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民国二十六年秋

炮火连天

惊灭万家繁星

此去经年,万水千山

我再也寻不见那个为我撑伞的男人了。

1.

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被送上了那辆开往督军府的婚车。

陪着我的除了那份令人乍舌的嫁妆就只有一只陪了我几年小狗珍珠。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傅旌。

不同于初见时的少年模样,他现在已经是穿着新潮西装的青年了。

2.

新婚头一天,我就被人告知,我的丈夫出国了。

公公婆婆似是对我有些愧疚,都热情地招呼着我吃饭。

但年轻的丫鬟却会在私下里替她们眼里优秀的少爷鸣不平。

也是,傅旌是天之骄子,是整个上海滩女子的梦中情郎。

可他却娶了从小便被困在宅院里的名不见经传的我。

3.

婚后第三年,傅旌回来了。

家里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丫鬟仆人都急匆匆地收拾屋子,准备晚饭,每个人的开心都真真切切地发自心底。

我面对着这个陌生的丈夫,只能用笑意来掩饰我的尴尬。

傅旌回来的第二天,母亲就迫不及待地拨了电话来,话里话外都是打探我与傅旌的夫妻生活。

我拿出早就编好的瞎话应付着,电话那头却传来了质问的男声。

“明安予,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嫁到傅家是享福的吧?你还不趁着傅旌还没有姨太太赶紧给他生个儿子,等他再娶两个女人傅家的家产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我麻木地听着,门却突然被推开。

4.

电话那头看不见这边的状况,还在骂骂咧咧地说着些什么,傅旌慢慢走近,挑眉看我。

电话那头长时间听不到我的回话,明轩疑惑地问我还在不在听。

“我……”

还不等我说什么,傅旌就拿走了我手中的听筒。

“大哥,我是傅旌,孩子的事儿我和安予会努力的。”

我的脸好像烧起来一样烫,脑子也变成了一滩浆糊,那边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傅旌才挂了电话。

我本以为他听到那些话会生气,可他却只是低下身子对我说以后明家再提起关于孩子的事儿,尽管往他身上推就是了。

男人的笑迎着初升的朝阳绽放,我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

5.

我缓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男人抬抬下颌示意刚刚挂掉的电话,我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脸一下烧的更厉害。

我吞吞吐吐地开口:“现在,现在是白天,不太好吧?”

傅旌愣了一瞬便笑出了声,他开口解释:“三年前我没陪你回门,今天补上。”

6.

进明家门前,傅旌将带的礼品都换到右手,伸出左手同我十指相扣。

一直养在深闺的我哪里就接受的了这样亲昵又不避人的牵手,我想挣开他的,他却转过头注视着我,他告诉我,我们是夫妻,这样是正常的、应该的。

家里人事先并不知道傅旌要来,父亲早早地就去了商会,明轩也被他的狐朋狗友们叫了出去。

家里只有偏厅里母亲她们打麻将的声音。

7.

我们将带来的礼品递给门口站着的管家,丫鬟跑进偏厅告知母亲。

她带着难以收敛的笑意向我们走来,一口一个姑爷地亲热叫着。

偏厅里好事的太太夫人们纷纷探出头来,母亲存了炫耀的心思,挺直了腰板站在我和傅旌身前给她们做着介绍。

那些太太夫人们见了傅旌就像狼见了羊一般。

根本不管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还在旁边,弯弯绕绕地打探着傅旌房里有几位姨太太,更有个沉不住气的当场便给她的女儿牵起媒来。

母亲气的紧,还不等傅旌说话便将她们都赶了出去。

8.

母亲将那些牌友赶走后才重又挂上笑脸,她先是让管家去通知父亲和大哥,又拉着我坐下,也招呼傅旌喝茶。

我听着两人交谈,母亲似是怕傅旌真的听进去了刚才那位太太的话。

破天荒地,自我有记忆以来,我第一次在母亲嘴里,听到夸赞的话语。

9.

他们回来的很快。

男人间的对话总是发生在酒桌上,父亲让人拿出了他珍藏的酒,说着今天要一醉方休的话语。

看着父亲和大哥一杯一杯地敬向傅旌,我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男人右手端着酒杯轻晃着,空闲的左手拍了拍我放在大腿上的手,示意我放心。

酒过三巡,父亲和大哥都有了些醉意,傅旌也喝红了脸。

我鼓起勇气打断父亲的话头,说我们要回家了。

被打断的怒意冲上了头,父亲狠狠拍了下桌子,酒杯里的酒都被震出了一些洒在桌子上。

还不等父亲冲我发难,傅旌先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挡在我身前。

“这一杯我敬岳父和大哥,时间不早了,我们也确实该回去了。”

男人上了车便解了领口的扣子,头往后一仰就开始闭目养神。

我以为他是醉了,下车后转身想要扶住他的胳膊,却对上了他清明的双眼。

10.

