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姥姥说,夜里棺材响,第二天就会有人来买棺材。

但我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人。

而夜里,门开了。

来的是一只鬼。

我惊恐地去问姥姥,姥姥却很淡定地说:

“我们做的就是厉鬼的生意。”

1

凌晨三点,新招的店员张星衍砸我隔间的门。

我一开门她就抱住我惊恐地喊:“掌柜的,外面棺材嘎嘎响!你听你听,嘎嘎响啊!”

还真会响?

我扒拉开张星衍走出去,蹲在发出声响的棺材旁察看。

棺材完好无损。安鬼棺开张半个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棺材响。

也不知是不是姥姥说的那种响。张星衍蹲到我旁边,小声问我:“姐姐,这是咋回事儿啊?”我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来说道:“天干物燥。继续睡觉。”说罢也不理会她在我身后的哔哔,回屋睡觉了。

我叫刘引。

因为失眠导致上班总是迟到罚钱,被姥姥叫回老家开了间棺材铺。

她说我的阴阳眼已开,非常适合继承她的衣钵。

我对这话抱有怀疑,因为我的“阴阳眼”连个鬼影儿都没见到过。

况且,现在都鼓励火葬了,卖棺材不得亏死啊?

但几个舅舅和妈妈砸了我80万让我哄姥姥开心,金钱给予的诱惑还是让我把棺材铺开起来了。

张星衍是我新招的怪力萝莉,她睡收银台,我住小隔间。

当初她穿着洗变形的T恤求我给份工作时,我本不想要的。但她单手抬起了四百多斤的棺材以及说出不要工资只求管吃管住时,我动心了。

有这金刚芭比陪我睡棺材铺,安全感十足。

但是第二天一整天,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来。我有些失望地给姥姥打视频电话,她边吃着软烂的大肘子边安慰我:“有点耐心,今天还没过完呢。记得见到客人时镇定点。”

我说:“您也太小瞧我了吧,虽说我盼着店里上客,但这三瓜两枣的还不至于让我不淡定。”

姥姥却嘿嘿一笑,说:“嗯嗯嗯,你稳重。还有今晚给你那伙计放个假,别吓着人小姑娘。挂了吧,我吃饭呢。”

中断的电话把我的追问噎到了嗓子眼里。

姥姥真逗,张星衍是外地的,我给她放一晚上假她睡哪儿?再说了,有人来买棺材我就是再兴奋也不至于吓着她吧?

于是我把姥姥这话当是玩笑,依然让张星衍陪我睡铺子里。

可是,当客人真的来临的时候,张星衍似乎也真被我吓到了。

天全黑的时候,客人来了。

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了。

这是个穿着校服校裤的少年。

但他是模糊的!

他的形象很正常,他的脸上甚至带着那种少年独自出门时的胆怯与羞涩,但他步子轻得像在飘,他在我眼里就像是二百度的近视眼摘下眼镜时看到的人像——模糊且充满不确定感。

他推门而进的那一瞬,屋子里像是卷进来一股寒气,透进骨子里的阴冷席卷我的全身。

很快,他飘到了柜台前,盯着我说道:“姐姐,我想买副棺材。”

我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道:“选中哪副棺材了?”

少年的手指指向昨晚发出声响的棺材:“这个。”

“好……”

然后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明天爸爸妈妈会来买下,打扰姐姐了,姐姐再见。”

说罢,少年走向他的棺材,然后消失了。

屋里瞬间回暖,而我的冷汗却下来了。

这是鬼。

我想起姥姥说我的阴阳眼已开,又想起自己曾吐槽“阴阳眼”开棺材铺要跟鬼打交道,还想起刚才姥姥戏谑地让我接客时保持镇定,我简直是欲哭无泪:我要去找姥姥!我被她坑了!

等我跑到门口才想起还有一个张星衍,扭头看她时她正呆呆地盯着少年鬼的棺材,我喊了她一声她才猛然惊醒,然后冲我大呼小叫:“掌柜的你没事儿吧?怎么突然自言自语真可怕。”

我想起张星衍只是个普通人,自然看不到鬼。那刚才我和鬼的对话在她眼里就是我在自言自语了。

我也没法解释,只是拉起她一同离开棺材铺。

2

如今姥姥住在妈妈那儿,到家后我简单跟妈妈介绍了一下张星衍就拉姥姥进卧室了。

姥姥笑眯眯的,仿佛一切了然于心,先开口问道:“怎么样我的大孙儿,镇定地接客了?”

