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到大厂offer了吗?”这是毕业季老生常谈的话题。

名气大,薪资和福利竞争力强,工作环境良好,技术栈和工具链成熟;自有食堂,打车报销,提供零食、咖啡、健身房等,那些被称为“大厂”的知名互联网企业吸引着年轻人。

有大厂,就有学历与才华兼备的年轻人集聚。在北京、杭州、深圳,这样的“大厂定律”一直在鲜活上演。然而,拥有五十多所高校、“双一流”大学数量全国第二的南京,却略显尴尬。早前,一则“南京没有大厂”的话题,把南京推上了热搜。

一座城市要有很多大厂,既需要人才,也需要资金、技术等市场要素。

地处上海和杭州的旁侧,南京要回应“无大厂论”的质疑,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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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新街口城市风光 (图/视觉中国)

互联网大厂缺席

要回答“有无大厂”的问题,首先需要理清“大厂”的含义。

“大厂”是指一些在行业中规模大、知名度高、技术创新能力突出的公司。这些公司往往资金充裕,具有较高的国际化水平和先进的管理能力,在市场上具有较强的竞争力和话语权。

近几年随着互联网行业及数字经济的飞速发展,一些在互联网领域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企业广为人知,被誉为互联网时代的“大厂”。例如BAT(百度、阿里巴巴、腾讯)、华为、小米、美团、滴滴等,此种类型的“大厂”更为人所知。“互联网大厂”逐渐代替了“大厂”原本的定义。

大厂的定义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大厂的形成也有一定的偶然性,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行业的变化,大厂的特点和标准也会相应调整。

提到互联网大厂,首先想到的是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杭州。此时,在互联网平台讨论“南京有无大厂?”实际是在讨论“南京为何鲜少互联网大厂?”。

通常,互联网大厂与城市相互成就,互联网与产业的结合通常在民营企业发达的地区。不可否认,“互联网大厂”流淌着民营企业的血脉。

被称为“公务员之城”、“国企之城”、“体制之城”的南京,民企数量不及沪、苏、杭是南京长久以来的“痛点”。

南京市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2年南京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量合计4294家。其中,按轻重工业分组,轻工业1077家,重工业3217家。

据网络数据梳理,南京国企数量超过300家,央企数量20家,该数量级超过部分一线城市。不难看出南京的国有企业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中占有相当的比例,产业结构也以重工业为主。

然而,不同城市之间,国营或民营企业的数量及行业分布可能由多种因素造成,包括历史背景、产业布局、政策导向、地理位置等。

南京作为江苏省的省会城市,历史上一直是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长期以来,国有企业在基础设施、重工业等关键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国有企业在南京有着深厚的发展基础。

产业布局方面,南京更倾向于传统优势产业,如石化、钢铁等领域。这些产业通常由国有企业主导。作为长三角地区重要的经济、政治布局点位,更多的国有企业也选择在此设立总部或重要的分支机构。

打开南京的产业版图,不难发现,除了大型国营企业,南京12万多家民营企业的布局也在石化、钢铁等城市传统优势产业。

结合上述数据不难分析出,南京的发展模式可能更侧重于稳定和长期规划,这也与国有企业的运营特点相契合。

南京以国有经济体为核心发展,都市圈向安徽省辐射,消费型供应链场景相对较弱,消费型互联网大厂的缺席也是意料之中。地处长三角经济圈的上海、杭州等城市的虹吸效应,更让南京处于竞争的相对劣势。

放眼全国,深圳有腾讯,杭州有阿里,北京有百度京东,上海有美团点评,广州有网易,而南京的互联网行业没有顶级的互联网公司作为领头羊进行示范。即便是曾经的苏宁,不论是企业文化和制度,还是产品能力和技术水平,包括吸引顶级人才的能力,在如今的互联网行业均算不上上乘。

人才去与留

深圳、杭州等“大厂”强市,私营企业数量庞大。这种较为活跃的市场氛围,也更利于大型民营经济体出现,催生出国营与民营双强的城市产业结构。

“我在南京呆了十多年,但还是认为杭州的互联网创业环境、就业环境比南京要好。”一家位于南京的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创始人表示。

