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前夕，局长马尚宏家里客流如织，往往这个没走，另一个就进来了。这样的场景，数十年如一日。刚开始，妻子江晓羽觉得新鲜，站在客厅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果，偶尔也插几句后说说。没过几年，她便觉得无趣，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儿，像是流水线的工人，没有一点新意，她再也懒得应酬，打开门，自己躲在卧室不出来。

十点左右，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客厅内，礼品堆积如山，花花绿绿，看着就让人欢喜。

江晓羽从卧室出来，活动活动胳膊问：“这就没人了吧？”

马尚宏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回答道：“应该没有了。”

“也是，谁十点还出来串门！”江晓羽随手翻了翻礼品说。

“我！”马尚宏回了一句，起身随便提了两箱礼品走到门口。

“你去干什么？”

“我去看看老张，他今年退了。”

马尚宏嘴里的老张是自己的同学，他是另一个单位的一把手，今年正式退休。

“大晚上去人家干什么？”江晓羽问。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只有这个点儿才有空，再说了，老张下午说让我看个好东西呢。”

“什么好东西？”江晓羽一听来了兴致。

“还不知道，我走了。”

说完，马尚宏打开门，走了。

马尚宏和老张在同一个小区。两栋楼离得不远，没几分钟，马尚宏到了老张家。

一进门，马尚宏看到，客厅空空如也，心想，这个老张太谨慎了，打扫得这么彻底。

“老张，工作做的够好了啊，一个礼品也没留啊，”马尚宏开玩笑说，“这是防着我，怕我拿回家了吧？”

老张苦笑一声，失落地回答：“拉到吧，整个家，除了你刚拿的两样东西，一件礼品也没有。”

马尚宏疑惑不解地问：“不应该啊！”

“不应该？哪有那么多不应该啊！”老张无奈地说，“人走茶凉，自古而然。”

“这也凉得太快了吧？”马尚宏说。

“现在的人都是现实的，你给别人带不来好处，别人为什么要供着你，正如下雨的时候，你是一把伞，可是你遮不了雨，人家要你有什么用呢？”

马尚宏心里一惊，不禁自问，难道说这就是自己的下场吗？

老张靠在沙发上，佝偻着身躯，低着头，再也没有之前的威武。

“老张，就这吧，别失落，咱们最起码风光过。”马尚宏安慰道。

“哎——”老张发出一声长叹，气息里透着无奈和心酸。

马尚宏不想沉浸在失望当中，他准备换个话题，问：“老张，你不是说让我看个东西呢？”

老张抬起头，说：“你不是已经看到了！”

“哎——”

二人同时发出一声长叹，叹息声中，有马尚宏对老张的同情，也有对自己的未来的预判。

月光皎洁，灿如白昼。

马尚宏回到家，他没有一点睡意，他坐在客厅，想着老张，也想着自己。

人走茶凉，这是规律，可是，此时此刻，马尚宏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必须为自己退休做打算了。

夜深了，一阵秋风吹过，马尚宏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听到响声，妻子从卧室走出来。

“怎么还不睡？”马尚宏问。

“看直播。”江晓羽回答。

“那有什么好看的！”马尚宏不屑地说。

“你不懂，”江晓羽拿着手机走过来，说，“你看看，直播正是风口，你看看，好多个过气儿明星都开直播了……”

“过气儿还有人看？”马尚宏提出疑问。

“过气儿明星也是明星，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东西，是价格……”江晓羽讲得头头是道。

听着，马尚宏陷入深思，一个关于直播的造梦计划迅速在脑海中形成。

“想什么呢？”江晓羽问。

“我在想，如果我开直播，”马尚宏问，“有人看不？”

“哈哈——”江晓羽捧腹大笑，说，“你啊，估计只有我一个人看了！”

马尚宏却不这样认为，他是这样考虑的，自己开直播，让有求于自己的人看直播打赏，这样不仅能收点儿礼，还能挣点人气，说不定还能当个网红呢。当了网红，人走，茶爱凉不凉，东边不亮西边亮嘛！

第二天晚上，马尚宏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第一次直播。

直播间内人少得可怜。

马尚宏念把准备的学习材料念了一遍，屏幕上一个留言也没有，实在话可说，也没有人互动，心中非常失望，此情此景，他想到了老张。想到此，他直接关了直播。

接连开了几天直播，依旧效果不佳，马尚宏把办公室主任胡莱叫到跟前。

“小胡，喜欢看直播吗？”马尚宏问。

“很少——”胡莱一听，马上意识到局长另有所指，问，“局长你要直播我就看。”

“哈哈，我啊，你别说，我还真想直播呢，年纪大了，还想接受点新事物，要不就被社会淘汰了。这样，你给我发动发动人，都让他们捧捧场。”

胡莱听着有些惊讶，不过，那种惊讶的表情马上被胡莱转换成兴奋。

“是吗？马局长，你几点直播，我，不，我们什么也不干，坐等看您直播。”

晚上，马尚宏再次开启了直播，效果不错，直播间不断有人进出，与前几天相比，热闹非凡，眼镜，飞机，礼物不断。

马尚宏这才享受到了主播的乐趣。

七八天后，局里分了一个晋升名额，姜宇和马丁都将这个职位视为囊中之物。

各种关系错综复杂，马尚宏一时间难以定夺。

晚上直播时，马尚宏询问网友，让网友帮他出主意。不多大会儿，网友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有的说谁送的多让谁干。

有的说谁长得帅让谁干。

马尚宏一条挨着一条看着，突然看到一条信息，谁刷的礼物多给谁。

看到此，马尚宏动了心思，一个网红计划就此诞生。马尚宏准备让两人比赛一次，赢得人升职。比赛规则如下，他开两场直播，哪一场人多，礼物多，谁就赢得比赛。

姜宇使出浑身解数，七大姑八大姨都叫到直播间。

马丁也不甘示弱，除了自己亲戚，同学，他混进大学城，聘请一个系的学生专门看直播。

直播间，大小礼物如雪花纷飞。

马尚宏感觉飘飘然，好像自己已经是网红了。

经过较量，马丁获胜。

马尚宏也赚得盆满钵满。

办公室内，马尚宏翘着二郎腿，悠然地喝着茶。正当马尚宏畅享未来的时候，门开了，一行人出示了证件后把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