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的环境和语境里,公共议题的解决,必须有赖于各方的充分表达和充分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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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南出发,这场广泛的讨论和辩论,推动了中国越野赛事的常识普及和精神启蒙

作者|铁木

编辑|晏懿

图片|相关赛事组委会

后来我才知道,2022年1月13日,由浙江省登山协会主导,浙江省27家公司和户外运动协会作为起草单位,20个人作为主要起草人,联合发布了全国第一个《山地越野跑办赛规范》团体标准浙江省标准。江南一百赛事的承办公司及赛事总监,正是起草单位和起草人之一。

仅仅两年时间,回旋镖正中眉心。

5月27日,距离2024江南一百赛事熔断结束已经44天,赛事承办方宁波江南一百体育文化有限公司在公号上发布了一则“致歉声明”,对一个多月前参加此次赛事的部分跑友表达歉意,并承认“相应服务没有及时跟进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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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四十四天,江南100官方发布“致歉声明”。

44天前的这一刻(凌晨2时40分),我正奔跑在江南百英里的赛道上,从宁波的四明七尖之最后一尖——三尖山往下跑,其时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及至山脚下的伏龙寺,遇到诸多在此避雨的选手,这座小庙成为了我此次江南百英里的终点站。

期间曲折,我已经在短视频《江南百英里赛事,49人被困失联7小时》以及《梁晶在江南》一文中详述。

而还原了诸多选手在当夜因赛事主办方准备不足救援不力而陷入困境险境的惊险细节,全赖各家机构媒体的追访报道。

尤其是比赛次日,越野跑自媒体《越野100》发表廖洪涛博士的文章——《江南100|我们在“失联”7小时后等到了比赛熔断的消息》,使我们的涉险遭遇得以首次公开,并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4月18日,澎湃新闻发表了《49名越野赛选手凌晨遇雷暴被困山中一度失联,组委会:深表歉意》,拉开了机构媒体继续跟进报道此事的序幕。后来,顶端新闻、中国新闻社、南方周末各家亦从各个角度切入报道此事。尤其是《中国新闻周刊》与《南方周末》的报道,翔实全面地还原了此次事件,并针对行业问题做了深刻追问。

我和伙伴在此期间亦发出实名公开信,请相关机构和部门复查此次江南一百赛事的诸多涉及选手安全的环节,是否存在违规情况,并就赛事安全保障安全预警等情况做出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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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事是否在等待赵家冲线后才熔断,成为争议焦点。

特别要强调的是,在4月30日和5月20日,宁波市奉化区文广旅体局及赛事总监农民,分别到云南与我复盘此次赛事,表达歉意。其中文广旅体局诸位与我重点探讨了如何从一个跑者的角度来完善赛事设置,其时我刚从四姑娘山下来,就把对“别人家的赛事”所见所闻,向他们做了详细的介绍;而农民则直面回答了我提出的若干直接又尖锐的问题,也让我得以了解缘何赛事会出现诸多纰漏,以及这些纰漏背后的真正问题。当然,我也见识到了一个所谓理想主义者的固执,或者偏执,我也非常坦诚清晰地表达了我的看法,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缝隙,究竟该用什么东西去填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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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100赛事有完整的安全应急预案,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缝隙,还需努力填充。

我认为这是推动官方尽快出具调查报告的工作的一部分,所以我答应了这些见面的请求。

在这44天时间里,围绕着江南一百赛事,从线上到线下,在极小众的越野跑圈里上演了一幅巨大的“浮世绘”,有人情,有讨论,有反思,亦有颟顸,有撕裂,有谩骂。于我个人,作为一个在香港的麦理浩径跑了10多年100公里的跑者,甚至一度对“江南一百”四个字产生了PTSD,后来,还是四姑娘山“云间花径越野跑”和它的赛事总监阿尔曼将我从创伤中拯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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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山越野挑战赛因天气原因两度更改赛程,最终保证了赛事安全举办。

而作为公开信的发起人之一,针对这个公开道歉以及这44天来的经历,我需要做一点说明和总结——

❶ 这个迟来44天的公开道歉,仅仅是一系列复杂程序的一部分,它的所谓歉意含量,见仁见智。所谓复杂程序,意思是官方针对“江南一百”赛事承办机构的调查已经结束,这个调查应该包含了此次赛事的始终细节,责任认定等等,应该也包含了我们在公开信里要求的核查主办方对此次赛事安全隐患的预警和处理是否得当。而与赛事相互衔接的其他部门和其他环节,也应该会包含在这个调查报告之中。这个整体的报告是否已经完成,完成后是否会向公众公开,我目前不得而知。

❷ 在过去的40多天里,诸多赛事亲历者、跑界大神、从业者、业界研究者从多个角度著文讨论“江南一百”的得与失,其中不乏清醒卓识之作。某种程度上,这些文章与机构媒体的报道互文,不但开启了一波高浓度高质量的公众体育安全常识的普及,而且直接推动了4月30日国家体育总局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高危性山地户外运动赛事管理的通知》,进一步规范越野跑赛事,这是业内外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是舆论推动公共政策改善的典范。我认为在当下的环境和语境里,公共议题的解决,必须有赖于各方的充分表达和充分沟通。

