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B超显示肚子里的宝宝78天还看不到胎心胎芽，需要清宫时，我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现在的我，不仅不想和于玮生孩子，更是有了和他离婚的念头。
爱不是忽然消失的，是一点一滴的，就像从一个漏斗里源源不断地流逝。
最后消失殆尽。
发现我不再爱于玮，是在知道我再一次我怀孕的那刻。
我根本就没有惊喜和幸福感，反而是错愕和慌乱。
曾经的我，也是嫁给爱情的呀，这5年，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02
认识于玮的时候，他是学校里意气风发的少年。
个子高，五官端正，穿白色校服，藏青色裤子，显得清新俊逸。
他篮球打得极好，常常代表学校出去打比赛，捧回来无数的荣誉。
在学校里，没有人不认识于玮，他特别受欢迎。
很多漂亮优秀的女生都明里暗里地向他示好，和他同班的我，只有默默暗恋的份。
我除了成绩好，性格长相都平平，加上爸妈管我特别严，所以即使喜欢于玮，我也没有想过要去告白，毕竟我从来不认为我会得到他的亲睐。
高二的时候，于玮代表学校要去参加一场市级比赛，班长组织几个女生去当拉拉队，问我的时候，我同意了。
于玮在篮球场上特别耀眼，几乎每一次抢断盖帽投篮都能引起一阵欢呼，大部分的分数也是他获得的。
遇到强劲的对手，比分落后，他带领着队友一分一分的挣回来，我感动地差点落下泪来。
有时候为了抢一个球，他拼尽全力，最后重重摔倒，看得我的心都揪起来了。
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就越发的硬朗起来。
03
于玮狂热地喜欢篮球，除了上课，其它时间几乎都在篮球场度过。
所有人都知道他偶像是科比，他的梦想是打CBA。
那时候我坚定地认为，像于玮这么努力的人，一定能实现梦想。
高考的时候，他以体育生身份特招到了本市的体院，而我考到了厦门，选了我喜欢的数学专业。
我爸妈对于我读什么大学，选什么专业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对于他们突然的大度，我倒是挺意外的。
因为他们从小到大都给我安排好了各种，上什么学校，学什么特长，交怎样的朋友……
作为独生女的我，一方面受到了百般疼爱，另一方面也要忍受他们的专制和控制。
我到高中毕业才有了手机，才可以单独出门和朋友玩。
后来才知道，他们觉得我只要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就可以了，学什么不重要，反正等大学毕业，我一定是回到家乡，接管家里的床垫厂。
04
于玮大二的时候和几个同学到厦门旅行，联系了我。
我做了几天向导，带着他们在厦门游玩。
这还是第一次和他相处，才发现他口才极好，和大家一起聊天总是旁征博引，诙谐幽默，依然是最耀眼的模样。
我崇拜又有些心酸地望着他，知道自己的喜欢永远也说不出口。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在海边看日落，于玮偷偷地在我耳边说，有个男生喜欢我。
我的心骤然地顿了下。
他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问我怎么想。
刚刚一瞬间的期许，凭空就散去了。
我告诉于玮，我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于玮没有在追问什么。
关于我，我的事，他应该都不想知道吧。
05
不过因为这次短暂的相聚，于玮和我熟悉起来，他会在微信上和我聊天，也会在节假日的时候给我送祝福。
大四的时候因为就业问题我和爸妈开始冷战。
他们觉得在外面待了四年的我，应该已经懂得了家的可贵，可没想到我压根儿就不想回家。我想要考研究生，想要做一名数学老师。
我喜欢数学，觉得这是有趣又神奇的学科。
在激烈的争吵中父母终于同意我考研，在他们看来，我一定考不上，这样也就死心了。
令他们意外的是，我考上了上海一所985大学的研究生。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同意我继续读研。
在我读研的时候，于玮也来到了上海。
他如愿进了一家篮球俱乐部，为此，我们还一起吃了饭，作为庆祝。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就这样作为老同学淡淡地交往。
