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四千六百字,还原上世纪90年代第一代农民工的甜蜜爱情故事,为了增加可阅读性,部分情节做了艺术化加工,请注意甄别。

92年10月,在东莞当了两年保安的我,在广州坐上了北上的火车,目的地是湖北的石首,去参加战友福军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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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福军是战友,86年一起在西北某部当兵,同时分到了一个连队。

很巧合的是,整个连队竟然只有我们两个内地人。生活习惯大致相近,心里也抱着湖南湖北是一家的想法,尽管我们一个湖南一个湖北,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福军是城镇户口,而我是湖南农村娃。在他身上,一开始也确实多些陋习,也是在我的陪同下,他才慢慢地改掉那些坏习惯。这样一来,我们的友谊就更加牢固起来。

我们拖到90年才退伍回老家。福军是城镇户口,退伍后有工作安排,家里的门路也广,据说回去就能进派出所。

而我这个农村孩子只能遵循哪里来哪里去的原则,父母也是老老实实的农民,一辈子认识最大的“官”就是村长,于是,我就只能在家种地了。

幸好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当然不甘心在老家修理地球。回家不到一个月就南下广东,很顺利地在东莞进了厂,当起了那时候退伍兵最热门的保安

工作稳定了,我也保持着在部队的作风,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自己的职责。很快就受到了厂长的器重,提拔成了工厂的保安队长。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头上带“长”的人了,工资的收益也提升了,每个月大概能拿到300块钱,在当时算是很不错的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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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每个月一发工资,我就会把大部分寄回家,自己只留下少量的生活费。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比起在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来说,确实是难得的幸福。

一转眼过了两年,92年8月底,我突然收到福军的来信,信中附带还有一张请柬,请我国庆节去参加他的婚礼。

这两年来,尽管我们天各一方没有机会再见,但一直保持着联系。福军在老家确实发展不错,在派出所上班后不久就有了女朋友。

因为我耍赖说,如果你不让我认识嫂子,到时候你的婚礼我都不敢来。于是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福军终于还是把他女朋友的照片寄了一张给我。

有了这个“约定”,再加上深厚的战友之情,既然收到了他的请柬,我自然没有不去之理。于是早早就和老板说好,国庆前要请半个月的假。

我是9月27日从广州出发的,按照福军的指引,买了广州到岳阳的火车票,在那里转乘班车去石首,比在武汉转车要省钱省时间。

好不容易买到了火车票,一路挤着上了火车,车上的人不知道怎么那么多,甚至连行李架上都躺着人。由于我是找黄牛花高价买的票,还好有个靠窗的座位,算是很幸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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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火车车窗还可以打开,我靠着窗户,也是最理想的座位。打量了一下身旁的“车友”,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全身都汗透了,却穿着一件外套,反正里面的白衬衣都透肉了,应该也是为了不走光才穿上外套的吧。

我反正也没有什么行李,一个小包就挂在头旁的挂钩上,身旁又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姑娘家,不必担心扒手,于是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等我觉得肚子饿了睁开眼时,原本闹哄哄的车厢竟然一片安静。虽然人还是那么多,就连过道上的都已经坐满了人,但已经没有最开始上车时那种人头攒动的景象。

我刚想从包里拿出点买好的面包吃时,突然觉得肩膀很沉,转头一看,身旁那个姑娘竟然也睡着了,头向我这一侧歪着靠在我肩膀上。

我不禁哑然失笑,这样的场景,不应该是情侣才有的么,为什么会出现在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身上?

看着睡得香沉的姑娘,我竟然有点不忍心叫醒她,于是就暂时放弃了起身拿面包的想法,姑且让她再睡一阵吧。

正当我为这个决定感到有点做好人好事的自满时,在车厢里到处打量的眼光收回来,心里就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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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灯下黑!眼角余光看到,靠走道座位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竟然把手伸向了睡着的姑娘的外套口袋旁。我马上就明白,那个花格子男青年应该是个扒手。

在那年代,坐车遇到扒手真的是司空见怪的事,绝大部分人都会遵循“自扫门前雪”的观念,只要不招惹自己,也不会去管闲事。

但我低头看着靠在我肩膀上睡着的姑娘的脸,就连她脸上的毛孔都看的一清二楚,她应该正在做一个什么好梦,因为我看到她嘴角都上扬着,甚至还有点口水流了出来。

这样和谐的场景,那个扒手却不识时务大煞风景,我心里就想着找个法子提醒一下姑娘。

直接开口叫唤肯定是不行的,那样很大概率会招来扒手的报复,谁知他是一个人还是一伙呢?

