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制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经阶段,但在不同的社会背景下,封建制在不同的地区展现出了不同的形态。在欧洲,封建制在中世纪达到顶峰,贵族世家完全掌控了权力资源,贵族子弟仅靠自己“高贵”的血统就可以获的权力、封地与荣誉,这些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东西。即使在大革命后,平等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贵族等级仍在欧洲具有强大的影响力。在中国,周朝的分封制维持了八百多年,最终在战国变法与秦始皇郡县制的冲击下分崩离析。然而封建制度余孽并未被清除干净,到了东汉末年,各地豪强大族卷土重来,架空皇权,侵夺寒门政治资源,最终在东晋时期形成了门阀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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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开国版图

掌握权力的门阀世族们与中世纪的贵族和周朝的诸侯一样 ,固守自己的上流圈子,绝不与下等家族通婚,更不会将权力分享给寒门。东晋时,王、庾、桓、谢四大家族彼此联姻,轮流掌权。寒门即使再有才能与功劳,也不可能获得晋升空间。但与欧洲封建贵族和周朝诸侯不一样的是,门阀世族掌权的时间最短,只有百年左右。在后来的南北朝及隋唐时期,门阀政治虽有反复,但实力早已大不如前。寒门士人在东晋末年就已打破了门阀世族对政治权力的垄断。

贵族政治的存续需要一套稳定的社会秩序。在这套秩序中,国王与贵族各安其分,结成紧密的特权联盟压制底层民众。比如周天子尽管是天下共主,却不能随意废黜诸侯,反而要维护诸侯的权力与地位。作为回报,诸侯也要对周天子表示忠诚,绝不会做出篡权之举。在中世纪的欧洲也是如此,贵族与国王尽管矛盾不断,战争频发,但彼此都认可对方的权力与地位,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只要有一方表示妥协,争斗往往点到为止。于是斗来斗去,掌握权力的还是那一批人,有的贵族甚至在传承数百年之后依旧位高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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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封建等级

东晋建国时,晋元帝司马睿要拉着王导同坐御床,共治天下。但这就是个客套话,谁当真谁就输了。事实上,说着违心,听着清醒,双方都知道权力是无法分享的。过去合作建国的经历可以翻篇了,残酷权力斗争已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自秦始皇统一天下以来,天无二日 国无二君的大一统思想就已扎根于中华。大泽乡起义时,陈胜喊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又打破了家世血统对权力的垄断。于是,一旦天下大乱,或皇权衰微,天下枭雄皆举兵共逐之,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胜利者才能停止。

因此,在东晋根本不存在类似周朝或中世纪欧洲那样君主与贵族各安其分的封建体系。门阀政治之所以能够形成,只是皇室与门阀世族陷入了僵持。这是一种不稳定的过渡状态,所有人都对这种状态不满意,皇帝要集权,门阀要篡权,寒门要多夺权,在三方势力的共同作用下,门阀政治的瓦解已是必然。

永昌元年(322年),王导堂兄王敦起兵叛乱,向皇位发起挑战,此时距离东晋建国还不到五年。司马睿无力抵抗,只能低声下气派人前往王敦军中慰问。王敦盛气凌人,要篡位称帝,可其他门阀世族都反对,王敦只得作罢。两年后,王敦病重,司马睿之子、晋明帝司马绍假称王敦已死,号令各路兵马讨伐王敦党羽。与王敦敌对的门阀世族纷纷响应,江淮流民武装首领苏峻、祖约等人也奉诏讨贼。王敦大怒,奈何病重无法起身,急火攻心而死,其党羽被朝廷绞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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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之乱

在王敦叛乱期间,王导一直旗帜鲜明的支持朝廷,因此在剪灭王敦党羽后,王导依旧位高权重。但琅琊王氏经此一役,折损大半,逐渐没落。参与平乱的主要功臣庾亮、苏峻、陶侃成了新一批东晋的实权派,庾亮掌朝中,苏峻镇江淮,陶侃驻荆州,三人相互制衡,东晋暂时达成了脆弱的平衡。

庾亮出身颖川庾氏,汉末颖川儒学繁盛,人才济济,涌现出了荀氏(代表人物荀彧、荀攸)、陈氏(代表人物陈寔、陈纪)、钟氏(代表人物钟繇、钟会)等一批世家大族。庾氏的开创者庾乘出身低微,年轻时在县廷服役作门卒,因学问精深,被尊为名士。庾乘不肯接受朝廷征辟,终身未出仕,但他的儿子庾嶷、庾遁却得益于父亲的学问与名望,在曹魏时期担任高官,开启了庾氏的政治生涯。

