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事件给人最大的感触是:大部分男人只会心疼男人,毕竟心疼男人就是心疼自己。至于女性嘛,只是他们的工具和玩具,哪怕是他们的母亲、妻子和女儿也不例外。
这一点,向田邦子早在短篇小说《格窗》中说过了。
01.
一天,江口下班回家,发现晚报依然躺在门前的信箱里,心里很生气。
他的妻子美津子手脚虽然不算麻利,但做事勤勤恳恳,总是晚报一到就取过来放在饭桌上,并且会细心地在旁边摆上一副老花镜。
今天,妻子没有及时取走晚报,江口觉得她怠慢了自己,对着她大发雷霆。
妻子不用心,已经出嫁的女儿律子也不让江口省心,她突然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来了,看样子准备在家里长住。
江口心想:女儿多半是出轨了,所以才会抛下丈夫和孩子一个人回娘家。
毕竟,女儿不但长得像她的奶奶阿高,行事作风也和奶奶很像。
想到母亲,江口想到了一个词:“跳蚤夫妻”。在自然界,雄性跳蚤比雌性跳蚤个头小,江口的父亲比母亲个头小,因此,他的父母被人戏称为“跳蚤夫妻”。
江口父亲不但身材瘦小,而且体弱多病。夏天经常闹肚子,冬天总是感冒,夜晚寒冷,母亲还会取下围巾缠在父亲头上,就连喝水都需要母亲提前凉好开水用小勺舀着喝,甚至常常穿着兜裆布睡觉。而母亲则身材高挑,容貌艳丽,勤劳能干。所以,外出时扛行李的总是母亲,家里的重活累活也都是母亲在干。
02.
江口5、6岁的时候,发现母亲和父亲公司里的勤杂工阿德关系匪浅,阿德还在读夜校,长得跟江口的父亲截然相反,是个虎背熊腰的苦学生。
一向懦弱的父亲从儿子口中得知妻子出轨后,赶走了阿德,却把妻子打了一顿。打完后立刻又双膝跪地恳求她的原谅。
阿高原谅了丈夫。
此后的日子里,她经常站在二楼的格窗前向外眺望,并露出哀怨的表情。
父亲觉得阿高喜欢站在格窗前,是为了窥视楼下露着上半身做体操的男高中生,又或者是透过格窗思念曾经的出轨对象。于是,他爬上房顶,准备封住窗户,结果不慎从房顶跌落伤了腰椎,只能长期休病假在家。
江口长大后,不想像父亲一样坐拥美娇娘却一生受嫉妒之苦,于是,他迎娶了和阿高完全相反、身材瘦小、皮肤黝黑、长相普通的美津子为妻。
江口觉得如此普通的女人一定不会像母亲一样出轨,对妻子很放心。
不久,女儿律子出生了,无论是白皙的肤色,肉嘟嘟的模样,容易出汗的体质以及喜欢站在格窗前眺望的神情,都与阿高一模一样。
03.
律子三岁时,江口看见她把脸贴在电视上与画面中的男演员亲吻,认定她天性*荡,长大后必然会出轨,气急败坏地把律子毒打了一顿。
每当有人夸女儿漂亮时,每当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时,每当有男同学给女儿打电话时,江口都非常生气。
他讨厌女儿遗传了母亲的长相,更害怕女儿变得水性杨花像母亲那样出轨。所以,女儿成人仪式没多久,他就给她定了婚事。
尽管女婿是个风度不凡的翩翩美男子,但江口还是对女儿不放心。
在他看来,只有妻子那样长相普通、毫无魅力的女人才不会出轨。
然而,接下来的两件事却颠覆了江口的认知。
第一件事是,妻子生病了,经常为她诊病的小医生上门问诊时,江口发现,妻子和小医生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妻子在小医生面前似乎很娇羞,对小医生说话的语调也很温柔,于是,他不由得开始怀疑妻子跟母亲一样也出轨了。
另外一件事是,女儿律子告诉江口,她并没有出轨,出轨的人其实是她的丈夫。
听到这个消息,江口感到了一种父亲的仇恨终于由女婿报复的畅快感,竟然放声大笑。
04.
