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声应了声，努力稳住呼吸，闭着眼睛慢吞吞向前走。
在我走近水池之时，我听见了「哗」的一声。
还来不及反应，我就被一股大力一扯。
我落入了水中。
五
我不会凫水，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呛了几口水。
思绪又回到九岁那年。
因为没有洗好衣服，我被阿娘按在水里。
那天天气很冷，水也很冰冷、
这一瞬，从前的回忆纷涌而来。
绝望无助充斥在我的胸口处。
下一秒，我被拥抱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若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着急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
我死死攀着身前的人，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若若，没事了，没事了，是我的错。」
我听着身前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心里慢慢安稳下来。
曾经的一幕幕慢慢在我的眼前消散。
我睁开双眼，就看见了公主那张明艳的脸。
许是在水里，公主那张好看至极的脸与平日不同，在朦胧的水汽中，公主的脸有着平日里少有的慵懒风情。
她的红唇紧抿着，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意味。
我的心微微一颤。
「好了？」
我看见面前的女人红唇微动。
我回过神来。
低头，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和公主殿下贴着有多近。
因为方才的害怕，我的整个身子是缩在公主的怀中，双手攀着公主的脖颈。
公主带着我慢慢靠近了浴池边。
我与公主这样近。
好在公主的衣裙还算是完整，只不过因为在水中，这衣衫也是贴着公主的身子。
然后我就看到了公主殿下一马平川的胸口。
我有些恍惚的想，公主殿下那样美丽，京城中很难找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美的。
没曾想便是这样完美无缺的公主殿下，胸居然这样平。
之前公主因衣衫完好，难以看出是个平胸。
如今，我居然发现了公主殿下这样的缺点。
公主微微勾起唇角，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自己，「若若，怎么了?本宫有哪里不对吗?」
我慌乱的摇头。
公主殿下那样高贵一个人，这样的缺点自然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
如今我还要在公主手下讨生活，绝对不能实话实说。
「若若，你真没什么疑惑的，想问问本宫?」
我还是摇头，因为心虚，我低下了头。
公主殿下摸摸我的脸，笑的轻佻，「那你不问，本宫就不说喽，要不我们再聊聊其他的?若若……」
不等公主的话说完，我就往浴池边爬去。
还聊其他的，我哪敢聊其他的?
我知晓此刻的我一定是看起来很狼狈。
这样仓促的逃跑也是对公主殿下的不敬，但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现下这样的事，不适合发生在一个公主和一个小妾的身上。
我听见公主在我身后轻笑的声音。
那笑声恣意，畅快，甚至带着些揶揄。
「若若，你可记着在身上披件衣物。」
五
我打开房门之时，在外恭候依旧的侍女递过来一件披风。
「娘子，这是夜晚，湿着身子，还是不好的。」
我看向那小侍女，那侍女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很是平静。
我沉默着将那件衣物接过来，什么话都没有说。
披好披风之后，培安公公靠近，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
他拿过来一只簪子放在我的手中，「娘子，这便是我家殿下要赏您的物品，您看看您可还喜欢。」
我低头看向手中那个镶嵌着红色珊瑚做工精美的簪子，「谢谢公主殿下的垂爱，妾身很喜爱。」
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我握着公主赏赐的簪子，微微愣神。
奇怪，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
今晚上发生的种种都让我觉得奇怪。
为何公主殿下将我唤到她沐浴之处？
为何殿下要拉我入水？
为何殿下的胸口不仅仅平，还狠坚硬？
公主又为何对我的态度这样奇怪？
