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张释之
一
老话说，好马使在腿上，好汉使在嘴上。
这话虽不一定完全正确，但总体上还不算错——闯荡江湖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武功低名声小，而是两点：第一点是没眼力劲儿，第二点是嘴上没把门儿的。
就像我常说的，一出家门，便是江湖。你要是既没眼力劲儿，嘴上又不会说话，那干脆别出家门。否则，到了江湖上一定是举步维艰，哪怕靠着专业技术一时风生水起，没准哪天就拉了清单。
最典型的反面例子莫过于有杠必抬的包不同包三爷，抬杠从不分什么时间、地点和人物，幸好他武功还不错，竟然活到了中年，可结果呢？还是被他敬爱的慕容公子结果了。
当然，正面的例子也很多，他们主要集中在丐帮。
二
大家都知道，丐帮是一群叫花子组成的帮会，看人脸色说话最是拿手。
有人问，叫花子讨钱怎么说？《武状元苏乞儿》告诉我们，怎么惨你就怎么说——“我家破人亡，贫病老弱，无亲无故，妻离子散，霉翻了，大爷赏个救命钱吧！”
运气不好，碰上吝啬的，你大不了讨不到嘛；运气爆棚了，没准就碰上金主，跟你说：“你这个月在这里吃饭消夜嫖妓我包了！”
千万不能像林平之一样，连乞讨都张不开嘴，“只说得三句话，已胀红了脸”，被人骂个狗血淋头还算是轻的，再被暴打一顿，你说得多犯不上嘛！
经过讨钱讨饭的底层历练，丐帮长老们说话的本事简直个顶个，比如白世镜。他坚信好看不过嫂子，说出了千古名言：
但我要说的语言大师不是他，而是陈孤雁。
三
在《天龙八部》中，陈孤雁并不算重要角色，很多人可能都不记得他是谁？他是丐帮宋奚陈吴四大长老中的第三位，使口袋与风波恶打过一场的那位。
杏子林内，乔峰已经控制了大局，却以过人的担当三刀六洞为反叛四大长老洗罪——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大前提下，乔峰的表现不止是勇气与情义，更是身为大哥的政治觉悟。
在乔峰为为四大长老洗罪过程中，陈孤雁的话非常有水平。
陈孤雁“忌惮乔峰精明，是以和他一直疏疏落落，并无深交”，在乔峰为宋奚两位洗罪后，他见乔峰的目光瞧来，抢着说的是什么：“乔帮主，我跟你没什么交情，平时得罪你的地方太多，不敢要你流血赎命。”
这句话一方面堵死了乔峰不赦免他的选择，你乔峰不为我洗罪就是公报私仇；另一方面在宋奚两位长老被赦，自己肯定也会被赦免的情况下，隔山打牛向帮众们表态赚取印象分。
陈孤雁不止通背拳出神入化，说话也绝对是宗师级水准。
四
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说话实在是一门大学问。
乔峰能统领天下第一大帮，政治觉悟与领导水平都很高，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话：
陈长老，我乔峰是个粗鲁汉子，不爱结交为人谨慎、事事把细的朋友，也不喜欢不爱喝酒、不肯多说多话、大笑大吵之人，这是我天生的性格，勉强不来。我和你性情不投，平时难得有好言好语。
……但如你以为我想除去你和马副帮主，那可就大错而特错了。你和马副帮主老成持重，从不醉酒，那是你们的好处，我乔峰及你们不上。
这话同样连消带打，与其是说给陈孤雁听，不如说是说给整个帮众们听——乔峰想传达的意思是，他与陈孤雁马大元并无隔阂，只是性格不合，将陈挖的坑给轻易填平了。
五
接下来，乔峰宣扬了陈孤雁的功劳，陈说：“我陈孤雁名扬天下，深感帮主大恩大德。”
他，难道被乔峰的王霸之气征服了吗？
当然没有，被乔峰征服的是吴长风长老，看看人家是怎么说的：“帮主，你大仁大义，吴长风这条性命，从此交了给你。人家说你这个那个，我再也不信了。”
与吴长老的话一对比，你会发现陈孤雁的话没提反叛，也不谈效忠，只说感念乔峰让他扬名天下的恩德，这话依旧保持着宗师级的高水准。
他保留着继续发难的权利：不久之后，丐帮分裂成了两派，宋奚吴等长老选择支持乔峰，陈孤雁和全冠清等人则再次成了反对派——他所谓“深感帮主大恩大德”，不过是形势比人强的就坡下驴罢了。
可惜这一位语言大师，在后续剧情中竟莫名不见了。随着陈孤雁和白世镜等人的消逝，丐帮说话的艺术长老们基本没份了。
幸好帮主们还保留着这项技能，比如这句：“撕作三份，鸡屁股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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