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谈便说红楼梦——程甲本《红楼梦》漫谈
特邀嘉宾
胡文骏：人民文学出版社古典小说编辑部主任、中国红楼梦学会常务理事
姜楠：南开大学中文系文学博士，北京理工大学副教授
宋皓：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古籍善本部总经理
2024中国嘉德春季拍卖会古籍善本部征得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萃文书屋活字本《红楼梦》一百二十回，即举世闻名之“程甲本”《红楼梦》。程甲本存世极为稀少，包括今季嘉德此件，目前已知公藏和私藏的程甲本，其中一百二十回全本有11种。市场可流通者，包括今季嘉德此件，仅有2种。程甲本的出现，是中国小说史、中国文学史乃至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它为万千读者提供了第一部完整的一百二十回《红楼梦》，为这部伟大的文学作品的传播，立下了无可替代的功劳。今季能在拍场再次得见程甲本真容，实为书林幸事也。
《红楼梦》是中国最伟大的一部小说，在中国文化史上亦是一座巍峨高峰。自从两百多年前《红楼梦》问世以来，世世代代关于这本书的批注、考据、索隐、点评、研究可谓汗牛充栋，不可穷尽；各种“红学”“曹学”理论、学派应运而生，风起云涌，波澜壮阔，至今方兴未艾。可以说，从没有一本文学作品会引起这么多人如此热切的关注与投入。
《红楼梦》问世之初直到作者曹雪芹逝世后将近三十年左右的时间里，《红楼梦》一直是以八十回抄本的形式在世间流传，直到乾隆五十六年辛亥（1791），程伟元会同友人高鹗将历年“竭力搜罗”的《红楼梦》抄本“细加厘剔，截长补短，抄成全部”，以“萃文书屋”的名义排印出版了一百二十回《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这便是后来被胡适先生名之为“程甲本”的《红楼梦》。
1791年程甲本《红楼梦》的问世，是中国文学史乃至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程甲本以木活字的形式刊行，延续了乾隆年间一些早期抄本的面貌，它证明了早期脂本存在的事实和价值，这对于研究《红楼梦》的版本及成书过程具有重要的意义。同时，程甲本的刊行完成了《红楼梦》更广泛的传播，程甲本不仅将小说合为全璧，为万千读者提供了第一部完整的一百二十回《红楼梦》，更使得《红楼梦》结束了以手抄本流传的时代而进入到印刷时代，顷刻间化身千百，为这部伟大的文学作品的传播，立下了无可替代的功劳。
Lot 4044
程甲本《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
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萃文书屋活字本
4函32册 纸本
钤印：聚红轩、春耕藏书
此季嘉德征集所得程甲本共4函32册，第一册为图赞以及一百二十回目录，卷首程伟元序已佚，高鄂序残缺尚存。二十四幅图赞为半叶图配半叶赞（雕版二十四叶），其中宝玉图赞残佚，石头、贾府宗祠、史太君、贾政王夫人图赞残破尚存，元春以下图赞俱全。一百二十回目录（木活字版十三叶）俱全。
第二册开始为红楼梦正文，正文半叶十行，行二十四字，白口，单黑鱼尾。纸色黄白不一，黄色者版框四周双边，为程甲本。纸色略白者，版框上下双边，左右单边，为程乙本配补。
毫无疑问，程甲本是《红楼梦》传播史上最为重要的版本，占据着承上启下的突出地位。由于程伟元个人出资刊印时印量极为有限，程甲本出版后不足三个月之后又再次修订印行程乙本，所以，传世至今的程甲本以及程乙本都极为稀见。关于程甲本的存世状况，学者们做过广泛而深入的研究和调查。目前已知馆藏和私藏的程甲本，包括残本计有1 8 种，其中一百二十回全本有11种，分别为：
1、北大图书馆藏本两种，第一种原为马幼渔收藏，是东观阁书坊刊刻前校订的工作底本，后赠予胡适。有五回程乙本配补；第二种也是马幼渔旧藏，有三十回程乙本配补。
2、国家图书馆马幼渔藏本。有混配。