即便我们都是女子，女子就应该这样的暧昧吗？
我在做奴之时，也和其他女子一起相处过。
当时，有个名为荷香的女子和我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我与她在一起相处时，我记得也不是这般模样。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想的。
可是今晚上公主的所作所为，让我隐隐感觉。
公主殿下，莫不是个……磨镜。
我浑身冰凉。
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日一早，我便对外称病了。
公主虽然身份高贵，但是没有什么主母的架子，平日里我们若是生病，便不用去给她请安。
我目前不是很想看到公主。
我想躲着公主。
最起码，现在需要躲着公主。
我希望，是我想的太多，是我太过于敏感了。
我用这样的方法躲了公主有三日。
这三日来，我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公主来找我。
公主倒是没有等到，我等到了驸马的其他九房小妾。
她们叽叽喳喳涌进我的屋子之时，我还躺在床上。
看着面前高大的九个长相有些一言难尽的女子，我呆了呆。
还不是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是的，也不知道驸马的审美是怎么回事，驸马的这九房小妾长得个个人高马大。
甚至有好几个长得像男人一般，实在谈不上什么好看。
她们的声音也谈不上好听，总是带着些奇怪之感。
一开始我在看到她们之时，也感觉到奇怪。
我甚至一度怀疑其中有几个是男人。
长相如此粗糙，真的不像女人。
但是久而久之，我看着驸马的每个小妾都长成这样。
甚至在我之后，驸马又准备纳两个和前九个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女子之时，我明白了。
驸马是淮安王的世子，从小便在花团锦簇中长大。
也许驸马美女见多了，譬如公主这样的女子，见多了便会觉着乏味了。
他再看便觉得没什么意思，因而便偏好这高高大大长相酷似男性的女子。
眼下，这九个姐姐正一人拿着个东西，她们一排排的站在我的床前。
我看着这九个高大的人影，脑子里开始飞快的思索着需要应对的方法。
其中一位姐姐扭着粗壮的腰肢上前，将手中的补药放在我的床头，笑的娇俏，用粗壮的声音道：「哎呦喂，我来看看妹妹是哪里生病了，怎的这样可怜？」
另一位同样长相粗犷的姐姐道：「是可怜哦，瞧瞧这小脸，这可是我们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是女子……啊不是，为一个长相细皮嫩肉的妹妹了。」
她们说着说着便停不下来。
最后竟叽叽喳喳的在我床头站成一排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我一脸复杂的看着她们。
我所有想好的推脱，此刻似乎变得都没有什么用了。
眼前的九人似乎不是很在意我说些什么。
她们好像只是想来到我的床前聊天一样。
似乎在我的床前聊天是一件很喜悦之事。
我弱弱的开口，「姐姐们，我身子有些不适，故而……」
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位姐姐又笑着打断我的话。
「啧，身子不适确实要好好养着，身子虚弱就不好了。」
我好奇道:「谁的身子虚弱呢？」
九位姐姐但笑不语。
我想，能让九位姐姐们共同说身子虚弱的，莫不是驸马吗?
也对，驸马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又瘦又高，身体看起来委实不大好呢。
嘴要快过我的大脑。
等我反应过来之时，我已经脱口而出一句，「难不成是驸马身子不好吗？」
话刚说完，我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
我转过头，发现正是笑得肆意的公主殿下和沉着脸的驸马。
六
公主和驸马来到我房间之后，那九位姐姐如同被捏了嗓子似的，在一旁缩着不说话了。
我也不说话了。
看到公主也在这里，我心虚的往着被子里缩了缩。
驸马和公主平日里是不会踏足我的院子的，怎么今日都来了呢。
若不是顾着礼仪，我恨不得现在就要缩在被子里。
我艰难的起身，就要给公主和驸马行礼。
公主和我对视。
她顿了两秒，随后两步走上前，将我按在怀中，她的手放在我的腰上。
「你既然生病了，就好好睡着吧。」
我浑身僵硬了。
我听见旁边九人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
驸马一直拉着个脸。
他走到九位姐姐中间，眼神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
