能找不准方向,就有可能失去动力。
而有了这么个人,她最起码可以在心理上获得一种安稳,可以使她感到她的面前,仍能像左东辉在时那样,一马平川,阳光灿烂。
但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结果,却是她连主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结果,她的那部作品,像积存于室内的垃圾一样被人清理了出来,清理的人还让她带走,让她别再将其放在他们这儿占着地儿!
她现在所面对的,可谓是,路断山塌,她想往前走,也无从下脚了。
就在她因此抹泪而行之际,有个中年男子从她身后追了上来。
这个人告诉她,他是左东辉的朋友。
他递给了他一张名片。
那上面标着的名字是:韩春喜
他建议她把她的这部作品,换个地儿,去试一试。
他说:你不要灰心。是好作品,终会发表。
他说:左东辉看上的东西,不会档次太低。
他说:只是现在形势有变。现在社里的情况是,凡是左东辉推荐上来的作品全部停发,就是已经开印了的,也要撤稿。
他说,他也不知道主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说:天地这么大,你可以重开彊土。
他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收起了他的名片,也接受了他的建议。
只是,她又接连碰壁。
为了便于和一些杂志社联系,她在城里临时租了一间小房。
她连续去了几个杂志社。但没一家愿意接收她的这部作品。
他们都说积稿太多,她的稿子就是放他们这儿了,也不一定能排得上队;要是她就想排队,恐怕没有一两年,也轮不上她的作品上版面。
那言外之意,就是我们这儿名家的作品,都发不过来呢,你这种还没有什么名气的人的作品,我们不可能先开绿灯提前放行。
这让她不由得感到,左东辉在那看守所叮嘱她的坚持,她难以去落实了。
一两年之后,她才有望把这部作品发出来,那对于她来讲,太残酷了。
作品发不出来,就没有稿费收入;没有稿费收入,她拿什么去维持生活?她又怎么去还清她欠曹秋婷的那笔债?
如此看来,她不想去接受丁总的那份邀请,她都无路可行了。
她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立刻上手去做丁总让她去做的事,是因为她一直还不太看得上丁总让她写的东西。
她一直觉得,丁总让她写的东西,跟她所追求的东西,不是一码事,有点南辕北辙。
她想在纯文学上闯出一条路来。但丁总需要的东西,是对其企业的宣传,是一种带有广告性质的文字排列。
她一直认为,如果一个作家要舍弃创作,而致力于那些东西,有点得不偿失。
那样去做,你就是写得再精彩,也很难打出作家本人的社会影响。
但现在,她发觉,她不偏离初心,也不行了;她就是去排那个队,也得先来解决她当下的实际问题。
为了吃饭穿衣住宿,她也必须得赶快转轨变形。
当然,她若还想去奔那原有的目标,倒是还有一条路可行。
那就是,作品写出来了,不去刋物那儿排队,不去挤版面上,而是直接找出版社出书。
可是直接出书,又面临着一个谁来为你做前期投资的问题
几年前,各家出版社就不愿意直接给作者出书了。
他们现在出个人作品,大都是和书商联手,要书商去做投资人。
在这期间,她曾背着那部稿子,去找过一家出版社。
那家出版社的一个编辑告诉她,书,可以在他们这儿出,但作者自己得包销5000册。
包销5000册,是什么概念?那就是作者需要先给他们的账上打进来10万元的印装费和编校费;书印装出来之后,作者自己拉走,自己去找销路。
她上哪儿去找这10万块钱?
她还有外债在身呢,她还欠着曹秋婷的钱呢。
她这么出书,不但拿不到一分钱的稿费,还得自己先往里垫钱。
如此这般,书出来了,又能有什么实际意义?
这么做,就是单求扩大作者的社会影响,恐怕也扩大不了哪儿去。
出版社都不肯出面直接为你去做销售,你自己的书自己去卖,又能卖入多大的市场?
读者一听说你是在自产自销,恐怕一上来,就先对你这本书的可读性持有疑问了,恐怕是你越卖,越没了你自己的身价和地位。
那编辑是一个中年妇女,跟那个杂志社的女人在形体上差不了多少,也是矮胖矮胖的,跟个地出溜儿一样,走路还一拽一拽的,像个母老鸭。
这个女人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据说这个女人为了钱,嫁给了一个临近入土的老男人。
那老男人答应过她,他死后把所有遗产全部给她。
她由此当开了这个老男人的陪睡小保姆。
这事在她所在的那个社里传为笑柄。
这事,是在林书香离开那个出版社,那里的人私下里告诉她的。
那让她不能不对这个女人产生一种不那么太好的印象。
而实质上,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女人当时面对林书香这个主动上门者,想到的只是,怎么痛快地宰上一刀。
这个女人只想着,这么一来,钱到账后,她能提多少成,根本就没去考虑过作者本人的难处和利益。
这个女人还大言不惭地跟林书香说:你也不亏啊!你把书卖出去了,不就本钱回来了,稿费也到手了吗?我们社里可以按书的定价的五折把书发给你。你六折出手,就能赚不少钱啊。
这个女人说得很轻松。
但是她林书香无法轻松。
她就是真能找到这10万块钱,将之投入到那个出版社,最后,落到她手上的这5000册书,能不能销售出去,她心里也没底。
她给武汉的袁斌打去了一个电话。
她问袁斌能不能帮她销这5000册。
但袁斌回答:我只能给你代销,到时候,卖出多少册结多少册的款。
这让她看到的前景,只是一片渺茫。
这种销售方式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她发过去多少册书,那边又退回来多少册书。
那很有可能就是一场穷折腾,还得白白地搭进一笔长途托运费。
(待续)
我是梦野艳齐。这是我写的连载小说的一个章节。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如果您对此感兴趣,明天,您可以在头条接着看本文的下篇——欢场(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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