我哭丧着脸开始絮絮叨叨:“姥姥你没看到,那人是糊的,肚子里还闪着红光,走路轻飘飘的我快吓死了,姥姥这到底咋回事啊,它真的是鬼吗?我真的有阴阳眼吗?”

姥姥脸色突然凝重,打断我的话:“肚子里有红光?什么样儿的?”

我当时那个情况哪会观察那么细,感觉就像是有个红色的手电筒在衣服里打着光。

姥姥皱着眉,低头思索道:“那应该是片生魂,不应该啊。”

但片刻她又释然,抬头跟我讲道:“应该没事,能走进安鬼棺的都是合规矩的。小引,我们安鬼棺自古以来就是做厉鬼生意的,一开始我没告诉你只是想让你亲眼看到,眼见为实才能相信。”

这话彻底颠覆我的认知,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转,最后还是先问了我最关心的:“鬼不会害我吗?”

姥姥哈哈笑了起来,说只要我是安鬼棺的掌柜,鬼就不会伤害我。

然后她细细地跟我说了安鬼棺的事。

原来人和鬼其实是并行存在的,只是二者之间如同有着次元壁,所以互不影响。但厉鬼不同,因其有着强烈的怨念很容易打破这个次元壁,造成伤害,所以就有了鬼差、道士和安鬼棺的存在。与鬼差道士的暴力抹杀不同,安鬼棺是可以平和地引渡厉鬼的,但前提是这个厉鬼没有造成杀孽。而我们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等着厉鬼上门,选定棺材,应答交易。

我想起之前日复一日地守着棺材铺的枯燥日子,不禁抱怨道:“我们图什么啊?”

姥姥微微一笑:“图天下太平,也图升官发财!”

后面的话让我眼前一亮,忙追问是什么意思,姥姥却含糊其辞,说我一下子知道太多容易失了本心,等我完成眼前这单生意就知道了。

然后姥姥又叮嘱我道:“明天你早早回铺子里等客人的家人。它身上虽然有别人的生魂,但既然能走进来就证明它身上没有杀孽。等棺材入土,这事儿也就成了。还有你那个店伙计,我刚才看她觉得特别不得劲儿,明天让她住家里先别去上班了。”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很响的关门声。

我刚站起来,妈妈就推门而进,手上还滴着水:“小引,我正刷着碗就听到大门声儿,出来一看你雇的那个小姑娘不见了。你快去看看,这大晚上的干啥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我和姥姥对视一眼,姥姥开口道:“你现在立刻回棺材铺,不能让客人的棺材出问题。”

我立即出门,发现车钥匙串也不见了,只好打开滴滴打车,并催着滴滴师傅快点开,等到了棺材铺却看到大门已经开了。

我几步跑进去,看到张星衍已经打开了少年厉鬼的棺材,俯下身子探进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张星衍你干什么!”我疾步过去,就见她的手捏住厉鬼腹部的红光,正试图把这道生魂拽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拉开她,变故陡生。

棺材里本来闭眼躺着的清秀少年突然变了样,整个人血肉模糊起来,脑袋变了形:牙床凸起眼球爆出,整个“人”就像被车碾过一样。它一跃而起,一把掐住了张星衍的脖子,肚子上还挂着那团被扯出一半儿的生魂,而张星衍的脖子迅速地泛起青黑之气。

我吓呆住了。

张星衍挣扎中掏出一把红色的石头洒向厉鬼,厉鬼发出尖锐的叫声弹开,被石头打到的地方像被腐蚀了一样烂出一个个黑色的洞。

脱离厉鬼控制的张星衍一把把我扯到身边。

我跟着她边东躲西藏边质问:“你是谁!你能看到鬼!你来干什么?”

张星衍劈着嗓子叫道:“别特么问了!先想办法封住它,快!我有点招架不住了!”

我也喊:“那快出去啊,在里面转圈干什么!”我被张星衍拉着一会儿磕到凳子一会儿磕到柜子的也很是无奈。

“不行!厉鬼追出去会害了别人!”说罢她站住双手结印,嘴上念诀,随后一道手指粗的细长雷电打在那鬼身上。

厉鬼只是顿了一下,毫发无伤。

“焯!这踏马还不如朱砂管用!”张星衍骂了一句又不舍地掏出一张带着细闪的黄符,口中继续念念有词,然后爆喝一声:“止!”,就见那黄符飞速地吸到厉鬼身上,鬼定住了。

我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就见张星衍又拿出一张符纸,指尖一动符纸自燃,然后我就看到她对着自燃的符纸破口大骂:“小师叔你骗我!这厉鬼太踏马厉害了!你给的我什么瘠薄活儿,我要告……”

可是话还没说完,她的身体突然腾空。

原本定住的厉鬼竟然解开了封印,一把捏住张星衍的肩膀把她举起来,我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命休矣!小师叔我焯你麻啊!”