「你们九个，给我出来！在外面又胡编乱造！是不是我平日对你们太好了？」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
身子虚弱被说出来，确实丢人，驸马生气也是应当的。
九位姐姐终于止住笑声，垂头丧气的向外走去。
驸马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感受到驸马视线的我向后一缩。
我还从来没有感受过驸马这样直白的视线。
我感觉到驸马眼神中的复杂。
公主将我护在身后。
她的手宽厚又温暖，方才还有些惶恐不安的我，心慢慢安定下来。
我躲在公主的身后，听见了驸马的声音，「之前没有好好看过你，如今看来，姜云若，你长得确实极为貌美，嘴又这般伶牙俐齿，怪不得……」
「延之。」公主殿下将我紧紧抱在怀中，视线对着外面的驸马，「你答应过我的。」
所有人都不说话，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我感受到了压抑感。
许久之后，驸马又道：「殿下，您自己把握好分寸，不要因为一个女人……」
后面的话他没说，我就听见他的脚步离开声。
我听不懂他和公主殿下之间打得哑谜。
驸马与公主之间，关系实在是奇怪。
我来到公主府也有一段时间了。
我其实也发现了，公主和驸马之间的关系其实很难说清楚。
外面盛传公主对驸马一往情深，不仅不拦着驸马娶小妾，反而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她，我之前也一直这样以为的。
但是自从我做了驸马的妾室，我逐渐发现了，公主与驸马似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好。
他们之间相处很是客气，看向对方的眼神很是平静。
他们对着彼此，不像夫妻，倒是更像是朋友。
七。
「嗯？在想些什么？」
我的下巴突然被抬起，和面前的公主对上视线。
公主的眼里含着笑意。
我心里一咯噔，方才想的实在是太过于入迷，居然忘记了此刻的我还在公主殿下的怀中。
而就在不久前，我也算是与公主殿下共浴了一次。
我还没有忘记，我这次称病就是为了躲着公主。
这几日我还翻阅了一些关于磨镜的书籍，仔细研究了一番。
这本书现在就在我的枕头下面，我每日都要看一看。
以至于现在我现在愈来愈确定公主殿下就是个磨镜了。
我闪躲着公主殿下的眼神，还有些心虚的按住了枕头。
这要是被公主殿下看见了那本书，我可以不用活了。
直接找块墙装死算了。
「怎么又不说话了，若若，本宫发现你似乎总是喜欢躲着我，如今本宫找上门来了，你躲不掉了，就不说话了。」
「若若，你是在害怕什么，本宫待你不好吗？你就这样讨厌本宫？」
原来公主殿下什么都知晓。
她知晓我现下是在躲着她，她知晓我害怕她。
「不是，妾身就是……」我摇着头，说了一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一向胆小，不仅胆小，我还不会撒谎。
我只能无助的用手按着枕头，期待着公主可以快些走。
公主殿下微微垂着眸子看着我，眼神湿漉漉的，他的眼角似乎含着泪。
这一刻，我居然将高贵的公主殿下与小狗想在了一起。
我记得我以前养过一只小狗，哭起来都是一个样子。
就在我晃神之际，公主将我的枕头掀开。
我试图藏着的书被公主殿下握在了手中。
公主随意翻开一页，迎面就是两个衣衫散乱抱在一起的人。
我张开嘴，看着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解释什么。
脑子里一片空白。
公主殿下还在一页一页的翻阅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了她的笑声。
笑声轻快又愉悦。
她又掐着我的下巴，眉眼弯弯，「若若，你怎么想起来看这个，难不成，你怀疑本宫？」
我咬着唇，只能不停道「不是。」
公主丝毫不介意，她把玩着手中的书，随后又看向我，「若若，你真是聪明，本宫就是你想的那样，本宫看上了你。」
「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呢。」
八
我的病是装不下去了。
公主直言看上我之后，我在屋子里自暴自弃了好几日。
我自然是没有找块墙撞死。
因为那日公主离开之前告诉我，「你若是敢寻死，我就把你身边伺候你的丫鬟们都砍了。」
我学乖了。
而且我是个很怕死之人。
而且公主殿下现在也没有对我做些很过分之事，她也没法对我做很过分之事。
她毕竟是个女人，她能对我做些什么呢？抱抱亲亲也不过是她能做的最过分之事了。
而且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小妾，我也反抗不了。
这么想着，我忽然茅塞顿开。
自从公主殿下和我挑明之后，我每日去她那拜见之时，她总是会单独留我一会儿。
其实也就是抱着我一会儿，或者偶尔再拿出来我之前偷偷看得那本书，调笑我一番。