永嘉年间,庾遁之孙庾琛带领家族南渡,任会稽太守。当时司马睿被朝廷任命为右丞相,有开府任命僚属之权,于是司马睿征庾琛为丞相军咨祭酒。庾氏由此与司马氏搭上了关系,庾琛的女儿庾文君还嫁给了司马睿之子司马绍,庾琛的长子庾亮与司马绍也是交情匪浅。因此当王敦叛乱时,庾亮坚决的站在了皇室一边。王敦之乱平定的第二年,晋明帝司马绍英年早逝,指定亮与司徒王导、尚书令卞壸共同辅佐年幼的晋成帝司马衍。在妹妹庾太后的支持下,庾亮排挤王导与卞壶,独掌大权。

苏峻出身低级世族,是东莱郡掖县(今山东莱州)人,其父为安乐相苏模。西晋末年,天下大乱,苏峻为应付日益蔓延的战乱,领导家乡亲属邻居等数千家,构筑堡寨,武装自卫。引来周边很多百姓前来归附,势力逐渐壮大。青州刺史曹嶷厌恶苏峻势大,打算派兵剿灭。苏峻自忖不能抵抗,率领所有部众,乘船泛海南下投奔司马睿,被司马睿安置在江北,任淮陵郡(安徽省明光市东北)太守。当时大批流民被阻于江北,各自联结组成武装团体自保,苏峻将其收编为已所用。王敦之乱爆发后,苏峻渡江平乱,因功拜为冠军将军、历阳内史、散骑常侍,封邵陵郡公。

陶侃出身最为低下,是不折不扣的寒门,陶侃的发迹在当时堪称传奇,几乎是在门阀世族关闭上升通道的最后时刻成功突围,成为了寒门士人中的佼佼者。陶侃之父陶丹家境平平,靠小妾湛氏纺布卖钱结交较高一级的家族,打开了入仕之路,官至扬武将军。孙吴灭亡后,晋朝压制孙吴旧臣,江南大族顾、陆、朱、张都没好日子过,陶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一次,鄱阳郡孝廉范逵途经陶侃家。时值寒冬,陶侃家贫,无以待客。母亲湛氏于是剪下自己的长发卖给别人做假发,换得酒菜,砍下家中几根屋柱,劈开烧火取暖,还将坐卧用的草垫铡碎作为马料。范逵感念于湛氏的慷慨招待,又惊异于陶侃的才华,赞叹道:“非此母不生此子!”于是向庐江太守张夔极力赞美陶侃。张夔召陶侃为督邮,领枞阳县令,陶侃得以入仕。靠着能力与拼命的劲头,陶侃在治民平乱中平步青云,担任荆州刺史。后来被王敦排挤,被降为广州刺史。王敦之乱被平定后,陶侃回到荆州担任刺史。

陶侃与苏峻都是寒门势力,与世族出身的庾亮根本不是一路人。庾亮既担心二人反叛,又想除掉二人让自己专权,于是对二人明里暗里的进行敲打。陶侃倒是沉稳,苏峻不干了,直接起兵打进建康,庾亮狼狈出逃,晋成帝被叛军俘虏。江州刺史温峤力推陶侃为盟主,领导平叛大军。尴尬的是,陶侃才是庾亮最猜忌防备的对象,江州位于荆州下游,庾亮特意安排心腹温峤担任江州刺史就是为了防备陶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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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峻之乱

当苏峻有谋反迹象时,温峤提出入卫建康,以防不测。庾亮却回信荆州陶侃才是心腹大患,要温峤全心防备陶侃。并特意叮嘱温峤,不可越雷池一步。雷池位于安徽省望江县雷池乡境内,不越雷池就是让温峤坐镇江州,不要管建康的事。结果苏峻起兵后,庾亮准备不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惶惶如丧家之犬,只能请陶侃出山平叛。在温峤的引见下,二人冰释前嫌,共同平定了叛乱。之后,庾亮总算吸取教训,不再专权妄为,陶侃依旧恪守臣节,镇守荆州,东晋局势难得平静下来。但桓温的出现又激起了滔天巨浪。

咸和九年(334年)六月,陶侃逝世,庾亮接任荆州刺史。六年后,庾亮去世,其弟庾冰、庾翼继续掌权。庾翼病重时,要举荐自己的儿子庾爱之继任荆州刺史,但庾爱之能力平庸,朝中其他门阀又不满于庾氏长期专权,纷纷抵制。此时的东晋,王、庾二族已经衰落,桓、谢二族还未崛起,正式司马氏加强中央集权的大好时机。但晋穆帝司马聃年幼,掌权的司马昱(司马睿幼子)沉迷清谈,不好政事,结果错失良机,被桓温夺得荆州刺史之位。