提及就业环境,另一个不能忽视的现状是,被誉为“软件外包之都”的南京,软件外包公司众多。

在雨花台的软件大道,以华为、中兴为核心,众多软件外包公司形成了天然的行业壁垒。华为、中兴进行核心研发,将部分难度较低的工作任务进行外包,外包公司以低廉的价格雇用南京有限的软件人才。

很多南京的大学生表示,毕业进入外包公司后,工作内容相对简单重复,缺乏大型互联网公司的技术历练和产品思维。另外,薪资在同等量级的城市中没有优势,外地人才更不愿前往南京就业,也导致了南京缺乏人才流动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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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城镇非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年平均工资为120698元,城镇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年平均工资为68340元。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在城镇非私营单位和私营单位中的平均工资水平仍然最高,分别达到231810元和129215元。

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动力不够强劲、薪资水平在省内难以与苏州抗衡,“在我毕业那会,同样华为职级(14级),南京华为研究所比杭州华为研究所月base要少2k-3k,这个差距多多少少能体现一座城市民营企业的收入水准,即南京在江浙沪二线城市(苏杭宁)中是偏低的。”目前就业于南京的一位清华大学往届毕业生表示。

大厂数量之争,落到个人身上则是大厂内的岗位之争。畸少的工作岗位,畸多的毕业生,形成严峻的就业状况。户籍人口的就业“回流”,往往能映射一座城市的经济活力,但这远远不够。

拥有两座双一流大学,共计54所高校,大学生数量庞大的南京,就业竞争的压力相较于省内其他城市也更大。

据2023年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统计,南京市大专及以上学历占比35.23%,位居全国第二。获悉,截至目前,南京在校大学生100.75万人,是全国第八个大学生超百万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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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科院区域经济学研究员牛凤瑞表示,与合肥、郑州、成都、西安等省会城市有所不同,南京不仅在省内面临地市竞争,还面临上海、苏州、杭州等中心城市的近距离竞争,且南京辐射范围多在省域之外,而合肥等在省内有较高首位度,对省内人口具有更强的聚集力。

人才去与留,这不得不说是南京面临的现实压力。

寻找新定位

不可否认,对比国内民营经济先进地区,南京还存在一定差距。错过了资讯互联网、消费互联网这两次互联网革命的热潮,南京是否需要自己的“大厂”?又能否搭上“产业互联网”的快车?

对于被誉为“长三角小东北”的南京,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且合理的。

仅从表象看,因没有消费互联网强大的供应链体系而作出“民营经济似乎并非南京的强项”的判断,这也是不够理性的。

解决了“有没有”以及“需不需要”的问题。南京,仍有机会造出自己的产业互联网大厂。

据南方周末城市(区域)研究中心统计,2023年南京用地成本、用人成本上与上海、杭州相比更低,高校的人才储备和教研能力也优于苏州。

作为省会城市,还能具备一定的成本比较优势,南京或许可以成为上海、杭州等地互联网大厂外溢的最佳选择。

另一数据表明,民营经济是南京经济发展中最具活力、最有创新力的增长点。截至2023年末,南京民营企业达61.54万家、个体工商户达109.53万户,民营经济增加值占GDP比重达46.4%,创造了90%的新增就业岗位。

如此亮眼的成绩表明南京民营经济的基因十分活跃,那么为何民营经济作为南京经济活力增量的活跃点位,却不为人所知?

