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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春丽把自己男人耿天福和镇上卖包子的李寡妇李东艳堵在了自家的床上。

那阵子,春丽听跟耿天福一个厂子上班的工友老婆说,耿天福跟卖包子的李东艳好了,让春丽提防着点儿。说李东艳惯常以卖包子当幌子,拿身子骗男人的钱。

春丽当时不信,她觉得耿天福没那个胆。

耿天福跟春丽结婚十余年,当年春丽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女子,还念完了高中。耿天福则识字不多,相貌平平。但耿天福家境不差,他爹有木匠手艺,家底子比一般人厚些。

春丽爹妈多贪了几万块钱想给儿子买房,软硬兼施地把春丽嫁给了耿天福。

春丽委屈了好几年,头几年里都没给过耿天福好脸色。耿天福想跟春丽睡觉,早早就得巴结讨好洗脸洗脚,牙至少刷两遍。

这些年耿天福真是一直拿了春丽当天仙的,春丽不信耿天福能放着她这个天仙,跟一个半老徐娘的寡妇好。

春丽以前去买过李东艳的包子。李东艳比春丽还大两岁,除了胸比春丽大,其他样样没得比。

春丽是真不信,索性问了耿天福,耿天福死不承认,说别人造他的谣呢。

但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春丽到底起了疑心,偷偷去堵了两回没结果。

然后那天接了娘家电话,说她妈摔着了,春丽着急忙慌地赶回去,去到发现没那么严重,她妈就是把脚拧了,得在床上躺几天,春丽嫂子不想伺候,把春丽骗回去了。

既然回去了,春丽也打算照顾她妈几天,就给耿天福说了一下。

第一个晚上春丽还没想起来啥。第二天晚上,春丽都睡下了突然心里觉得不踏实,脑子一激灵,不顾她爹妈阻拦,硬是三更半夜跑了回来。

春丽把电动车停外面,爬了院墙进去,看到院里多了一辆红色女式电动车。

春丽就清楚了,她被耿天福个狗东西骗了。

2

其实那天春丽堵住那对狗男女的时候俩人已经完事儿了。

完事儿了耿天福还没麻溜爬起来,李东艳也没麻溜滚蛋。春丽悄悄穿过堂屋,咣当一脚把门踹开的时候,卧室明晃晃的灯光下,李东艳正窝在耿天福怀里,耿天福则一只胳膊裹着李东艳,惬意地抽着烟。

耿天福好在那事儿之后抽烟,春丽死烦。

本来春丽就烦耿天福抽烟,耿天福抽的又都是劣质烟,呛人。

屋里烟气和狗男女苟且的味道混合着,乱七八糟,春丽进去差点吐了。

耿天福更是傻了眼,结结巴巴说春丽你,你咋回来了。

说着手里的烟吧嗒掉下来,正掉在李东艳胳膊上。

李东艳被烫了一下,哎呦一声,随即看清眼前形势,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耿天福也扯过来汗衫往头上套。

春丽弯身摸起地上也不知谁的鞋。朝着李东艳砸过去,耿天福用胳膊一挡,鞋砸到他胳膊掉到了床上。随即耿天福翻身下床抱住春丽,冲李东艳吼了一嗓子,快跑。

李东艳衣服也没穿好便撒丫子跑了。

春丽被耿天福箍着,听到院里电动车发动着的声响。春丽说耿天福你个王八蛋,低头照着耿天福胳膊咬了一口。

耿天福尖叫一声松了手,春丽追出去,李东艳已经骑着电动车蹿了。春丽折回身,照着耿天福扑了过去。

耿天福被春丽挠了个满脸花。

春丽真是被气着了。头几年她看不上耿天福也好,这些年她不待见耿天福也罢,到底十几年夫妻,孩子都生了俩。耿天福就是打上标签了,是她张春丽的男人,她就算烦耿天福,别的女人也不能染指。

但现在耿天福却被一个寡妇染指了,睡脏了。哪怕他去找个年轻漂亮的小姐呢,李东艳算什么,何况据说还不光跟耿天福睡,跟好多男人也睡过。

一想到这,春丽都恨不能把耿天福那玩意儿一剪子剪下来,反正她也不打算用了。

春丽觉得恶心。

3

春丽发了两天狠,最后还是克制着没去砸了李东艳的包子店。

堵在家里她宰了那婊子也罢了,大庭广众地让她跟李东艳撕,丢人。

春丽向来要面子,咬牙切齿地跟耿天福说,便宜了那骚货。

耿天福哪还敢放半个屁,顶着一脸花,满脸都是小心翼翼。

但捉奸真是件两败俱伤的事儿,耿天福指定是不敢跟李东艳再有点儿啥了,可证实了自己男人被别的女人睡了,春丽也一样窝心。那以后好些天,看到耿天福就来气。

更别说耿天福想碰她了。

有一天晚上,差不多距离春丽捉奸大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大概耿天福有点儿憋不住了,干完活回来就开始洗澡,吃完饭就开始刷牙,好不容易等春丽上了床,试探着把手刚伸进春丽被子底下,就被春丽一脚差点踢到了床底下。