清谈玄学兴起于魏晋之际,当时司马氏为了篡权,用严酷手段镇压异己分子。士人们为了自保,遂采取一种最好的避祸方法,就是完全脱离现实,言论不但不涉及政治,也不涉及眼睛所看到的任何事物,以免激起当权派的猜忌和愤怒。清净无为的老庄哲学,正合了他们的心意。围绕虚无缥缈的话题,士人们以精深的义理反复辩难,普通人根本听不懂,以至于谈了很久还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自然就不会留下任何可供掌权人物逮捕他的把柄。这种纯斗嘴的方式就是清谈,又被称为穷嚼蛆,是当时的一种风尚。

东晋建立后,门阀世族为了抬高身阶,竞相附庸风雅,使清谈更为流行。渐渐的清谈务虚成了门阀世族的重要特征,为了显示清高,同时避免为俗务所累,世族子弟们只居高位、拿高薪,却完全不办事,整日公款宴游,相互清谈,并自诩为“清官”。所有的政事俗务都交由寒门小吏打理。小吏们职位低、工资少、成天忙于政务还被门阀世族鄙夷,被称为“浊吏”。殊不知,门阀世族就这样在自我感觉良好中失去了能力与权力,逐渐被寒门士人取而代之。

桓温出自谯国桓氏,其祖上是两汉之际的大儒桓荣。西汉末年,桓荣自洛阳学习《欧阳尚书》,后被汉光武帝任命为议郎、太子少傅、太常。汉明帝继位后,拜桓荣为五更、关内侯。桓荣之后,其子孙承袭家业,累世传袭《尚书》,成为经学世家。到东晋时,桓荣的九世孙桓彝虽传习儒家,但为了能跻身名士,也开始清谈玄学,并以服五石散、裸奔、酗酒、奇装异服、披头散发等为时尚标志,常与谢鲲、毕卓、王尼、阮放、羊曼、阮孚、胡毋辅之在一起饮酒放诞,大呼小叫,高谈阔论,张扬个性,时人称为“江左八达”。桓彝由此名显江东,仕途也一帆风顺,官至宣城内史,是太守级别。

苏峻之乱中,叛军攻破宣城,桓彝兵败被部下所杀。桓温时年十五岁,展现出了世族子弟罕有的血性,找准时机将仇敌手刃。成年后的桓温也像父亲一样希望跻名士之流,却因为才疏学浅,一直没能登堂入室。清谈名士刘惔就曾埋汰桓温连玄学的门槛都没摸到。清谈受挫的桓温索性放弃,专心研究军国政事,成为了当时门阀世族中的一个难得的实干之才。永和二年(346年),桓温伐蜀,灭亡成汉。永和十年(354年)与永和十二年(356年),桓温两次北伐,收复洛阳,兵临长安,成为了东晋以来世族子弟中功劳最高者,没有之一。与之对应的是,王羲之、谢安等门阀子弟还在兰亭集会,饮酒赋诗,一片歌舞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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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北伐

眼见朝廷高层集体享乐,悠哉悠哉,而自己却忙于政务,出生入死,还屈居人下,桓温心中开始不平。在荆州时,桓温曾经乘着天降大雪出去打猎,出发时经过刘惔那里。刘惔看他完全战备行军模样,对他说:“老贼,你这个样子去干什么?”桓温笑说:“我不这个样子,你怎么能够坐在那里穷嚼蛆!”天下的事都让我担着,让我坐天下也不过分吧,于是桓温开始谋取篡位。这时司马昱才知铸成大错,忙不迭的找人抗衡桓温。可找来找去,只找来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殷浩。殷浩是当时的清谈名家,与司马昱混迹于一个圈子。司马昱任命殷浩为扬州刺史以抗衡桓温,为了积攒声望,殷浩也举兵北伐,结果惨不忍睹,被桓温借机弹劾下台。自此朝中再无人能制衡桓温,东晋权柄旁落谯国桓氏。