在《格窗》中,江口的母亲阿高是一家大染坊主人的女儿,真正的白富美。
她下嫁给江口的父亲后,细心照顾丈夫,承担家庭重任,对儿子关爱有加,但江口深受父亲的影响,对母亲只有苛求、猜疑和嫉妒,没有半点感恩之心。
江口的父亲懦弱,自私、控制欲强,嫉妒心重,既不能在经济上照拂家庭,也不能在体力上承担家务,对儿子不闻不问,对妻子疑神疑鬼。但江口却深深地理解他,同情他。
江口5、6岁的时候,仅仅看见阿高突然抓了一把阿德便当里的菜塞进口中的情景,便认定阿高出轨了。
母亲喜欢站在格窗前眺望远方,或许是渴望自由,或许只是看风景,他却觉得母亲是为了偷窥年轻的男性,思念出轨的对象。
父亲去世后,母亲变得容光焕发,江口简直恨得牙根痒痒。
母亲去世时,江口发现母亲购物袋里有一条包装好的领带,妻子觉得这条领带是送给新婚女婿的,江口却认定这条领带是母亲想要送给出轨对象的礼物。
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对于江口来说,母亲是否出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仅凭着猜测,仅凭着错误的认知,仅凭着对“漂亮女性一定水性杨花”的恶毒偏见,他就能“判定”母亲出轨,把母亲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
05.
有些男人整天把“我妈不容易”挂在嘴边,但实际上内心根本无法共情母亲,更不会共情妻子和女儿。
他们只会共情“爹”,然后自己成为“爹”或超越“爹”。
江口如是,吴谢宇如是,《三体》中,说出“为了实现目的,把母亲送进*院也不会犹豫的”托马斯维德亦如是。
有位男性朋友,他拥有名校学历,光鲜的工作履历,谈吐不凡,见多识广,是公认的“人类高质量男性”,更难得的是,他平时表现得特别体谅女性,尊重女性。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他父亲死后第四年,他的妈妈想要开始新的感情时,他却百般阻挠,企图让母亲为了自己失去的父亲守节,甚至冲着母亲哭喊道:“你怎么对得起爸爸?”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有些男人永远无法体谅母亲的痛苦与煎熬,他们甚至会替死去的父亲行使权力,压迫和控制自己的母亲。
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的小说《窄门》里,父亲去世很久了,妈妈把黑色丝带换成了藕荷色,儿子看见了大声惊呼说:“啊,妈妈这颜色对你多不合适啊!”
第二天,妈妈只好又戴上了黑丝带。
06.
康奈尔大学哲学系副教授凯特·曼恩在《应得的权利》中,提到了一个词叫“应得的权利”,意思是指:“某些人错误地认为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或者是别人亏欠他们的东西。很多男性普遍有一种应得权利感,认为自己有权管理、控制和统治女性的身体,所以,他们无所顾忌、心存戒备地捍卫着这种权利感——有时候甚至表现出令人毛骨悚然、专横暴力的行为。由于没有给予男性他们被默许应该得到的东西,女性总是受到惩罚——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过分自信地认为应该得到这些东西,而是因为整个社会结构都在允许、鼓励和支持男性的特权。”
在很多男人眼里,母亲不是生育他们的恩人,而是父亲的附庸和奴婢,天生低人一等;妻子不是相濡以沫的伴侣,而是他们的工具和玩具,就应该任劳任怨。
所以,他们从不把女人的付出与牺牲挂在心上。
所以,他们对母亲的孝顺,只体现在他们指责自己的妻子不孝顺的时候。
所以,他们养女儿,只是在替别的男人养妻子,而不是在养育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
想想看,既得利益者怎么会考虑弱者的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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