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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布满了河面,也将岸边草席上的东西照亮了。

虽然大多数尸骨都拼得歪歪扭扭,有些还鸠占鹊巢,拼错了位置,但是好歹每一具都勉强凑成了完整的形态。

它们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河边,已经变成黑窟窿的眼眶盯着天幕上的星光,带些许迷惘,些许渴望。

“大人,总共是二百七十八具尸首。”那侍卫一个一个的数过去,站在几十尺开外的地方,冲刘叙樘喊道。

“两百七十八。”刘叙樘念出这个数字,遂又紧紧的闭上双目。

“韩知元,原来,他将你们藏到了这里。”

窗外,一地暖阳,树影婆娑。

春日,正将自己的全部魅力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可是,这样的风光,却远远比不上屋内的缱绻旖旎。

女子衣衫不整,躺在惠广身上喘息:“大师,听你讲经说道时一本正经的,没想,竟是这样一个人。”

惠广摸着她的凌乱的发,嘴角抿起好看的纹路。

“你若多来几次,会发现更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女子翻身搂住他的脖子,眼角眉梢全是慵懒的韵味。

“是什么?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真的?”他眼角闪过一道微光,“现在就想知道吗?”

女子嘟起嘴唇,“遮遮掩掩,说,你是不是把好东西都留给别的女人了?”

话未说完,刚刚穿好的衣服突然又被扯掉了。

惠广将头埋进她的脖颈,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还带着点声带的颤动。

睫毛扎在她的皮肤上面,痒痒的。

“你的皮肤真白,比月光还耀眼,一点瑕疵都没有,像缎子一样光滑。知道吗?我最爱这样的质感,细腻,香甜……”

温热的气喷在她的面颊上,女子意乱情迷,轻轻合上眼睑,双臂紧紧的搂住惠广宽阔的背。

惠广将头从她身上抬起,单臂撑地,眼睛不舍的在这具完美的娇躯上仔细打量,不放过任何一个部位。

他笑了,贪婪一点点的爬上嘴角,另一只手摸向垫子下面,五指一寸一寸的朝里面探……

“大师,快点……”女子的唇边溢出好听的低吟。

“别急。”他用唇堵住她的唇,眼角却有泪珠落下。

“马上就好,我会让你品尝到世间最至高无上的乐趣。”

手指一拢,他终于将那东西握在手心,刚要将它从垫子下面抽出来,外面却传来“笃笃”的拍门声。

小沙弥的声音从门缝飘进来,“方丈,那边又来人了,请您过去一趟。”

惠广抿了下嘴唇,将手里的东西重新塞回垫子底下,声音顿时淡了很多。

“知道了,我马上去。”

他从女子身上爬起来,将僧袍和袈裟一件件穿好。

冷不丁的,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大师,都说出家人不问世事,你这是要去哪里?”

惠广抓起她涂着丹蔻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啄一口。

“今天你先回去,五日之后我还在藏书阁等你。放心,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会仔仔细细一点一滴的全告诉你。”

说完,他就朝门外走去,修长的身姿在日光下显得更加飘逸潇洒,仿佛一粒尘埃都不能靠近他的身侧。

女子懒洋洋的斜倚在垫子上,见他走远了,才利落的翻身坐起。

她穿上衣服,在一排排竹子制成的书架之间走着,指间从书封上划过。

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显而易见的焦虑,同方才那个被欲望俘获的女子判若两人。

“施主,我送您出去吧,被人瞧见了,就不好了。”

小沙弥在门口驻足而立,低声唤她。

女子脸上的神色骤然缓和下来,她冲他笑。

“这么急着赶我走,小和尚,你同你那方丈一样,都喜欢装正经。”

被她调笑,小沙弥头上冒出了汗,屋内某种若有若无的味道扰乱了他的本就焦灼不安的心。

他将身子挪出门外,眼睛盯着院门。

施主,你穿好鞋子就快些出来吧。”

女子发出无声的冷笑,目光却又一次转到那些层层叠叠的经书上面:它到底在哪里?为何遍寻不到?