我在公主府的日子越过越好。
驸马依旧照常对我冷漠，公主却是三天两头往我这边跑。
她总是会带来一些好东西，譬如什么胭脂水粉，发誓耳饰，再或者什么做衣服的上好布料。
什么好的，公主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往我这边送。
久而久之，我与公主殿下之间的关系大家都猜测起来。
丫鬟扶着我去花园散步之时，我就听到了两个小丫鬟的议论声。
「哎，你知道吧，公主殿下现在好似和十娘子关系很不错，两人时常有来往呢。」
十娘子便是我，我在公主府名义上是驸马的第十房小妾。
另一位丫鬟答道：「哎呀，谁不知呢，没曾想驸马不喜欢这位十娘子，公主殿下倒是喜欢的很。」
「想当初十娘子就是公主殿下献给驸马的，也不知是不是公主看上了，驸马只是个幌子呢。」
「你说，那个十娘子愿意吗？公主殿下可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跟着公主殿下什么好日子没有，这要是我，我定是愿意极了，殿下长得还那样美，看着美人儿，我也欣喜呀。」
「你可别做梦了，十娘子长什么样子，你长什么样子？」
「我是不行，但是你信不信这公主府其他貌美的丫鬟们可坐不住了。」
我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看向我。
她犹豫着开口，「娘子，这两个丫鬟，要不要处理了……」
我摇摇头。
我其实心里并不难受，从我愿意继续和公主来往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流言是止不住的。
我也不是什么清高之人，何必要假惺惺的装着呢？
没有这两个丫鬟说，也会有其他人说。
我转身便准备离开。
公主殿下就这样和我对视着。
我微微一愣。
她上前握住我的手，对着身后的培安道：「将这两个丫鬟，打发到其他地方去。」
其他丫鬟和太监们都很有眼力劲的离开。
那两位丫鬟也被带走。
我低眉顺眼的任由着公主殿下握住我的手。
她把玩着我的手，许久，忽然轻笑一声。
「若若，你这般任由我靠近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是个女人，没法对你做些什么呢？」
公主殿下太过于聪慧，我的心思真真是被她猜的一清二楚。
她放下我的手，改为轻轻揉捏我的脸。
她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似笑非笑道：「若若，作为小姑娘呢，还是要谨慎一些，本宫能不能做什么，你日后便知。」
我不明所以。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十
最近公主府的人都有些奇怪。
公主府的丫鬟们最近要么手抖端不稳杯子，要么走路不稳总是容易摔倒。
今日，我陪着公主仅仅是逛了一会儿花园，就有好几个不同的丫鬟往公主身上倒了。
第一个是脚崴了，在路过公主的时候，突然尖叫一声，然后就侧身要倒在公主的怀中。
还好公主反应灵活的躲开，然后不顾哭哭啼啼的丫鬟，让人把她给拖走了。
第二个是水没端稳。
我和公主殿下在花小亭子里坐着，一位丫鬟端着水时忽然就将水没拿稳，倒在了公主殿下的红色衣裙上。
公主殿下冷着脸让人把那丫鬟拖走了。
第三个是跳舞跳错了地。
公主要送我回去之时，一位丫鬟就在我们途径的路上身着轻薄的舞服挑起来舞，甚至转着转着就冲向了公主的方向。
然后她接受到了公主潇洒的一脚，她被踹飞了好几米远。
我看着公主的那只大脚，很是不解。
公主殿下没曾想不仅个子高，脚还这样大。
晚上回去之时，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我不是傻子，我自然知道那些丫鬟是要做什么。
她们看上了公主。
不知为何，我心里居然莫名其妙涌现了一股酸胀的意味。
公主殿下是喜欢女人，还是只喜欢我呢？
若是公主喜欢的是漂亮女人，那么总有一日，公主殿下会看上其他的漂亮女子的。
我又算什么呢？
我缩在被窝里，一个人哭得伤心。
要是公主殿下只喜欢我一个人就好了。
她真的……很好。
十一
我决定要付出些什么努力。
那样多的人对着公主卖力，我也不能太被动了。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公主殿下主动找我。
这样不行，公主殿下迟早会喜欢上别人的。
既然我已经确定了自己对公主殿下有不一样的感情，那么我就要努力让公主殿下对我感情更深一些。
我勤学苦练舞蹈，准备好好在公主殿下面前一鸣惊人。
只是没等到那一日，公主殿下却突然不见我了。
公主殿下连续三日没来找我。
我去主动找公主时，培安却堵在门口，对着我道：「殿下生病了，娘子还是不要打扰殿下休息了。」
我担心的要命，塞给了培安公公几块上好的首饰。
「公公，殿下对我这样好，那殿下生病了，我自然是要见殿下的，还请殿下可以让我去伺候……」
