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4月初,经过中共中央批准后,患有严重胃病的陈昌浩,带着次子陈洋生随周恩来等人同机到达新疆迪化市,短暂停留后,转乘苏联飞机直抵莫斯科。从此,开始了他漫长的异国生涯。

陈昌浩先在克里姆林宫医院治疗,后住进共产国际疗养院疗养。陈洋生只有12岁,和其他从延安来的孩子一样,住进了莫斯科近郊的第二国际儿童院,这时他还能常常回家和父亲团聚。不久,第二儿童院的孩子全部转学到了第一国际儿童院。离莫斯科六十公里,此后,父子二人就长期分开了。

陈昌浩的胃病还没有痊愈,随之而来的关节疼痛和坐骨神经麻痹,令他在病榻上辗转难熬。

1941年6月的一个晚上,德国法西斯背信弃义,突然对苏联发动袭击,德国的闪电部队,如洪水猛兽般攻入苏联边疆,并迅速向苏联腹地推进。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陈昌浩所在的疗养院被紧急解散,他本人在战时紧急动员的严令下,作为外国侨民也向东方疏散。从此,和儿子离得更远了,最后他流落在中亚共和国的一个叫“科坎加”的小镇里。

陈昌浩没有什么生产技能,只有到采石场去劳动。在每天震耳欲聋的炸山炮声以后,冒着尚未消散的硝烟去抢运石块。

粮食紧张,每天只有半公斤,或者只有几片黑面包,还有点胡萝卜、土豆汤。没有医师,没有药物,陈昌浩的胃病越来越重。

他的胃部痉挛如同火烧,热辣辣地直往上涌,一会儿剧痛难耐,腰也直不起来,只得趔趔趄趄向镇上走去。叱咤风云已成历史陈迹,悲壮的河西走廊的日月亦将为人淡忘。他两手紧紧地按在腹部上,剧痛在推搡着他的肉体和灵魂。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陈昌浩给中共中央、苏共中央和共产国际写信,希望马上回国,马上上前线。也给共产国际常务主席季米特洛夫写了信。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不仅没有收到延安和莫斯科的回信,而且连儿子洋生的信息也没有了。

1942年冬天,突然从莫斯科传来了征调令。随着苏联的紧急动员令,一切人力物力,正源源不断地往高加索和斯大林格勒前线集结。要求聘用陈昌浩为翻译,并通知立即上任。陈昌浩离开了科坎加小镇,搭乘货车奔赴斯大林格勒前线。

战局很快进入了历史性的转折点,德国法西斯在苏联人民致命的打击下,走向了崩溃和死亡的道路。

陈昌浩重新回到了莫斯科。1943年共产国际宣布解散,作为共产国际常务主席季米特洛夫在临回国前,关心着陈昌浩、李立三、冼星海等人的状况。经过他提议,苏共中央把陈昌浩、李立三等人找回来了,先后安排他们到苏联外国文和民族文化出版局工作。

陈昌浩由动荡不定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从此开始了翻译工作。苏联将一项繁重而浩大的工程交给了他,苏联当时用的《俄华辞典》仍是1917年“十月革命”前编纂的。已经用了几十年,随着世界格局和中国发生的巨大变化,急需要有一部新的《俄华辞典》。这项艰巨繁杂、兴师动众的工程总设计师、主编一职就落在了陈昌浩的肩上。

陈昌浩请求回国的信写了许多,由于战争在全国激烈地进行,交通时有中断,他始终没有接到回信。直到张琴秋到莫斯科参加国际活动,陈昌浩才详细地知道国内的消息。不久蔡畅途经莫斯科,专程看望了陈昌浩。陈昌浩再次向中共中央和毛主席表达了自己回国服务的要求。

新中国成立后,陈昌浩在遥远的北国欣喜若狂,他立即写信给在解放军任军职的弟弟陈昌浚,他在信上说:“我在这里工作若干年,但我总觉得我做的事太少。我很想回国工作,也许在国内工作会更有效些……先念、德峰同志在武汉,去信时代我问候......”(注:李先念时任中共湖北省委书记、省政府主席、省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等职;吴德峰:时任武汉市市长等职;)

1951年4月初,陈洋生从莫斯科包曼高级工业学院毕业后,回国工作,陈昌浩嘱托次子为自己代办申请回国的审批手续。

经过党中央和毛泽东批准,1952年4月,陈昌浩终于回到祖国。刘少奇等人代表党中央亲自到北京车站迎接,阔别祖国13年再次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回国后陈昌浩一直在中央编译局副局长。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晚年的陈昌浩和普通人一样,思乡之情日益加深,按捺不住返回故乡看看的强烈的欲望。1927年,陈昌浩离开家乡参加革命,已经35年没有回过家。他的母亲在去延安找他途中,贫病交困,最终病死在四川万县,就地埋葬在当地荒山野岭之中。