3、社科院文学所藏本。1963年前后，中国书店从私人手中收购到一部“程甲本”《红楼梦》，120回 。红学界奔走相告，传为美谈，此本后归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珍藏。无混配。
4、中国艺术研究院藏本。版本状况不详。
5、人民日报社藏本。有混配。
6、日本东北大学图书馆狩野文库藏本。不详
7、圣彼得堡大学俄著名汉学家卡缅斯基藏本。无混配。
8、中国书店藏本。此本为杨继振旧藏。有40回程乙本配补。
9、中国嘉德2017春拍康生藏本。无混配。
10、中国嘉德2024春拍程甲本，此本为中国嘉德2008年拍出者，有程乙本配补。
以上十一种程甲本全本，九种都为公藏，市场仅见两部流通，由此可证程甲本为天下至罕之物，真真是稀如星凤者。今季嘉德此本，为16年珍藏之后再现江湖，收藏家们当宝重之。
《红楼梦》的版本可分为两大系统：一是以前80回为基本内容的“脂评”抄本系统，二是以“程甲本”为代表的程高版本系统。以“程甲本”为代表的程高版本系统有别于抄本，使用活字印刷出版。主要有程甲本、程乙本以及由之衍生的众多版本。程甲本是指乾隆五十六年（1791），程伟元、高鹗整理，北京粹文书屋木活字刊印的《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全书120回，分订24册，4函，框高16.6厘米，宽10.9厘米，左右两边，每半叶10行，每行24字。卷首有程伟元序言，2叶。序下方钤椭圆形阳文印“游戏三昧”，序文末钤矩形阳文印“小泉”、阴文印“程伟元印”；次接高鹗序文，2叶。序下方钤矩形阳文印“月小山房”，第2叶下方钤阴文方印“臣鹗印”、阳文方印“兰墅高氏”。后接图赞24幅，前图后赞，目录13叶。120回末署名“萃文书屋藏版”。
乾隆五十七年（1792），萃文书屋又出版了另一版《绣像红楼梦》，这就是所谓的“程乙本”，是后代研究者对于程伟元、高鹗两人在程甲本《红楼梦》基础上修订而成的第二版木活字本《红楼梦》的简称。程乙本全书也是120回，在书名、序文、图赞、回目、行款等方面与程甲本都是相同的。但是程乙本中只有高鹗的序，没有程伟元的序，增加了程伟元和高鹗合署的七条“引言”。在“引言”中，程、高二人对于修订重印的原因作了如下的说明：一是“初印时不及细校，间有纰缪”，“今广集核勘，准情酌理，补遗订讹，其间增损数字处意在便于披阅”；二是说明初版“未加评点”是因为“创始刷印，卷帙较多，工力浩繁”；三是程甲本出版之后，“一时风行，几于 家置一集”，“坊间再四乞兑”，简单说就是程甲本供不应求，这也是程伟元、高鹗和萃文书屋重印程乙本的理由之一。
甲乙两本在内容上有诸多不同之处，据汪原放统计，程乙本对程甲本做了大量的增删改动。数字高达21505字，仅前80回就增删15538字。冯其庸先生称：“从版本价值上看，程乙本的文字远逊于更接近脂评抄本的程甲本”。因此，程高系统版本中，程甲本具有统领性的意义，之后刊刻的所有版本基本都奉其为圭臬。
程甲本最大的历史贡献，是续补了后40回内容，实现了《红楼梦》前后各回的合璧，成就了完整的章回结构和内容体系。依据脂批的信息，曹雪芹的确创作了小说的后半部，可惜已经“迷失”。程甲本补全内容，为后人提供了一个较可阅读的全作 。在程伟元的序言中 他自叙：“爰为竭力搜罗，自藏书家甚至故纸堆中无不留心，数年以来，仅积有廿余卷。一日偶于鼓担上得十余卷，遂重价购之，欣然翻阅，见其前后起伏，尚属接笋，然漶漫不可收拾。乃同友人细加厘剔，截长补短 ，抄成全部，复为镌板，以公同好，《红楼梦》全书始至是告成矣。”
程甲本问世之后，根据其改写、续写、重写、仿写的小说作品不断涌现。尽管创作动机各不相同，却从侧面说明了程甲本的受欢迎程度，也显示了小说原著的巨大艺术魅力。晚清民国时期，开始出现新式标点和铅印本《红楼梦》。1949年以后，又出现了简体字版的《红楼梦》，出版高达数百万册。这些版本绝大部分仍然依据程甲本印行。此外，众多的译本，包括英、法、德、俄、日多种外文以及满、蒙、藏、维吾尔多种少数民族文字译本均选用程甲本为底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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