「娘子，您还是不要为难奴才了。」培安公公打断我的嗯话，笑着推开我的首饰，「公主既然不想见您，奴才说些什么也没有用。」
眼见着培安就要转身向里走，我着急的询问，「殿下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培安顿了顿，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他没有理我，继续向前走。
公主府的人都知道，我失宠了。
我的日子和以前还是差不多，没有人欺负我，我仍然过得自在。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总是默默地想念公主。
之前公主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珍惜，现下公主不见我了，我终于感受到了伤心的滋味。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吗？
从前，没有人对我好过。
我被娘按在水里之时，没有人来救我。
我被喝醉酒的爹爹殴打之时，没有人救我。
我被亲人们卖进公主府做奴时，没有人救我。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一个人。
只有公主殿下对我好过。
她曾珍惜的抚摸着我的脸，对我说着：「我会好好对你一辈子。」
可是如今，她也不要我了。
这唯一的光亮就要走了。
没有人爱我。
最后，我还是孤身一人。
十二
公主府走水了。
我身边的贴身丫鬟是第一个发现的。
我站在院子里，第一次看见过这样大的火。
本该是漆黑的夜里，现在却漫天都是火光。
我听见有人在火光里凄惨的叫声。
我看见了所有人急急忙忙的在往外逃跑。
不是很聪明的我，此刻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公主府，似乎遭了劫难了。
丫鬟背着我的行李，拉着我想要逃跑。
可是我不愿意离开。
丫鬟哭着很大声，「娘子，现在公主府不仅仅是着火，外面还被好多人围了起来，娘子，咱们快走吧，不走，就没有命了。」
我固执的摇摇头，疾步往公主院子的方向走，「我要和公主殿下一起走。」
丫鬟拉住我，「公主殿下已经离开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她，她回来找不到我该怎么办？她和我说过，只要她来这里，我就要在的，我要等着她。」
如果公主殿下都抛弃我了，那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生来就是该被别人抛弃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在这场劫难中死去。
也许公主会记着我。
「是殿下让你离开的！」
就在此刻，培安翻墙而入，疾步冲到我的面前，拿起我的包袱就要带我走。
「娘子，奴才知道你对于公主殿下的一片痴心，可是计划有变，你必须离开。」
我固执的问道：「公主呢。」
培安沉默了半响，道：「公主没有安排今晚之事，今晚之事是一个意外，但殿下不希望你死，她爱你，很爱。」
因为培安一句「她爱我」，我燃起了希望。
我跟着培安往外跑。
我穿过密道，逃出公主府，一路跑到了城门口。
在城门口，我见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公主殿下。
她骑在马上，穿着一身男子样式的衣衫，手中拿着一柄长剑。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的眸色暗了暗。
她哑声问我，「你想跑？想要离开我？」
十三
公主府外的叛军被灭了，府内火也被灭了。
公主将我抱在怀中，踏着月色，将我甩在软塌上。
她的脸色很难看。
公主她对我一向是温柔的，我从来没有见她的脸色这样难看。
我向后缩了缩。
公主却不给我退缩的机会，她跟着上榻，拉着我的双腿，往外一扯。
我的脚腕被他扣住。
这一刻，我终于感受到了危险。
公主殿下此刻的模样，我只是无助的解释着，「殿下，我没想跑，我就是想去见你……」
她抿着嘴不做声，继续解着自己的衣衫。
我惊吓出声，「公主殿下，即便你女扮男装，你也是……你是女子，这样不可。」
公主殿下嗤笑了一声，她止住了动作。
她慢吞吞的亲吻着我的侧脸，拿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胸膛上。
我听见她沙哑的声音：「若若，你看看我是女人还是男人？」
十四
我久久反应不过来。
「什么？」
公主细细的从我的侧脸一直吻到我的唇角。
她眸色微暗，寻着我的唇吻了下去。
唇上是软软的触感。
我瞪大着双眼，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呼吸。