日子还是同以前差不多,插插花,喝喝茶,偶尔再陪着婆婆看看账本。

唯一的不同就是睡觉的时候偶尔身侧会多一个人。

婆婆也曾明里暗里地催促我应该早点为傅家生下一个孙子,但她不知道的是我和傅旌至今都只有夫妻之名。

11.

傅旌今夜又宿在了我房里,他去了浴室洗澡,我抱着给他准备好的衣服坐在沙发上。

想着要怎么跟他开口提关于孩子的事儿。

还不等我想出个一二三来,带着水汽的大手就抚上了我的脸。

“脸这么红,生病了?”

我吓得一激灵,躲开。

我说没有,顺便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他。

赤裸的胸膛、紧绷的大腿,无一不在彰显着男人的魅力。

12.

“你喜欢孩子吗?”我扬起头问他。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来直往最好。

他好像真的在思考,但又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道:“你喜欢?”

我迟疑地点点头,是喜欢的吧,毕竟小孩子那么可爱。

他停下擦头发的动作,蹲在我面前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严肃地叫我明安予,他说我们应该满怀期待地盼望着这个孩子出生,然后给他/她全部的爱和最好的一切,如果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做父母就生下他/她,那对孩子是不公平的。

13.

关于孩子的话题终止在那次谈话里,就连婆婆也没再提起过。

只不过他们母子二人好像有了什么矛盾一样,有好几次傅旌跟婆婆说话她都不怎么理会他。

14.

尽管窗外艳阳高照,上海的冬也是湿冷的。

我最爱的就是午后在卧室外的台子上支一张躺椅,搭着一条毛毯躺在上面,就着阳光眯一会儿,整副身子都会暖和起来。

这个时候珍珠也会蜷在我脚边打盹。

15.

临近年关,母亲罕见地给我来了电话。

她说大哥的朋友送了些东北的特产,让我带傅旌回去尝尝。

我提前跟傅旌打好了招呼,到了约定的日子我们就带着他准备好的东西回了明家。

16.

可能是快过节的缘故,大门两侧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院子里的灯也都开着。

明家众人都等在门口。

傅旌牵着我下车,还不等我跟他们打招呼,母亲就过来挤开了我。

她身后还拉着一个穿着粉丝洋装,烫着卷发的年轻姑娘。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妹妹,安宁。”

17.

母亲脸上的骄傲和宠爱刺痛了我的眼。

父亲和大哥笑意盈盈站在旁边的样子更是让我如同置身冰潭。

冷,真冷,像是被人脱了衣服扔在积了水的路边。

我抬起头试图让即将涌出眼眶的温热倒流。

男人宽厚的大掌从身侧而来,握住我的肩膀,将我揽进怀里。

18.

傅旌对着安宁伸出右手,“你好,安宁,我经常听安予提起你。”

安宁很自然地同傅旌握手。

母亲的脸色不太好看。

还是父亲开口让大家先进屋,才打破了这片寂静。

19.

安宁被母亲安排坐在傅旌身边,席间不断同傅旌交谈着。

我坐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般,听他们聊着国外留学的经历。

耳边时不时传来家人对安宁的夸赞,她大方地笑着,就像耀眼的太阳。

20.

酒正酣时,父亲举杯站起。

他讲想把安宁安排进商会,以后好帮着明轩撑起明家,希望傅旌今后能帮忙照看着点。

我本以为傅旌会答应下来。

他却提出要我和安宁一起进入商会。

21.

我猛地转头看向他,他冲我点点头。

“我出国这几年,家里的生意都是安予帮着打理的,我母亲常夸她能干,她若是进了商会说不定能帮助商会更上一层楼呢,而且她和安宁姐妹两个交流起来也更方便。”

我父亲被这话噎的一顿,傅旌却不肯让步。

“岳父?”

父亲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应下。

22.

回到傅家,傅家扯了领带将自己摔进沙发。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欺负你。”

23.

不知道是不是傅旌又给明家那边递了话。

年节过后几天我接到了来自父亲的电话,我和安宁一起被安排进了商会。

她是经理,而我只是个小职员。

大家都知道新来的明经理是明家的小小姐,却不知道他们天天吩咐倒茶的同事也是明家人。

24.