虽然很想回去,但陈昌浩一直很犹豫,红四方面军出来的人在湖北工作的很多,他顾及自己曾经的身份,去了湖北,担心彼此难堪。何况亲朋故旧很多,担任红四方面军总政委时,受到很多人的关照,现在无法回报他们的恩情。

直到1962年的某一天,跑步时遇到了正在锻炼的张闻天,陈昌浩养成了每日30公里的长跑锻炼的习惯。张闻天见他一脸苦恼的样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边穿衣服边劝说:“有什么可顾虑的?把你昔日的刚劲拿出来。你这实属过虑,能做的该做的好事就做,不能满足的或者不该允诺的就婉言拒绝,别想得过多了。”张闻天力促陈昌浩湖北之行,两人就这个话题聊了一上午。

1962年5月,陈昌浩住进了翠柳宾馆,湖北省委和武汉市委为他作了最妥善的安排。最令他惬意的是几百名原红四方面军的老战士重新聚会了。

许多老同志已经住进了干休所,有的仍然是英姿飒爽。听说陈昌浩来到了武汉,纷纷奔走相告,有些年纪大拄着拐杖、坐着轮椅,非要在有生之年见一见曾经的老领导。

见了陈昌浩,有的握手、有的拥抱、有的大嚷大笑……在拥挤的人群里,一个矮个子引起了陈昌浩的注意,看着好面熟,可一时想不起来。这人站在陈昌浩面前,毕恭毕敬地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陈昌浩猛地想起来了,高兴地喊道:“哎呀!吴传宝!”陈昌浩立即关怀起他的命运和遭遇,紧握着那双粗壮有力的手问道:‘‘这几年还好吗?”

旁边省军区的一位同志介绍道:“他现在已是正团级了。”

吴传宝从陈昌浩的特殊关怀中知道了它的含义,便告诉他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人说我是张国焘的警卫员,我对他们说,我是组织分配去的。可你们知不知道,我还是朱总司令的警卫员呢!在懋功会师时,我还为毛主席服务过呢!”说得周围一阵哄笑,把吴传宝这个小个子推来搡去,室内充满了融融的欢乐气氛。

在座谈会上,陈昌浩站在讲台上,他抱拳举到额头,弯腰向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拱手注目,希望每个人都能收到自己的歉意,他内疚的说道:“同志们,我陈昌浩在这儿向你们敬礼,首先向你们作检讨,我犯了不少错误,由于我的错误,让你们受苦了。给许多同志添了许多麻烦,对不起大家。”说着说着,陈昌浩声音嘶哑,哽咽地流下泪水。然后他又强忍悲哀,打起精神说:“我一定努力工作将功补过。”

一些老将军们听了很感动,他们曾经都是陈昌浩的老部下,如今已经是共和国的少将、中将、上将,甚至是大将。他们曾经一起身临绝境,苦战河西走廊,他们跟着哭得很伤心:“总政委把过错全包揽了,可你也吃了大亏呀!你也和我们一样度过了那难忘的150天。”

汉阳县委请陈昌浩去作报告,全县区委以上的干部聚在大礼堂听他讲话。陈昌浩讲了“红军飞兵战黄安”、“苏家埠活捉厉式鼎”、“红军漫川关遇险”、“过秦岭横扫双枪兵”。他没有谈河西走廊,最后他诚挚地向听众说:“我的错误是很大的,没有党和毛主席的宽宏大量,早已没有我陈昌浩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陈昌浩在武汉休养了半年。许多人找到宾馆来叙旧,来请教,来求援。

1967年7月30日晚,陈昌浩去世。

1980年8月21日上午,位于北京西四丰盛胡同的中共中央直属机关礼堂里回荡着沉重悲哀、催人泪下的哀乐,到会的500多人臂佩黑纱,胸带白花,低头默哀,深深悼念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忠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陈昌浩同志。

陈昌浩的老战友徐向前主持追悼会,中宣部副部长王惠德致悼词,李先念、王震、陈慕华等领导同志参加了党中央为陈昌浩举行的追悼会。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悼词称:陈昌浩同志为“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忠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忠于党忠于人民的一生”。历史是公正的,它为陈昌浩革命的一生划了一个完整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