脑子里念头飞转,我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法子——轻轻抬起右手,从姑娘的身下探起来,伸到外侧搂住了她的肩膀,只觉得落手出一片温软,不由得也是心神一荡,甚至还情不自禁地抓了一下。

我的目的实现了,姑娘当即就被“惊醒”,睁开眼一看就发现我的手搂着她肩膀,当即就勃然大怒,手一抬就是一巴掌挥出。

我猝不及防,左脸当即就受了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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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那个火啊,自己是好心提醒你呢,竟然被你当咸猪手打一巴掌?

但我还来不及说话,坐在过道座位上的男子马上就跳了起来,不管过道里到处坐着人,直接就踩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车厢那一头。

我这才有机会解释,提醒姑娘有没有丢东西,刚才走了那个男人应该是扒手,手都伸到你口袋里了,我刚才伸手搂着你,是想让他认为我们是熟人。

姑娘这才回过神来,但第一时间并不是向我道歉,伸手在腰间一摸,脸上当即就变了色——只见她外套口袋附近被划开了一个很长的口子,里面的衬衣都看得到了。

姑娘当即就哭了起来:我的镯子……

坐在附近的几个乘客也陆续说话,人多嘴杂之下,有人在说,早就看到了那个人在割你的衣服,只是不敢吭声而已。也有的人在说,你一个姑娘家竟然睡得那么沉,出门在外难道不知道要多留个心眼么。

姑娘嚎了几句,很快又自己收住了哭声,甚至还转头向我道谢,说刚才错怪你了,请你原谅。

见她服软了也道了歉,更主要是她毕竟是个漂亮的女孩而且还是“苦主”,我心里原本的那一点不满也就不存在了。为了安慰她,甚至还故意和她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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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心理足够强大,除了最开始发现自己丢了东西时哭了几声之后,这么短的时间,基本就恢复了正常神态,和我一问一答起来。

姑娘自称阿纯,湖北人,也是在东莞打工,这次回老家是要去参加姐姐的婚礼,自己还是早就定下来的伴娘。

说到这里,阿纯脸上又露出黯然,说自己给姐姐买了一个金镯子当礼物的,却被扒手偷走了,这养两手空空回到家,自己还得再去找核实的礼物,那可是自己今年来所有的收入呢。

我安慰她不要太在意,钱财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事就行。再说了,扒手也只偷走了你的镯子,要是把你身上的钱都偷走了,那你可能连回家都困难了?

我这话原本是宽她心的,可阿纯一听又恼了,撅着嘴对我嗔道:你是隔河看风景说得轻松,要是换做被偷的人是你,看你还能这么说不。

这话不大好接,我只好伸手从包里掏出来买好的面包啃了起来,还递了一个给她,说是吃饱了才有力气生气。

那年代的年轻人,熟悉起来很快。就这么短暂的一阵,我们就如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也就是那时候,才真正明白古人说的“倾盖如故”是什么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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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吃着面包,我贫嘴的毛病又犯了,想到她刚刚在怪我“事不关己说得轻巧”的事,便笑着说:

你姐姐姐夫在意的是你有没有出席她的婚礼,并不会在意你的礼物,千里送鹅毛尚且礼轻情意重,要换做我是新郎,对你这个未来的小姨子肯定更多感激。

看得出来,阿纯是一个很阳光的女孩,虽然刚刚破了财,甚至还当众哭了鼻子,却又能和我你来我往地斗起了嘴。

阿纯说,你这么说虽然有点道理,假如你将来结婚时,新娘那边的亲戚都是空手而来,我看你还高兴的起来不。

我继续腆着脸说道:可惜我未来的岳母都还不知道在哪里,要不然我肯定去告诉她,你将来一点嫁妆也别给,我照样对你女儿死心塌地。

就那么一路说一路笑着,阿纯很快就“忘记”了破财的恨事。

车到岳阳,我们甚至还一起出了站,彼此留下在广东的地址,这才知道我在虎门,她就在厚街,竟然挨得很近,相约回到广东后再联系。

本以为,阿纯就是我无数次旅途中偶遇的一个过客而已,虽然留下了联系地址,将来会不会联系,那可还真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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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竟然很快就见了面,而且还不是在广东。