❸ 当我们在讨论江南一百的时候,我们到底在讨论什么?我认为讨论的应该是中国整个越野跑行业的底线思维问题,这个底线就是“生命安全”。无论是监管方、主办方还是参赛选手,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意识不到风险才是最大的风险,而如何预警风险控制风险,应该是这个行业一直要研修的课程。所幸,这一场公开的讨论或者辩论,参与者给大家留下了一笔可贵的财富,在很多文章的评论里,有无数常看常新的言论和观点,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宝贵意见,应该成为让我们自己变得更好更强更安全的知识工具。

❹ 江南赛事之后,我又参加了四姑娘山“云间花径越野跑”,两天时间里主办方连续举办了世界级的黄金联赛以及面向大众的越野跑,在海拔4000多米的雪山上做到了几乎零瑕疵。赛后我和赛事总监阿尔曼聊了5个小时,他向我和盘托出了整个赛事的全部细节,有很多设计让我印象深刻,比如他说他办比赛追求“安全第一,体验第二,传播第三”;比如他们在赛前要在山上以一定距离为单位分别测试移动、联通和电信的通信信号;比如作为赛事总监,他不会待在监控室里,而是要到赛道上去查看和体验当时的具体情况,等等。在即将完成的《给四姑娘山阿尔曼的100个问题》中,我会披露这些细节。

❺ 希望江南一百赛事相关调查报告尽快披露,希望江南一百赛事涅槃重生!

2024江南100事件时间线

4.13

23:25,黄山徽州古城百公里宣布熔断。

4.14

8:12,江南百英里宣布终止赛事。

4.15

越野100

发布《江南100|我们在“失联”7小时后等到了比赛熔断的消息》

4.16

小红书和视频号

短视频《江南百英里赛事,49人被困失联7小时》

4.17

越野100

发布《对话江南100 & 徽州古城百公里赛事总监:如何应对赛事熔断?》

女子跑步

发布《梁晶在江南》

4.18

澎湃新闻

发表《49名越野赛选手凌晨遇雷暴被困山中一度失联,组委会:深表歉意》

4.20

广东肇庆鼎山湖100越野赛,赛前1天取消100公里组,开赛约6小时后,60公里组熔断。

广东深圳阳台山越野公益赛,开赛约3小时后熔断。

4.21

顶端新闻

《越野赛49人“失联”7小时,亲历者讲述一夜经历》

4.23

越野100、女子跑步

发布《廖洪涛与铁木的公开信|致“江南一百”赛事组委会、主办方及相关主管机构》

4.27

中国新闻周刊

发布《49人失联被困7小时,这场越野跑怎么了?》

4.30

《体育总局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加强高危性山地户外运动赛事管理的通知》

提出压实各方责任、全面落实高危险性体育赛事行政许可制度、坚持熔断机制等措施。

5.9

武当山越野赛

发布《关于2024武当山越野赛再次延期举办的公告》

“受近期越野赛事故影响,根据国家体育总局加强高危赛事管理文件通知要求,为了广大参赛选手的生命安全,经湖北省登山协会专家组实地考察和集体研判建议,定于5月19日举办的2024UTWD武当山越野赛延期至10月13日(重阳节后)举办……”

5.8

《关于取消MAMMUT宜兴龙脊线山径越野赛的通知》

“受现阶段环境影响,经多次努力和职能部门协调举办本次越野赛的相关事宜,但仍产生一些无法抗拒的因素,经组委会慎重、综合考量,我们很遗憾的通知您,取消原定于2024年5月12日举办的MAMMUT宜兴龙脊线山径越野赛……”

5.10

《关于2024广德笄山越野赛取消举办的公告》

“受越野赛事故影响,根据国家体育总局加强高危赛事管理文件通知要求,为了广大参赛选手的生命安全,我们决定取消举办5月19日的2024广德笄山越野赛……”

5.14

体育总局举行2024年第二期体育系统政策解读培训,专题解读群众性体育赛事规范管理。

体育总局副局长、党组成员刘国永强调,要提高政治站位,清醒认识马拉松、越野跑等群众性体育赛事中存在的安全隐患,切实增强工作责任感和紧迫感。要强化标本兼治,采取务实举措立即开展马拉松、越野跑等群众性体育赛事整顿规范工作。

《关于承德100·环城越野赛延期公告》

“受近期多起越野赛事故影响,根据国家体育总局加强高危赛事管理文件通知要求,为保障参赛选手的生命安全,本着生命至上、安全第一原则,经承德市体育局专家组集体研判建议,定于6月1-2日举办的2024承德100·环城越野赛将延期至9月7-8日举办……”

5.15

南方周末

发布《未完成的户外比赛:8天8场被取消或熔断》

5.27

“江南100”公众号发布《致歉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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