太和四年(369年),桓温北伐前燕惨败,死伤三万人。此战让桓温威信大减,为防迟则生变,桓温加快了篡位步伐。咸安元年(371年),桓温废黜皇帝司马奕(海西公、晋废帝),改立司马昱为傀儡,是为简文帝。掌握朝政后,桓除去了握有实权的司马氏宗王,屠灭了颖川庾氏,对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磨刀霍霍。司马昱被吓得六神无主,要传位给桓温。陈郡谢氏的谢安还算有些胆色,阻止了司马昱的行为。不久,司马昱去世,司马昱第六子,十岁的司马曜继位,是为孝武帝。

原本桓温想让司马昱临终前禅位于自己,结果却等来了幼主继位。桓温极不情愿的带兵入建康,孝武帝命谢安和王坦之前往新亭迎接桓温。建康城民众议论纷纷,传言桓温要诛杀王、谢,篡位夺权。桓温部署重兵接见朝廷百官,一众官员皆吓得惊慌失色,怕言语有失,性命不保。王坦之惊吓过度,颤栗不止,汗流浃背,手中笏板都拿反了。谢安倒是神色往常,与桓温谈笑风生,一场政治危机就此化解。不久后,桓温病逝,其弟桓冲带领部众返回荆州,扬州刺史由谢安接任。

陈郡谢氏的先祖谢缵在曹魏任典农中郎将(管理屯田,相当于州级),其子谢衡在西晋担任国子祭酒(太学校长)。 谢衡之子谢鲲善于清谈,名列江左八达,谢氏由此声名鹊起。东晋建立后,谢鲲与弟弟谢裒,儿子谢尚、侄子谢奕、谢万先后出仕,从谢尚开始,谢氏一直把持豫州刺史之职,成为一股强大的门阀势力。谢安是谢裒第三子,年轻时就以才学名扬江东,受到了王导、桓彝、庾冰等一众门阀大佬的赏识提携,谢安却不肯应召,隐居于会稽东山,与王羲之、高阳的许询和僧人支遁相交游,出则捕鱼打猎游山玩水,入则清谈吟诗作文。升平三年(359年),谢安四弟谢万北伐前燕,大败而归,被废为庶人,于两年后病逝。这时朝中谢氏已凋落殆尽,谢安于是出山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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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豫州

谢安隐居东山时,曾与王羲之、孙绰出海游玩,忽遇疾风大浪,船体摇晃的厉害。其他人都乱作一团,唯有谢安神色不变,仍旧让船夫继续行船。后面风浪更大,看到众人都惊魂未定,谢安就用徐缓的语调对大家说:“现在这种情况,我看还是回去吧?”众人急忙点头,船只顺利返航。事后,众人都不得不佩服谢安的器量。后来面对咄咄逼人的桓温时,谢安的器量再次发挥了作用。但这种见过大场面的器量却是门阀世族落幕时的最后余光,真正有能力的寒门子弟要崛起了。

太元八年(383年)。前秦苻坚举倾国之兵南下伐晋,东晋上下人心惶惶。主政的谢安与往常一样神色不变,把弟弟谢石、侄子谢玄、儿子谢琰派到前线后就不再做出指示,整日游山玩水。等到晋军取胜后,捷报传来,谢安正与客人下棋,看过捷报,便放在床上,脸上没有一点喜色,仍旧下棋如故。客人问他情况如何,谢安才慢慢回答说:“小儿辈已破敌”。淝水之战前后谢安的表现让后来者敬佩不已,他的沉着冷静确实稳定了军心民心,但真正击破前秦的首要功臣不是谢安,也不是陈郡谢氏,更非门阀世族,而是由寒门组成的劲旅—北府兵。

苏峻之乱后,江北流民武装势力遭受重创。但武力镇压并不能解决问题,由于门阀世族担心流民涌入后会威胁到自己的利益,仍不允许流民渡江南下,导致江北流民问题一直无法得到妥善处理,流民与门阀世族的矛盾也一直存在,第二次苏峻之乱随时可能爆发。太元二年(377年),谢玄任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对于江北流民武装,谢玄改压制为招安,选拔其中骁勇士卒,建立了一支军队。太元四年(379年),谢玄改镇京口,因为当时京口又名北府,故而其军得名北府兵。两年后,前秦进犯淮南,包围三阿,北府军前往救援,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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淝水之战

淝水之战前,桓冲派三千精兵入卫建康,谢安却回复派来的部队应留下来加强荆州的防务。桓冲忧虑的说:“谢安有宰相度量,但是不懂军事。大敌初来,他却忙着去游山玩水,闭门清谈,派一些没有经验的年轻人去作战!而双方兵力又悬殊过大,国家就要亡了。”谢玄在出征前向谢安请教应敌之策,谢安回答说:“我会另行下达命令。”可是事实上并没有任何另行下达的命令。谢玄不敢多言,命部将张玄再去清示;谢安仍是不作明确指示,只是陪宾客到处游玩。谢玄无奈,只能靠自己临场发挥了。所幸由他编练的北府军战力彪悍,参军刘牢之率五千精锐在洛涧主动出击,打破两万前秦军,阵斩敌将梁成,重挫了前秦军攻势。