安宁还是太过年轻,也过于自负。

由她负责的和百利商场的项目出了纰漏,对方要求我们五天之内拿出解决方案,

自小众星捧月着长大的小小姐惹了事只会哭着去找父母哥哥,哪里拿得出什么方案。

而这个烫手山芋被大哥丢在了我手里。

25.

这段时间吃完晚饭后我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一连几天傅旌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明天就是对方给的最后时限,我正对方案做着最后的检查,傅旌敲开了书房的门。

“遇到问题了?”

我头也不抬地回了个嗯。

他拉过一个椅子坐在我身侧陪我一起看着。

时不时地指出可以改进的地方。

又忙活到深夜,我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而身侧的傅旌已经困倦地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我站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傅旌,回房间睡吧。”

他迷迷糊糊地抽出一条手臂圈住我的腰,将我拉的更靠近了他几分。

他是洗过了澡的,宽大的睡袍袖子顺着手臂抬起的角度下滑,胳膊上新添的伤口还不曾好好包扎。

他应该很累吧,白天要处理军队的事,晚上还要再帮我完善方案。

我的指腹刚接触到他的皮肤他就醒了。

他收回手臂,将袖子放下遮住了伤口。

“很晚了,休息吧。”

我沉默着牵起他的手回屋,找到药品和绷带替他包扎好,心里泛起一丝心疼。

26.

百利商场那边对我拿出的解决方案很满意,在会议上夸了我。

不少股东提出我的能力不应该只是做一个小职员,至少也应该是个经理,父亲苦了脸色应着。

27.

因着上次百利商场的案子,安宁不敢再随便接手合作。

她闲的无聊就整日往我办公室跑。

但谈话内容总是围绕傅旌展开,我看着眼前与我长相并不相似的亲妹妹。

她一口一个姐姐的亲热叫着,却旁敲侧击地打探着关于她姐夫的一切。

28.

我和傅旌吵架了。

起因是我和合作方吃饭的时候看到了我的丈夫。

他和一个时髦女人在西餐厅吃饭,两人相谈甚欢。

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开怀的笑过。

这时我才真正开始思考,或许我们的婚姻真的是捆住他的绳索。

晚上我看着他疲累的面孔,提出了分开。

我本以为他会高兴,没想到他却气愤地摔门走了。

29.

日子一天天的过,我的工作越来越多的同时我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

其中不乏像傅旌、安宁他们那样留过洋的人。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蒋淑的女子。

她穿最新的洋装,烫最时兴的发型,手上挎着珍珠挎包,脚上踩着小高跟。

她说男女平等;她说我们不能决定自己怎么生,怎么死,但可以决定怎么活;她说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倚仗。

我觉得新奇,她开始带着我买洋装、做发型,还给了我好多本外国文学的手译本。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

30.

这天,明轩破天荒地进了我的办公室。

原来是他投资的舞厅出了事,他想请傅旌出面帮忙,找到我这儿来了。

我拒绝了他,私心里不想让傅旌沾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可我没想到的是,明轩这次是铁了心要拉傅旌下场。

31.

从上次他摔门离去之后,我也有小半月的时间不曾见过他了。

今天他却早早地回来了,饭后我们回到房间。

“大哥今天找过我了。”

我收拾衣服的动作顿了下,告诉他这事儿不用管。

“我答应他了。”

我眼前一黑,有一丝怒气从心底升腾,“你应该知道和他牵扯上没什么好事。”

“嗯。”

我质问他那为什么还要答应。

他没回答。

32.

时局越来越乱,傅旌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婆婆也常向公公抱怨他安排给傅旌的任务过于繁重,公公只说这是傅旌作为军人的使命。

33.

傅旌带回来了个女人。

她叫玲珑,是那个舞厅的舞女,听说是傅旌从一个日本军官手里救下的。

玲珑人如其名,进了傅家不过几天就得到了一众丫鬟仆人的喜欢,就连婆婆也夸她懂事能干。

大家私底下都说傅家要多一个姨太太了。

34.

我开始用工作麻痹自己,甚至有些逃避回到傅家,我怕看到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安宁最近迷恋上了打麻将,已经好久没来过商会了。

明轩私自拿了一大笔钱去填舞厅的亏空和自己欠下的赌债被股东们发现,向父亲施压将他逐出了商会。

我顶替了明轩的职位,也成了股东们眼里未来的明家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