他会倾诉他和女朋友的矛盾，说在俱乐部的不得志，觉得前途很渺茫。
无论他几点和我说话，我都是秒回，并且耐心地陪着他。
因为种种原因，他还是从俱乐部退出，选择去了一家篮球机构当教练。
他说他认清现实了，他的身高不占优势，怎么努力都打不了职业篮球赛，再加上收入太低了，他得考虑现实的问题。
我为他可惜，也宽慰他不要放弃，等待机会。
06
研究生毕业，我和父母开始新一轮的争吵。
他们要求我立刻回家接手家里的工厂，否则就停了我的卡，不再给我生活费。
那时的我凭着一腔孤勇，想着要在大上海闯出一番天地来，直接赌气不回父母消息了。
很快我就在上海找到工作，在一所私立小学当老师。
我兢兢业业工作，耐心地对待每个小朋友，但还是有家长投诉到学校，说我业务水平不行，他们家孩子的英语成绩不好。
学校领导找我谈话的时候，哪里受过气的我直接就辞职了。
之后我又换了几份工作，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觉得不太合适。
于玮的工作倒是没变，就是谈了几次恋爱都无疾而终。
我们在上海的高中同学聚的少了，慢慢地变成我和他单独见面了。
有一天他在微信上问我，能不能和他试试交往时，我真是喜极而泣。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于玮有交集，但我想，他一定知道我对他的喜欢。
后来，当我和于玮结婚以后，我发现其实于玮选择我，就像当时我选工作一样，挑三拣四，没有特别满意的，那就先将就选一个吧。
当时我太懵懂了，觉得是他阅尽千帆，发现了我的好。
07
我全心全意地扑到这份感情里，为他做了很多很多事，慢慢地，我们的感情越来越好，他也越来越依赖我了。
在上海的第三年，我终于应聘到一所初中当数学老师。
这是一所普通的初中，学校的口碑不是很好，但我教学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加上和孩子们相处也融洽，工作越来越顺利。
几次统考我们班的数学成绩在全区拔尖，家长们也越来越认可我。
我准备实现我的理想和抱负时，于玮说他想回老家了。
这几年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打职业篮球赛这个梦想，整个人的性格也变了些，没有以前那么阳光开朗了。
我有时候和他聊天，讲了半天才发现我们的个性好像互换了。
以前是他说，我听。现在变成了我说，他听。
他和以前的朋友同学交往都少了，连篮球也不那么热爱了，那个璀璨的少年在现实面前，慢慢地暗沉了下去。
他说了很多回老家的理由，首先是上海的房价太高了，我们两个人的收入加起来根本就负担不起，何况父母绝对不会支持我在上海买房。
他也觉得我爸妈说得对，不管我在上海待几年，最终还是要回去接手家里的工厂，否则等他们老了，厂子就只能转卖出去了。
这个床垫厂是我爸妈一手建立起来的，付出了毕生的心血，赚不了太多的钱，但也让我们家在当地的生活是富足和优渥的。
我内心矛盾和纠结。
一面是我想要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一面是亲情的裹挟。
直到我突然怀孕，我才不得不妥协。
我俩还没有结婚，没有房子也没有老人可以过来帮忙，若是孩子生下来，怎样照顾他呢？
离开上海的时候，我大哭了一场。
我知道，我的梦想再也实现不了了。
08
辞职回老家筹备婚礼的时候，得知我竟然是宫外孕。
好在发现及时，做了手术后，我索性在家里休养了一阵子。
我爸妈并不那么满意于玮，觉得他能力不够，人也不够聪明，但既然我认定了并且也回到了老家，他们也就接受了一切。
他们给于玮在床垫厂安排了一份办公室的工作，没有什么实权，也就是做点后勤的工作，工资比他在上海时的工资高两倍。
我担心于玮有想法，觉得爸妈不给他重要的事情。
于玮却说他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也不熟悉业务上的事，更不想出去应酬交集。就这样轻轻松松，毫无压力的工作，他觉得挺好。
他笑着说，小晓，我愿意做女强人背后的男人。
我感动不已。
09
我和于玮很快结婚。
婚后我们住在父母送的房子里，我爸妈还给我们一人买了一辆车。
我也开始去厂里熟悉业务，因为从小耳濡目染，生意上的事我很快就能独当一面。
于玮家境普通，但公婆人很好，也总觉得亏欠我，平时常常过来帮忙做家务，也会买这买那的给我们。