前秦军虽人数占优,但都是临时招募而来,其内部更是民族庞杂,心怀各异。淝水之战时,前军只是稍稍退却,晋朝降将朱序大喊秦军败了,就引发后军的溃退狂潮。前军一看后军跑完了,也撒丫子溜了。几十万大军顷刻之间瓦解,如此战力与斗志,再来几十万也过不了江。不管谢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晋军大捷,谢安以功劳晋升太保。但谢氏能挡得住前秦,却挡不住江北流民,北府军要过江了。

淝水之战结束后不久,桓冲病逝,两年后,谢安也去世了。紧接着,谢玄、谢石也先后离世,朝中门阀势力几乎被清空,司马氏等了几十年,终于等来了掌权的时刻。可此时的司马氏与门阀世族一样沦为了废柴,孝武帝司马曜与弟弟司马道子争权,爆发了激烈内战。北府军作为一支重要力量,被引入到了东晋政治斗争中。与此同时,孙恩卢循之乱也沉重的打击了门阀势力。孙恩、卢循都是五斗米教首领,当时政治腐败,民不聊生,二人就效法汉末张角,以五斗米教领导民众起义。曾参与淝水之战的谢琰自诩击败前秦百万都不在话下,何惧叛军,结果因轻敌被起义军所杀。王羲之之子王凝之时任会稽太守,叛军来攻,王凝之不修守备,反而求助鬼神,说是请下鬼兵守住各路要津,贼兵不能犯。结果城被攻破,王凝之及其子全被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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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恩、卢循起义

城破之时,王凝之的夫人、谢安的侄女谢道韫临危不惧,让婢女将她用肩舆抬出大门,等乱军到来后,谢道韫抽出佩刀杀死数名乱军,终被孙恩俘虏。孙恩还想杀害谢道韫才只有几岁的外孙刘涛,谢道韫对孙恩说,这是王氏一族的事情,与其他家族有什么关系,如果非要杀这个孩子,就先杀了谢道韫。孙恩见谢道韫如此,也为之动容,于是就没有杀害刘涛。谢道韫的勇武撑起了门阀世族崩塌前的最后体面,但以她一人之力终究不能逆转局势,讨伐叛乱事还得让北府军来。

在北府军过江东征西讨的同时,荆州的桓氏趁机卷土重来,桓温之子桓玄领兵入建康,逼晋安弟司马德宗禅让,建立大楚政权,并追尊桓温为宣武皇帝,庙号太祖,圆了桓温要当皇帝的心愿。然而桓楚取代东晋只是换汤不换药,腐朽的门阀世族占据高位不仅无法解决民生危机,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的鱼肉百姓。作为寒门的代言人,北府军在刘裕的带领下一举扫平桓氏,建立刘宋政权。此后东晋门阀世族虽在南朝还有很大的影响力,但寒门已然打破了门阀世族对权力的垄断,登堂入室,指点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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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宋版图

以王、谢为代表的门阀世族常常被誉为中国古代真正的贵族,但纵观东晋历史,所谓的贵族不过是把握了时代机遇,长期把持权力的寄生虫罢了。中国当然有贵族,但自周朝分封制瓦解以后,中国的贵族贵在精神传承,而非血脉延续。欧洲的国王与贵族死后被称为一世二世三世…,强调的是一成不变的血脉延续,只要生于贵族之家,就意味着权力与地位。而中国的皇帝与大臣,死后得到的是能概括其一生的谥号。虽然谥号不一定公允,也不一定能规范人的行为,但总归体现了中国人对生前功过与思想行为的重视。

正是这一差别,决定了中国在分封制以后不可能再出现血缘贵族。东晋门阀世族虽然不乏有才能者,在文艺方面更是名家辈出。但你不能治国平天下,不能施恩于百姓,百姓就不会认可你,所谓的高贵血统就是一个笑话。至高权力总是充满着诱惑,救民于水火的担当也激励寒门士人取而代之。而统治集团内部皇权与门阀世族的争斗,世族之间的纷争以及世族子弟的腐化堕落,无疑又加快了这一过程。最终门阀政治根基动摇,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