“施主。”小沙弥又在催促了,她只好迅速穿上绣鞋,朝门外走去。

惠广在镶着金钉的大门上轻轻敲了三下,门打开了,里面的人看到是他,忙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方丈,大人候了您多时了,请快随我进来吧。”

还未走到内院,就听到里面“啪啪”的马鞭响,中间夹杂着几声隐忍的低吟,引路的小厮吓得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

惠广推门而入,看到王继勋正光着膀子,手里的鞭子上下飞舞,将地上一个尚未成年的小丫鬟抽成了个血人。

“阿弥陀佛,什么事惹得大人如此不痛快,要拿一个小丫鬟出气。”

听到惠广的声音,王继勋扔下马鞭朝他走过去,两道浓眉在额头上打成一个黑黑的结。

“大师,我让你当时不要手软,杀了那秦应宝,你偏不听。现在可好,出事了。”

“出事?能出什么事?”

“那程牧游极通医术,今天我放在城里的探子来报,说他近日来给秦应宝施针熬药,已将他的疯症治好了大半。”

惠广眼角闪过一道光,“有这等事?”

王继勋狠狠跺脚,“还有更加棘手的事情呢,朝廷的人近日在运河旁发现了人骨,据说总共是两百多具。现在大家都在传,这些尸首是韩家人的。”

怎么可能?韩家的尸首怎么可能被发现。

惠广摸着下巴,脑子中一时间塞进了千思万绪,怎么都捋不清楚。

“我已经派人到秦府旁边埋伏着了,若是有机会,就让他们动手,这次务必要将那秦应宝斩草除根。”

惠广脸色一寒,“你派人去了秦府?”

王继勋哼了一声,“难道你要让我坐以待毙不成?”

惠广摇头冷笑,“军监大人,难道你不觉得这事蹊跷吗?你府上前几日刚闯进了来路不明的人。紧接着,韩家人的尸首就被发现了。

我们当初就是为了要将这事做成死案,所以才将那两百多具尸体全部装进精心打制的十几个铁笼中,再将它们投入河心。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从河底漂出来了呢?

还有,那秦应宝我亲眼见过,已经疯的不成样子,什么记忆都没了,又怎么可能被医好。别说程牧游,就是华佗再世,也绝无可能。”

“大师,你的意思是我我中计了?”王继勋瞪着两只血红的小眼,他突然抓住惠广的袖子。

“那现在该怎么做?”

惠广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叶子,将它轻轻吹到半空。

“管好嘴巴,按兵束甲。”

一阵微风吹过,树枝晃了几晃,将几朵摇摇欲坠的海棠吹下,落在树下人的头顶。

蒋惜惜将那几瓣花拿下,又用梳子将杂乱的乌发理顺,这才将它们扎成一个漂亮的发髻。

她将他的身子转过来,“我看看,嗯,样子清爽了不少,比方才好多了。”

秦应宝有些忧虑的看着她,“小玉会喜欢吗?”

蒋惜惜冲他笑,安慰小孩子一般。

“当然了,谁不喜欢干干净净的人呢。”

他舒了口气,脸颊爬上久违的笑,遂又抬头望向蒋惜惜。

“小玉去哪了?我想让她看看我。”

蒋惜惜刚要回答,却看见院门外面有人影掠过。

于是将石桌上的碗端起来,递到秦应宝面前,轻声对他说道:“小玉说了,你乖乖把药吃完,她就来陪你。”

见他狼吞虎咽的喝药,她又将头抬起来,放大了音量。

“果然有效,晚上大人再施几针,这病估计就能痊愈了。”

秦应宝喝完药,将碗放在桌上,他抹了抹嘴巴,一双眼睛充满了期待。

“现在能去找小玉了吗?”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她。”蒋惜惜冲他笑笑,端起碗朝院外走去。

秦应宝端坐在石凳上,两手在头顶摸了摸:是了,这样规规整整,她才会喜欢。

这些日子,她总是面无表情,不笑也不嗔,他不喜欢她这样,没有起伏,没有波动。

以前的她多有灵性,所有鸟儿的叫声都学得惟妙惟肖。

“啾啾啾啾”

树冠上传来几声鸟叫,秦应宝抬头,看到树叶的缝隙里有阳光落下,照得他有些眼花。

其中一束光特别的亮,闪着白光,直直的朝着他的头顶落下。

是什么?刀吗?