许久之后，我因为不会换气脸憋的通红。
公主终于松开了我。
「傻瓜，不会换气吗？」
她又要上前解我的衣服。
我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衣领，不死心的问道：「殿下，你真的是男子吗？」
「嗯？我不像吗？那我还是继续脱吧，这样才可证明我自己了。」
我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公主殿下虽然长相貌美，但是却长得那样高大，怪不得那晚上我摸到公主胸口之时，是坚硬的。
怪不得她的声音总是带着沙哑，不似其他女子那样细细柔柔的声音。
怪不得公主殿下从来不介意驸马纳小妾，因为他和驸马不是那样的关系。
我又问他：「那，你一直都是在骗我吗？你是谁呢？」
说着，我感觉自己的眼眶慢慢湿润起来。
公主将我眼角的泪珠擦干，「若若，我现在还生气呢，难道你不该解释，你为何要出城吗？想要离开我吗？」
十五
公主将我关在了屋子里。
他似乎发了疯，固执的认为我是想要离开他。
我也生气，生气他一直骗我。
所以即便是知道他误会我了，但我还是很生气的什么都没有说。
他口口声声的说喜欢我，实际上却一直骗我。
丫鬟们给我送饭吃，我也不吃。
我心里堵着一口气。
大约是中午，公主回来了。
他坐在我的床边，我背对着他不想理她。
他小心翼翼的摇了摇我，声音软了下来，「若若，我知道错了，是我误会你了，你只是想要见我对不对，培安告诉我了，你喜欢我。」
我冷笑一声，继续不理他。
「若若，是我不该骗你的，我知道用女人的身份接近你是一件很无耻之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若若，求你了……」
「若若……」
男人已经没有可以掩藏着自己的声音了，但是听起来还是可怜又无辜。
我依旧不理他，委屈的缩在床的里面哭。
我其实原来是一个很懦弱的人，我很少发脾气。
但是这一次，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很生气。
我很难接受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一直在骗我。
而我却傻傻的什么都告诉他。
甚至于为了他，我还每日告诉自己，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心。
好不容易我说服自己可以接受女人了，他却告诉我，他是个男人。
身后原本坐着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床。
他在我的身后抱着我，轻声哄我，「若若，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十六
20 年前，宫中的皇后娘娘生下一个男婴。
但就是这样普天同庆之事，却让皇后忧心忡忡。
因为她知道，皇上偏宠贵妃，他还很忌惮自己背后的势力。
男孩，并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皇后为了保全自己的娘家，也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她选择了隐瞒了孩子的性别。
不出所料，皇上对公主身份的皇子还算是不错。
而贵妃生的三皇子成了太子。
皇后生的嫡子却为了活命，只能隐瞒着身份一直长到了 3 岁。
随着孩子越长越大，皇后发现这个孩子的沦落越发分明，可以隐隐看出日后定是个长相英朗的男子。
但是过于英朗不是个好事。
这样放任到后面，定是瞒不住的。
于是皇后将目光放在了淮安王那个与小皇子同龄的小世子身上。
与小皇子不一样，皇后曾见过小世子一面，那个小世子长得极为像他那京城第一美人的娘亲。
即便是小小年纪，也能看出来完美的五官与轮廓。
这个小男孩，是个美人胚子。
这样雌雄莫辨的美貌，最适合伪装女子。
更重要的是，他是淮安王唯一的孩子，最为可靠。
皇后动了换孩子的心。
皇后一家对淮安王曾有救命之恩，淮安王一向和皇后一族走得亲密。
于是在皇后踢出来这个要求之时，淮安王也只是犹豫了一瞬，还是同意了。
淮安王只提出来两个条件，一是他可以经常见到小世子，二是让小世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隐瞒着。
皇后同意了。
于是，在当年的夏日，皇上要去避暑山庄，皇后以身子不适推脱了。
趁着这个几个月的时间，皇后和淮安王换了孩子。
因为孩子还小，长得快，皇上也并不是很喜欢皇后，不常看公主。
皇上再次去看皇后和公主，已经是快半年后了。
虽然皇上也曾疑惑孩子怎么变了这么多，但是考虑到小孩子变化快，也很快被皇后欺骗过去。
两个孩子长大后，皇后还是不甘心。
她是正宫，为什么她的孩子一辈子只能在淮安王府做个世子呢？那个妾生的皇子却能做太子呢?