这是由于,与上海、深圳、苏州、杭州的消费型互联网产品消费端大多面向消费者(To C)不同,南京的民企产品消费端大多面向企业客户(To B)。

另据南京市江北新区数据统计,南京市独角兽、瞪羚企业的行业大多分布在医药和半导体领域。江北新区正在形成以新兴产业、生命健康、集成电路等产业企业为主导的产业集群,建设“芯片之城”“基因之城”。正如T3出行是交通与互联网的结合,大数据与产业的协同发展,必然带给南京更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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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数据统计,南京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企业数量多达9874家,该数量级高于深圳高新技术开发区。软件和信息服务、新型电力(智能电网)、智能制造装备、新一代人工智能等城市主攻的“2+6+6”创新型产业领域已在南京形成规模。

放眼全省看优势产业,苏州坐拥电子信息、装备制造两个万亿级产业集群;无锡已拥有首个万亿级产业集群,2022年机械行业规上企业实现工业总产值突破万亿大关;而软件和信息服务产业集群,将有望成为南京首个万亿级产业集群。

南京的民营企业秉持了城市内敛、低调的性格,但在产业链上,它们却是不容忽视的重要一环。具备教研优势、成本优势,产业互联网大厂的基因正在发挥它的作用,南京也正处于微笑曲线的前中端。

造出自己的大厂

有良好的产业基因打底,南京发力产业互联网大厂经济建设,又该如何做?

首先,南京及其周边城市,包括南京辐射的安徽市场,能托举海量的消费需求,极大可能培育更有活力的民营经济集群。因此,需发挥南京作为中心城市的辐射带动作用。

其次,构建长期主义的营商环境意义重大。

南方周末宜商之城榜2023显示,南京市场基础总分33.8分,位居第15名,名次较上一年下降8名。这说明在各地都加码优化营商环境时,每座城市都面临不进则退的压力,包括特大城市之一的南京。

据2024年4月发布的《南京市2024年优化营商环境工作要点》,南京市聚焦企业关切、权益保护、外资外贸和稳定预期,推动营商环境建设工作进入6.0时代。

构建长期主义的营商环境需坚持如下几点:首先注重政策兑现,切实让市场主体获得资金、政策的扶持;其次是政策精准化,针对不同行业,政策的精准突破能高效解决该行业民营企业的具体需求;再则是注重稳定性,避免合成谬误,避免不同种类政策效应叠加对市场造成冲击,保持政策环境的稳定性,增强市场主体的信心;最后,建构良性的沟通机制,改善政府与市场主体沟通的渠道,提高该沟通效率。

据《中国科技统计年鉴2023》数据显示,南京高新区的企业数量超过深圳,但总产值却稍逊一筹。面对高新区以中小企业为主的结构,通过改善营商环境,加强对中小企业的培育和支持,可以有效提高它们的整体效益。

除了加码营商环境的优化,保持科研与人才的优势地位同样重要。面对苏州、杭州的虹吸效应如何留住智慧成果、留住年轻人也正是南京此刻亟需解决的问题。

从成本维度来看,一方面城市生活成本对人才的吸引力存在影响,另一方面从城市经营成本的角度可以衡量城市对投资者的友好度。

南京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十项重点工作方面显示,释放人才创新创造活力,健全就业和社会保障体系是2024年南京的重要工作之一。

人随产业走,精准解决青年人口就业及生活的需求是保障行业活力的关键。年轻人就业及落户,考虑的除了工资,还有城市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

不加班、少加班的城市工作氛围,也是吸引青年就业的隐形亮点。在薪资待遇不具备高竞争力的环境下,能否在高新区培育出“反内卷、高效率”的就业氛围或许也是南京构建出青年人期望的产业互联网大厂新出路。

据年南方周末宜商之城榜2023,南京城市基础设施得分20.62分,位列60城中的第20名,公共服务得分位列第4。从得分及排名来看,对于南京来说,教育、医疗、消费、文化、交通相对完善,但加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势在必行。

大厂之外,便是生活。人文气息浓厚的南京,能否在产业互联网大厂的建设中完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也将成为吸引年轻人就业落户的金招牌。

没有互联网大厂,不代表没有互联网行业。综合考虑,产业互联网的快车将帮助南京迭代出符合现代化要求、因地制宜的互联网企业环境。

回看“南京有无大厂”的疑问。互联网大厂数量的多与少,对城市经济建设并非起到决定性作用。地区生产条件各异,因地制宜发展经济、吸引人才就业创业,将比争执“一座城市有无大厂”更为重要。

南方周末特约研究员 李婧

责编 戴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