春丽说狗东西。

耿天福臊得脑袋都快塞裤裆里了。

之后耿天福硬憋着也不敢去碰春丽了。

那事儿在春丽心里是真没过去,她可不是男人随便跟谁睡都不在意的女人。

夫妻俩就这么磕磕绊绊过着日子,耿天福的烟抽得更凶了。

入秋的时候,耿天福开始没完没了地咳嗽,有时半夜也咳嗽,一口口吐痰。春丽听得烦,索性搬到闺女屋里去睡了。

直到有天早上,耿天福去干活,春丽打扫卫生,在耿天福吐痰的卫生纸里看到暗红的血渍。

春丽心噗通一跳,耿天福的爷爷和二叔都是肺癌死的,春丽听说了,这种病也会有家族倾向性的。

半点儿没耽搁,当天春丽就扯着耿天福去了县医院。

片子拍出来,肺上的东西已经长了拳头大小。大夫说,赶紧做手术,还不算晚。

春丽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4

办住院,手续通知家里人,又跑到银行把两张定期的共五万块钱转成活期,春丽脑子里空空地忙乎这些事儿,走着走着,冷不丁地腿就会打个软。

但钱取回来耿天福却坚决要回家,这些年耿天福一人干活养活一家四口,这五万块钱是全部家底子了,他还想给儿子留着。

再说,耿天福也知道这种病手术也没啥用,好了能多活几个月,没准还不如不做。

但春丽无论如何不能这么干,耿天福才三十八,是她张春丽的男人,她无论如何不会让耿天福回家等死。这些年,家里大事儿小事儿向来春丽做主,这一回,更得她做主。春丽甚至把耿天福爹妈也搬了来,耿天福妈说他要是不好好治,自己就买瓶农药喝了。

耿天福瞅瞅爹妈又瞅瞅春丽,叹口气说,何必呢。

春丽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她从来没有过那么强烈的愿望,她希望这个男人活着,哪怕他以后还去睡李东艳或别的寡妇呢。

耿天福反倒被春丽的眼泪吓着了,这些年春丽从来没为她哭过。耿天福说别哭了春丽,我做手术就是了,你别哭了。

春丽的眼泪更凶了,到底不管不顾狠狠哭了一场。

手术排在了一周后。

那天晚上春丽跟耿天福回了家,春丽一到家就把耿天福抱住了。抱得很紧,嘴唇也送了上去。

春丽从来没那么主动过。这个样子的春丽,瞬间就把耿天福一块儿点着了,手忙脚乱地回应着。

两个人这么箍着挪到了床边,春丽的嘴唇这一处那一处地,在耿天福没有洗澡、散发着汗液味道的身上盖着印。

耿天福就把春丽放倒了。

但很快,耿天福从春丽身上翻了下来。

耿天福不行了。那些癌细胞从耿天福肺部蔓延到了心里,耿天福想着身上长着那种会让人死亡的东西,心里突突地打颤,耿天福甚至觉得那些东西会从哪里传播出去,传染给春丽。

这个念头让他彻底瘫软了。

后来春丽还想装作没什么地用各种方式鼓励耿天福,耿天福都没做到。

反倒折腾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到最后,耿天福吐了一口血痰。春丽被那团血痰打得一激灵,身上所有燃着的火瞬间熄灭。

抱着耿天福,春丽再一次无力地嘤嘤地哭了。

5

没想到李东艳会去,就在耿天福手术前一晚,春丽在水房洗完毛巾什么的回来,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李冬艳提着一兜子水果,在耿天福病房外两三米远的地方站着。

春丽蹭地火了一下,端起手里水盆就要朝着李东艳砸过去。

但也就那么一下,春丽地火噗地灭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然后把盆子夹在胳膊弯里,春丽冷冷地说,你来干嘛?

李东艳试探着朝前走了两步,我来看看耿天福。

春丽白了李东艳一眼,不要脸。

李东艳没生气,又朝前走了两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春丽咯噔愣了一下,李东艳没说错,跟李东艳闹,现在春丽根本没这个心情。并且春丽真没想到李东艳能来,用旁人的话,李东艳跟男人睡就是图能赚点儿实惠,现在耿天福给不了她什么实惠了,她来,就是冲着……睡过的那点儿情分了吧?

这倒是让春丽有些意外。

但春丽也没打算让李东艳进去,不管这个时候还是什么时候,她都不想瞅见这个用自己爪子在耿天福身上扒拉来扒拉去的女人。

李东艳看出来春丽的抵触,走到门跟前把水果放下,说那我就不进去了。

然后李东艳从包里摸出了纸包来放到李东艳胳膊弯下的脸盆里。

春丽说啥?

