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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李毅青
清明节是我最怕面对的一个节日。这个节日于我,是一道心头无法抹去的伤痛,因为这一天也是父亲的忌日。

30年前,清明节这天与古诗中描述的一样,细雨纷纷,丝丝凉意让人感到乍暖还寒。傍晚时分,我下班经过传达室,守门卫的大叔急急将一份电报递到我手上,我在惊诧中打开电报:“父病故,速归。”

“这不可能。”这是我看完电文后的第一反应,因为一周前父亲还给我来过信,信中他告诉我一切安好,勿念。可这白纸黑字的电报,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是真的。电报是大哥从老家发来的,谁都不可能开这样的玩笑。我顿时泪眼滂沱,泣不成声

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在给我的信中说:“知道你工作忙,还要照顾孩子,时间宝贵,可我还是想要你挤点时间出来,一个月给我一封家书,这个要求不算高吧?”
这个要求确实不算高。看完父亲的信,我深感内疚和不安,为自己平时忽略了年迈父亲的情感需求而自责。第二天便提笔写了一封长信,告诉了父亲自己及家人的情况。可此信还在我的抽屉里尚未发出,父亲却与我天人永隔,再也收不到我的信了。

父亲是一位中学教师,早年毕业于国立师范大学国文系,和同时代的许多知识分子一样,经历沧桑岁月,荣辱沉浮。历史的每粒尘埃跌落在他身上,命运都随之改变。他一生坎坷多舛,饱受诸多磨难。后来,世道变了,可命运之神刚垂青父亲,却又遭受了另一重击,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他相濡以沫的妻子,也就是我的母亲,突发脑溢血凄然离世。

退休后的父亲回到了老家,尽管那里山青水秀,似乎一切都还是他熟悉的模样,可物是人非,无人问他粥可温,无人陪他立黄昏。他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去一里路外的邮局读书看报和静候儿女们的家书,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天。我不敢想象,如果父亲久久没有等到家书,该是何等的失望和落寞啊!

收到电报的当天晚上,我立马回老家奔丧,临走时,特地带上了那封没有寄出的信。我在父亲灵前跪地哭泣,企求父亲原谅,并将信轻轻放在父亲的冥枕边,希望他在九泉之下醒来时,第一时间能看到女儿写给他的信。

从那年开始,每年清明回去扫墓,我都要提前做一件事,就是写一封家书放在父亲墓前,直到这封家书化成缕缕青烟,我才稍稍心安。

文字来源:《长沙晚报》橘洲副刊版 摄影 谭纯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