按照福军提供的路线,我在岳阳换乘去石首的班车,当天晚上就到了石首的高基庙镇,也顺利见到了福军这个老战友。

福军把我安排在酒店住下,还说让我帮着去接新娘子,几年不见的战友,我们半点生分的感觉也没有。

福军告诉我,他们这里的婚事,伴郎是非常重要的,最主要就是替新郎挡酒,要不然,不管新郎多么海量,绝对会让你抬着进洞房。

福军搔着头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和你嫂子都谈了两年了,你也不希望我新婚之夜醉的人事不省吧。

我在部队就是有名的千杯不倒,对于福军的拜托自然不会推脱,满口答应就算自己倒下,也绝对保证你和嫂子的鱼水和谐。

在福军家里玩了两天,也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很快就到了婚礼当天,我这个外地人也不认路,只能跟着大伙去接新娘了。

新嫂子果然比照片上的更漂亮,但身旁站着的伴娘让我目瞪口呆——竟然就是阿纯。

我赶紧朝阿纯打招呼,她当然也认出了我,当即就显得非常兴奋,直接就丢下新娘子跑到我面前问长问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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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新娘家的一些年轻亲戚原本还要挡路讨要红包的,也被阿纯的“投敌”行为给打乱了节奏。弄得大家干脆不管新郎新娘了,直接拖着阿纯问了起来。

阿纯这才发现自己失了态,只好把我们结识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当然,在她嘴里,绝对不会说到打了我一耳光的糗事。

我笑着等她说完,最后补充说了一句:当时为了提醒某个和周公难分难舍的人,我被某某姑娘甩了一击响亮的耳光……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说的是谁显而易见。

在大伙的哄笑中,迎亲的过程竟然异常的顺利,我们这对伴郎伴娘,几乎抢了新郎新娘的风头。

而福军和新嫂子更是乐见其成,客人们更关注我,他们身上承受的“火力”就小了。

关键时刻到了,我替福军挡酒的场面,是我一辈子最胆颤心惊的场面,从那以后,我甚至就滴酒不沾了。

在这里也奉劝一下大家,去外地做伴郎也好,喝喜酒也罢,最好提前了解一下当地的风俗,千万不要鲁莽从事哦。

反正自称千杯不醉的我,不到半圈就倒下了,最后还是阿纯出面才让我不至于当场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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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这个伴郎也需要人照顾,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阿纯身上。

这样一来,我在酒店躺了两天,阿纯就不得不一直陪着我。

福军的婚礼完了,我也该回广东继续打工了。

临走前一晚,福军带着新嫂子对我说道:昨天回门时,岳母找他们打听你的消息,不光是阿纯对你有好感,就连岳母也看好你哦。你回广东后可要抓住机会哦,别放过好的姻缘。

新嫂子还说,认准了你这个好心肠的妹夫,福军却很兴奋地说:想不到我们战友一场,竟然能做连襟,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有了他们的点拨,回到广东后,我真的就找上门去。

我在虎门的北栅,阿纯在后街的白濠,真的离得很近,一来二去,我们就真的爱上了。

真的成了恋人之后,阿纯对我的“要求”就很明确:希望我能学点技术,别在保安的职位上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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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根据自己的特长,曾经在部队开过车,我便买了一台小货车跑起了运输。

那些年的运输行业可以说是刚起步,我的运气也足够好——开玩笑,在路上做好事救人都能被别人甩耳光的人,运气能差到哪里去?

我的小货车很快就变成了大货车,昔日的刁蛮阿纯也变成了我的妻子。

我们在广东组建了小家庭,战友福军夫妻还特意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不过,这时候我应该叫他们姐姐姐夫了。

新婚之夜,我搂着阿纯顽皮地问道:

你还记得当时在火车上说的那番话吗:即使丈母娘一点嫁妆也不给,我也会对她女儿死心塌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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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过去了二十多年,如今的我们,依旧生活在东莞,过着普通小康的生活。回首往事,很多感慨,但更多的都是甜蜜,这一辈子,在合适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是多么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