李东艳说,钱。

李东艳又说,是以前耿天福给过我的钱,是你们家的钱,你收着就是了。

说完,也不管春丽的反应,李东艳掉头走了。

春丽数了数,三千块钱。

春丽也顾不上为这事儿恼耿天福了,他做手术害怕,一直睡不着,吃了片药好不容易睡了。

何况眼下钱就是耿天福的命,耿天福的命比什么都打紧。

在耿天福的命跟前,狗男女那点儿事简直不算什么。

6

春丽也没想到第二天的手术时间会那么长。耿天福是十点进的手术室,到下午一点半的时候还没动静,春丽有点儿撑不住了。又没心情吃饭,站在手术室前,春丽觉得身子虚得厉害,有点儿想要打晃了。

春丽赶忙扶住了墙。

这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了她一声。

春丽回头,是李东艳,提着一个银色的老式保温桶。保温桶里冒着肉汤浓浓的香味儿,春丽硬是咽了两下口水。

李东艳扶了春丽一把。

春丽把李东艳的手推开了,退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没理李东艳。

李东艳说你吃点儿东西吧,长了要五六个小时呢,耿天福做完手术出来你还得伺候,得有一两天不能喝水吃饭的,麻烦着呢。

春丽说你咋知道?

李东艳叹口气,我男人是肝癌死的,做了两回手术。

春丽的心就突地被什么戳了一下似的,隐隐疼了起来。

李东艳说人活着才比什么都重要。

春丽的心就又突地被什么戳了一下,疼,又酸软。

然后李东艳放下保温桶走了。

上面一层是包子,底下是鸡汤。

春丽吃了四个包子才缓过点儿劲儿来。终于等到下午三点多,接近六个钟头,耿天福的手术做完了。但护士说耿天福身体虚得厉害,怕感染,要在重症监护室待一晚。

春丽差点儿吓死了,她知道一般人快不行了才进监护室。于是扯着护士不撒手,哆哆嗦嗦问耿天福到底怎么了。

护士只说手术挺成功,就是在监护室观察一晚,说完就进去了。

春丽追过去,被人扯住了。

又是李东艳。

李东艳说没事儿,他们说手术成功就是成功,当年,我男人做完手术也在监护室待过。

不知怎地春丽的心突然不慌了,李东艳的男人生前做过两回手术呢,她信李东艳的。

李东艳这回没走,春丽也没赶她走。

不光没赶,春丽心里突然有点儿害怕李东艳走。其他人来来回回地,就是说点儿好听的,要么说点儿担心的话,只有李东艳,以过来人的态度,对这件事气定神闲。

这个时候的春丽是多么需要这种气定神闲啊,哪怕,是来自前阵子她想起来就恶心的李东艳。

7

那天晚上李东艳便没走,就陪春丽坐在监护室外头的长椅上守了一晚。

开始俩人啥也没说,后来是春丽先问了李东艳男人的事儿,俩人慢慢聊了起来。

但一直没说耿天福跟李东艳的那档子事儿,春丽没问,李东艳也没解释。

可李东艳不说,春丽也知道了耿天福为啥会跟李东艳睡觉。

耿天福也就那么个男人,睡觉,想找个睡着舒服的女人,比如可以不洗澡不刷牙上去就睡,甚至不用挑地方,睡完也不用马上就洗,可以抽支烟,甚至可以歇会儿再睡一回。

没脏没净的,肆无忌惮的。

耿天福在春丽这里不敢,但在李东艳那里敢。

至于俩人怎么勾搭上的,这个年纪的男女,有句话有个眼神也就够了,没什么可细究的。而关于李东艳那些说法,当然也不是空穴来风,男人做了两次手术拉下一屁股债,李东艳靠着卖包子赚不了几个钱,能在男人那里赚点儿就赚点儿。

何况守寡的滋味不好受,李东艳也就是那么个女人,有欲望有私心……但那天她一在医院出现春丽就知道了,这个有欲望有私心的女人,也还有良心。

耿天福这几个月应该没去找过她,耿天福以后也没什么可给她的了,不说钱了,连身体的那点儿乐子都给不了她了。

可李东艳还是来了。

李东艳后来跟春丽说,耿天福这病以后恐怕干不了什么活儿了,得养着。说句难听的,能多养几年,也是运气了。

李东艳说,要么,等耿天福出了院,你来帮我吧。

春丽说我能帮你啥?

李东艳跟春丽说,现在镇上多了几家工厂,干活的多了,吃饭的人就多,她想把包子店搬到厂区那边儿,再增加点儿品种,需要人手。

春丽怔怔地,可是我不会包包子啊。

李东艳说哪有天生就会的,我男人身体好好的时候,我也啥都没干过。谁让这命咱摊上了呢?不会包包子,打杂摘菜收钱什么的总会吧。

春丽定定看着李东艳。

李东艳说,包子店里有个好看的女人,包子兴许能多卖几个。

说着,李东艳嘿嘿地笑了。

李东艳笑着的时候,突然一下子,春丽想起几个月前,李东艳光着身子在她眼前跟耿天福苟且,光着身子手忙脚乱穿衣服的样子。

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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