“唰。”

发髻乱了,头发重新落回肩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黑。

除此之外,还有红色的血,顺着额头落下,滴在他墨色的衣袍上。

秦应宝着急的起身,他跺着脚。

“你弄乱我的头发了,小玉看到了,会不高兴的。”

对面那人却不说话,手里的刀晃了几晃,终于“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哆嗦着嘴唇,眼角瞟向身后。

“好汉饶命,我和他无冤无仇,这么做也只是依令办事。”

蒋惜惜的声音从后面传出,手里的长剑死死的抵住他的背部。

“依令?依谁的令?”

站在王府门前,蒋惜惜踮脚朝对面望。

“大人,你看,这里虽然和韩家相距甚远,但是两座宅子都在地势高的地方。一眼望去,看到的就是韩知元的府邸。”

程牧游点点头,“王继勋见韩知元生活奢靡,应该早就心生妒意。他官职虽高,财力却远不敌韩家。或许,这就是促使他下手的原因吧。”

说完,他看了史今一眼,命他前去叫门。

史今刚走过去,两扇镶着金钉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王继勋穿着一身红袍,站在朱门正中。

看见程牧游,他哈哈一笑,皱纹将满脸的横肉挤出来,给他的模样又增添了几分凶狠。

“呦,这不是程大人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纵使心里暗潮汹涌,程牧游却仍保持着沉稳。

“王大人,怎么,您好像知道我今天要过来似的。”

王继勋还在笑,笑得前仰后合。

“我刚才在屋内,忽见外面红霞蒸腾,就知道有贵客上门。所以,就赶紧亲自迎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已经笑得站立不住,扶住身旁的老奴,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玩笑话玩笑话,我这宅子,光皇后娘娘就来过五次。程大人,你不会觉得我真的是亲自出门迎你的吧。”

蒋惜惜知道他话中有话,心中不禁动怒。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有些糊涂,皇后娘娘?她为何要来王宅呢?

难道,这王继勋竟和皇室能牵扯上什么关系不成?

程牧游却不气恼,“那只能说是凑巧了。王大人,我来找你却有要事,不知是站在这里说好,还是进去说比较好。”

王继勋见他沉着稳重,终于收起了笑意,嘴角傲慢的挑了挑,手朝里一挥。

“程大人请进。”

走进前堂,程牧游倒不废话,命后面的衙役将一个瘦小的男子押到王继勋跟前。

“他今天要刺杀秦应宝,被我的人挡了下来。据他所说,是受王大人你的指使,才要将秦应宝置之死地,缘由竟是九年前韩府灭门一案。”

说到这里,他看了那男子一眼,男人立即跪下。

“九年前清明的那个晚上,王……王大人命我们将韩家二百多口人全部斩杀,尸体被装入铁笼抛进运河里面。秦应宝知道这件事,所以今天他他就派我来杀人灭口。”

说完,他不敢抬头,将脑袋深深的藏在臂弯里。

可是,在他说完如此震撼的一件事情后,屋里却陷入到一种奇怪的寂静中。

空气仿佛也凝结住了,不再流动,也没有温度。

程牧游看着王继勋,心里陡然一凉:他在笑,浅浅的,淡淡的,如此轻松,仿佛完全没把这件惊天秘闻放在心上。

为什么?

虽然他身居高位,但是这样的惨案,就算他长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怎么可以这般云淡风轻,仿佛男人说的事情完全与己无关似的。

蒋惜惜也想不明白,她原以为以王继勋的性格,暴跳如雷、死不认罪、甚至负死顽抗都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可是,他竟然没有否认,而是静静的看着那男子,脸上浮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眼角下方却瞥到了一摊红。

深红色,静静的从男子身下淌出来,延伸到自己脚边,顺着鞋边慢慢的流过去。

她倒吸一口凉气,刚想说话,男子却突然扶着地面站起来,转头望向房门。

他“啊啊”的叫了两声,食指绷得直直的,用尽全力指向门口。

“你,是你。”

身躯轰然倒地,溅起的血花迸了周围的人满脸,他的眼球动了几下,光彩霎时退去。

“大人,他的心脏被扎穿了。”

史今惊慌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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