她动了心思。
她将计就计，为了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以回到自己身边，她就让伪装多年的公主和世子成婚。
公主和世子就这样成了婚。
为了可以培养绝世高手，她们还以驸马纳小妾为由，将这些高手们男扮女装抬进了公主府。
他们暗中培养着自己的势力，就等着给皇帝和太子致命一击。
皇帝和太子也确实没有把公主放在眼里。
毕竟是个女儿身，能作妖到哪一步。
所以皇帝就忽略了这一切。
于是乎，在皇帝身子垮下来即将传位给太子之时，公主和驸马动手了。
他们速度很快，给皇帝和太子来了猝不及防。
他们成功了。
驸马终于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就等着登上皇位了。
公主也回到了自己世子的身份，可以卸下一切的责任了。
那个小世子就是公主殿下，也就是顾延之。
十七。
我转过身，和躺在我身侧的男子对上目光。
从震惊中缓过来，我才问他，「你是原本的世子，顾延之？」
顾延之点了点头，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对不起啊，若若，我也不想这个样子的，但我没什么办法，这件事很重要，只能瞒着你」
「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算计了那么多，唯独算计错了一点，我喜欢上了你。」
我问：「那你为什么昨晚将我抛弃在公主府，你是想看我死吗？」
顾延之慌乱的摇头，他抓住我的手，急切的放在嘴边亲了亲，「我没想到太子还有其他势力，而且我留了培安和你一帮高手在你身边，我以为会没事的。」
「只不过我没想到你要出城，故而……今日培安和我解释了，昨晚是情况太危险了所以打算先带着你出城，若若，我知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就是太爱你了，我就爱过你一个……」
我依旧别着头不说话。
虽然他的对我这样表达爱意我心里很是欣喜，但他骗我这件事不能轻拿轻放。
他甚至还关了我。
最起码……
我要晾他几日。
第二日一早，我再次见到了驸马，哦，不，应该是未来皇帝的曾经九房小妾。
他们如今已经是男人打扮。
我坐在院子的小躺椅上，他们一排排站在我的面前劝着我。
曾经的大姐姐，现在的大哥粗声粗气对我道：「哎，十妹子，你就原谅咱们公主，啊不是，那个世子呗，我跟着他混了许多年了，你还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子呢。」
二哥和他应和着，「是的是的，你看咱们世子一把年纪了，旁人这个年纪都有孩子了，他却还是个童子身，十妹子，你不跟着他，谁跟着他你说是不是？」
「十妹子，你就原谅他吧。」
「十妹子，他多可怜……」
「十妹子……」
一声又一声的十妹子吵得我头疼。
这纯朴的十妹子让我仿佛就回到了我们的那个村子里。
这顾延之，自己不行，居然让这曾经的九房「小妾」来劝我。
我自然是不应。
第三日，曾经的驸马，现在即将要登基的皇帝也上门来找我。
我看着身着龙袍的驸马，还真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皇帝告诉我，「十娘子，当初我其实是想杀了你的，我们怀疑你是个内奸，但那个家伙上非留下了你。」
「延之是个狠心的性子，他自己做了那么久女子，自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但是他爱上了你，也许他骗了你，但是对你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延之已经决定要做个闲散世子了，因为混官场免不了会为了权势纳妾，又或者说娶别家高门女子为妻，纳你为妾。可是，他和朕说，他只要你一人即可，他不要旁人。」
「十娘子，既然爱他，就和他在一起吧。」
我沉默了半瞬，朝着皇帝缓缓跪下，「妾身知晓了。」
许久之后，我又听见了皇帝的声音，「你说，如果当初是朕先下手，你可会像喜欢他一样喜欢朕？」
我心里一颤，将头埋的更低。
皇帝这话，犹如惊天巨雷。
这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一瞬，轻笑一声，「瞧把你吓得，朕开个玩笑罢了，下月是个不错的日子，你便嫁了世子吧，你若是缺什么嫁妆，朕可以为你准备，也算是相识一场吧。」
我自然是没要陛下的嫁妆。
后来我嫁给顾延之之后，还和他提过这事。
他垮着个脸，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我就说他怎么一直不想让我娶你，原来是这样，我竟没有看出来，我帮他那么多，他怎么有脸！」
十八
我和顾延之和好了。
我不能一直住在公主府，他将我安置在了一处别院里，准备在这里娶我。
只不过娶我之事有些不顺。
我的父亲和母亲从公主府的同乡那里知道我当了驸马的小妾，带着弟弟就来投奔我。
来到京城之后，他们得知我要做淮安王府世子的正妻，更是喜不自胜，当即就要我给他们置办房产田地。