3

厉鬼抓住张星衍那一刻,我头脑一热,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要救她。

而我掰住厉鬼胳膊的时候,鬼竟然又定住了,张星衍“啪”地掉到了地上。

我们两人一鬼就这么定定地呆着,谁也不敢动。

张星衍呼哧呼哧地喘气,偷眼看我俩,半晌,她颤颤巍巍地小声问道:“掌柜的,什么情况?”

我也很懵逼,我想到姥姥说过任何鬼都不会伤害我,不确定地说道:“是不是这鬼不会伤害我?”

张星衍还是坐在那里不敢动,但她敢动嘴皮子:“要不,你打它一巴掌试试?”

我小声骂她:“死道友不死贫道啊?你打一个试试!”

就这样定的时间久了,我抬着的胳膊都开始发抖了,接触厉鬼的手也变得透骨冰冷。

最后我心一横,牵着厉鬼慢慢地挪了一下步子,这厉鬼竟然跟绑了绳的小狗一样也跟着我挪动起来。

我喜出望外,慢慢地牵引着它走进棺材,跟哄小狗一样哄它躺下。

只是我不敢撒手,我可不敢赌撒开手的后果。

张星衍瞪着眼睛看着我这一系列操作,赞道:“你还能驱鬼?你早干什么去了?害得本道爷损失那么多宝贝。”

我剜了她一眼,注意到“道爷”这个称呼。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我指挥她:“掏出我的手机拨通姥姥的电话。”

姥姥并不确定厉鬼为什么暴动,说可能跟那片生魂有关。只要滴一滴我的指尖血在厉鬼眉间就可以将它暂时封印在棺材里。然后她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再动那片生魂了,明天赶紧把棺材交付了。

我滴了血,撒开手,合上棺盖。然后走到张星衍面前:“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给我捣乱?”

张星衍一脸正色:“我没有捣乱,那鬼身体里的生魂得取出来,否则缺了生魂的人会变得痴傻。正式自我介绍一下,贫道天行观张星衍,初次下山历练,除魔卫道以稳道心,福生无量天尊。”

我怒道:“你除你的魔我不管,但你干嘛砸我场子?你鬼鬼祟祟的来我这当店员到底什么目的!”

张星衍一脸的匪夷所思,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道士啊!你这里有鬼,我当然得除了它。”

我实在是不想和她多废话了,大家立场不同辩无可辩,于是扯着她的衣服往门外推:“滚滚滚!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张星衍在门外还不服气,哔哔赖赖了好久,最后我放了狠话说再不滚我就放鬼揍她,她才嚷着“我还会回来的!”愤愤不平地走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我气呼呼地边收拾打斗后的屋子边感叹。

4

第二天一早,铺子里果然来了客人。

我看着眼前西装革履大背头,六月天左手却戴了只皮手套,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的中年油腻大叔不禁有些怀疑:这像是给儿子买棺材的人吗?

大背头进门后点头示意表示先看看,然后径直走向关厉鬼的棺材。我盯着他的动作,见他看了会儿棺材就把手套摘下来,手掌附在棺材盖上,那只手枯瘦发黑,乌鸡爪子都比这好看。片刻之后他“咦”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我说:“老板,这副棺材我要了。”

经过张星衍那一遭,我格外警惕觊觎我鬼的人,就试探地说了一句:“节哀,请问家里谁故去了?”

大背头神情一滞,转而又笑道:“啊,帮朋友看看。”

少年厉鬼说过,他的父母会来买下棺材。

于是我歉意地一笑道:“这副棺材有人预订了,您可以看看别的。”

大背头却卯定了厉鬼棺材,再三抬价非它不要。我登时落了脸,说了句:“要买买别的,总之这副不卖!”说罢就再也不理会他了。

大背头见我油盐不进,笑容消失,本来如同弥勒佛一样的脸颊耷拉下来,满脸的横肉。他表情阴翳地盯了我半晌,带上手套,走了。

我有些惴惴不安地想:这行并不像姥姥说的那么简单,短短两天时间有两波人打厉鬼棺材的主意,也不知道这个大背头跟那女道士是不是一伙的。

大背头走后没一会儿的功夫,我接到店铺房东的电话,他说门面不租了,可以赔偿我三倍租金,限我半小时内搬走,不然封店。

这些事儿前后脚来的诡异,我敏锐地感觉事情不对,也没有和房东扯皮,拿起电话就开始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