我的工作很忙，于玮也是出于避嫌，在厂里的时候不怎么找我。
慢慢地，我发现结婚后的于玮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
他除了上班就是围着我转。
知道吗？他每天五点半就起床，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给我做饭。
除了做早饭，他要给我做中午的便当。
我并不需要他为我做这些，他说，外面吃不健康不营养。
有时候他有事来不及给我准备便当，就会打电话让婆婆做好了，再送到厂里来。
起初我也是感动的，但我心疼他太累了，希望他能睡个懒觉，但他就是不听。
除了给我做饭，每天车接车送，家里的所有的家务他都包揽了。
洗衣，收拾，打扫，交水电气物业，等等，等等。
节假日，生日，纪念日，他一定是记得的，鲜花礼物一样不会少。
我跟于玮说，其实衣服丢洗衣机就可以，也不用每天拖地。
他说，手洗的衣服干净，还有你每天回来，家里干干净净的也会舒适些。
10
我常常哑口无言。
这还是我认识的于玮吗？
那个在球场上肆意的少年，他活得越来越紧绷和拘束。
他放弃了梦想，放弃了热爱，他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一日三餐，在家务上，他变得平庸，琐碎，老气横秋。
有时候我看他总穿深色的衣服会有些烦躁，我说于玮你才30岁，怎么这么老成呢。
我曾经特别喜欢于玮身上的，阳光，明朗，坚毅统统都消失了，他不仅没有一点儿少年感，还让人觉得特别的迂腐和呆板。
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呢？他用他的自我牺牲是想要感动我，还是他自己呢？
他像那些打着“为你好”的父母一样，管束着我，要求着我。
我的心里有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好像怎么也填不满。
是他失去了自我，还是他原本就这样呢？
是当初的暗恋给了他很多的滤镜，让我看不到我们之间那么地不同？
11
和于玮结婚后的五年，他越来越像一个“爹系”的老公。
他每天看天气预报，提醒我加减衣服；他清楚记得我的生理期，会提醒我不许碰冷水；我出差他替我收拾好行李；我回家躺着他自动过来帮我按摩；我聚会他在外面等着接我；我上班他也会时不时地提醒我要多喝水……
知道吗？我在家吃个水果他都要加热，怕对我的胃不好。
有时候我也和他吵架，闹别扭，但他总是第一时间来哄我。
我不忍心他这么卑微，不忍心他处处在讨好。
他是我的老公呀，我希望他过得有松弛感，希望他找到自己的快乐和兴趣点。
可怎么反复和他沟通，他都不会改变。
今年四月他的生日，我专门请了假想陪他一起过。
我定了餐厅选好了电影，可于玮觉得我上班太辛苦了，这样的一天要在家休息。
结果就是，我爸妈我公公婆婆来我家给他过生日，然后他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忙了一整天。
12
有天我妈说，小晓，你对于玮好点。
我怔了一下，哪里不好了？
我妈说，你看你对于玮非常不耐烦——
我反思我的态度，是的，我越来越挑剔他。
他做什么说什么穿什么，我都不满意。
前些日子他得了乙流，我不仅不照顾他，还很烦躁他为什么要发烧，然后我回了娘家。
他并没有不满，反而说小晓你不能被我传染，等我转阴了你再回来。
第一次宫外孕后，我对怀孕这件事有些抵触。
所以结婚5年，我都没有准备好要孩子，于玮没有催我，倒是我妈总催我。
13
这一次意外怀上孩子后，我的第一反应是，我不想要给于玮生孩子了。
这个念头像打翻的颜料，染了大片。
有天我看到于玮高中时的照片，他穿着篮球服，抱着篮球，洋洋洒洒地微笑。
我突然间觉得他好陌生。
我曾经暗恋了他那么多年。
我曾经觉得他是我的爱而不得。
我曾经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才能和喜欢的人结婚。
但现在的这一切，突然被我推翻了。
我喜欢的，是我曾经的幻想的一切，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像我要努力实现梦想，但我做不到。
像我以为他是坚毅明朗的人，但他不是。
而我，在这样的生活里，厌倦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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