我不是个大度之人，他们当初虐待我，舍弃我，我自然不会以德报怨。
我拒绝了他们。
他们就在我的别院门口闹。
不过只闹了两日后，就不见了踪影。
顾延之告诉我他将他们丢出了京城，还问我会不会难过。
我摇头，将头埋在他的怀抱中，「延之，我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你了。」
顾延之抱着我，吻着我的唇角，「若若，以后我便是你的亲人，我们还会有孩子，你还会有更多的亲人。」
我缩在顾延之的怀抱中，透过打开的窗子看着窗外的月亮。
我想，我这一生，得此一人，得此真心，也算是圆满了。
顾延之番外
我是怎么注意到姜云若这个小姑娘的呢。
那时，公主府出了内奸，据探子来报，很有可能这内奸潜藏在下人中。
我和驸马那些日子便开始将公主府翻过来找探子。
后来，目标定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一个是一个名为荷香的女子，另外一个是一个名为姜云若的 15 岁的小姑娘。
我派人将荷香抓了起来。
可是在看到那个名为姜云若的小姑娘之时，我犹豫了。
寒冷的冬天，瘦弱的小姑娘提着一桶水在洗衣服。
虽然辛苦，但是她做的很认真，脸上没有丝毫不快或者抱怨之情。
我看着小姑娘被冻红的双手，心忽然莫其妙一痛。
这是我 20 年不曾体会的感觉。
我回去和培安说了这件事，培安笑着告诉我，我是红鸾星动了。
我自然是不相信这样的话。
第二日，我还是身体很诚恳将她接进了我的侧院，做了驸马的第十房小妾。
驸马不解的问我为什么。
我有些心虚，却还是故作镇定道：「这样更方便我看着她。」
驸马就没问了。
可是后来，连我自己也不能欺骗我自己了，我越看若若越是欢喜。
每日最期待的便是她给我请安，这样我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我也曾想，若若真是个内奸该怎么办？我能否下得去手呢？
我想，我可能下不去手。
若是个内奸，大不了将她关起来，以后便可以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对，关起来。
想到这个，我居然兴奋起来。
若若只给我一个人看到就好了，为什么不能只给我一个人看呢？
若若就该是我一个人的。
我开始愈发频繁的去见若若。
我迫不及待想试探若若。
于是我故意和调戏若若。
故意在自己沐浴之时唤若若过来。
只可惜呀，这个小姑娘反应太慢了，我都那样明显了，她居然还是发现不了我是个男人。
若若很可爱，她意识到我看上她之后，不是想着反抗，而是略微挣扎了一下就从了我。
还偷偷看关于磨镜的小书。
她太乖了，任由我捏手摸脸。
估计是觉得我是个女人，对她什么也不能做吧。
她越来越依恋我，我可以感觉的到。
只可惜了，我是个男人，什么过分之事，我都是可以做的。
这个时候，皇帝身子越来越虚弱了。
我只能出府为之准备，对外我则是宣称生病。
起兵夺权前一日，我曾回到府上又看了若若一眼，若若睡得很香，在梦里还在唤着「殿下」。
我怜惜的亲亲她。
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得到我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了。
我安排好了府里的人保护她。
只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太子居然在京城里还有其他势力，公主府被包围了。
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在城门口，我遇见了准备出城的若若。
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我只知道若若要离开我。
我抱着她回到了府上，按着她就想要不管不顾得到她。
若若的眼泪又将我的理智唤回。
我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也看到了若若震惊的脸。
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培安和我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我这才意识到我冤枉了若若。
只是，因为我欺骗她这件事，让若若生气了。
我找了好些人过来劝她。
原来的驸马，现在的皇帝也帮我当说客。
他曾经最不喜欢我靠近若若，现在也同意了我和若若之间的事。
若若终于愿意嫁给我了。
我放弃了高官权利，选择和若若相守。
我的前半生已经够累了，之后，我只想陪着若若，只想和她在一起。
婚后，若若给我生了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这辈子，我只要若若，便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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