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印象中，周恩来总理无论是走路还是在大会小会上做报告时，他的右臂总是弯曲在身前。很多人认为这是他的习惯，是这位伟人特有的外表特征之一，就像列宁总是把两手插进坎肩的衣袋里，斯大林总是用手捏着他那个烟斗一样。但很少有人知道，周恩来之所以不把右臂伸直，是因为他的右臂曾受了重伤。

周恩来的右臂明显弯曲

1939年7月10日，刚从重庆回延安不久的周恩来前来找毛泽东汇报工作。这天毛泽东同时接到了中央党校高级干部班和马列学院要求他作报告的请柬，于是他对周恩来说：“恩来，你从大后方来，外边的形势大家都想知道，你替我去中央党校作报告，我去马列学院，不然我一个人没法去两家啊！”

周恩来欣然同意。当时刚与毛泽东结婚不久的江青也在场，她对毛泽东说：“让我也去听周副主席的报告吧。”

毛泽东说：“你级别不够嘛。”

江青说：“人家去学习学习嘛。”

毛泽东说：“你还是跟我去马列学院吧。”

江青又说：“听完报告，我还想看文艺表演。”

毛泽东不耐烦地说：“那好，你和周副主席去吧。”

毛泽东和江青

从中共中央所在地杨家岭到中央党校要渡过延河，当时时值夏季，河水暴涨，水齐腰深，汽车根本开不过去，只有骑马才能过河。毛泽东派自己的警卫参谋蒋泽民陪周恩来同行，一路上骑马行走的顺序是这样的：第一个是警卫员，第二个是周恩来，第三个是另一个警卫员，第四个是江青，蒋泽民在最后。

凡是在中央首长身边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与首长骑马同行时必须按顺序而行，不得超越，更不准跑马，这是一条纪律，江青在学习骑马时，蒋泽民向她强调过多次，她当然也知道。

但当一行人过了延河后，江青突然心血来潮，两腿一夹，扬起马鞭，对着坐骑就是一鞭，马飞快地跑了起来，一下就超越周恩来跑到了前面，周恩来怕江青出意外，于是拍马紧随。

但就在此时，意外出现了：一条狗突然从农户院内窜到小路上，狂叫着扑向江青的马。江青惊慌失措急忙拨转马头，恰好撞上从后边追上来的周恩来的马，一下把周恩来从马上撞了下来。周恩来南征北战，马术精熟，摔下马的一刹那，他清楚这一摔非同小可，必须保护好头部，于是伸出右手护住头部，右臂则戳在地上，造成了粉碎性骨折。

周恩来骑马照

周恩来摔伤后，蒋泽民等人赶紧扶着他步行到中央党校的会客室，中央警卫处立刻派来了大夫为周恩来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大夫问周恩来：“你怎么从马上摔下来了？”

周恩来说：“是我不小心掉下来了，可能是一年多没骑马，生疏了。”

包扎完毕后，周恩来忍着剧痛为中央党校高级干部班的学员作了报告，随后被抬到党校医务室进行治疗。

周恩来受伤后，蒋泽民尽管非常为难，但还是坚持原则向毛泽东汇报了事情的经过。毛泽东非常生气地批评江青：“你出什么风头！你耽误了多少大事！”随后他派秘书叶子龙去代表自己看望周恩来。

八路军卫生部请了印度援华医疗队的柯棣华、爱德华和巴苏3位大夫来为周恩来治疗。由于当时延安的医疗条件很差，3位大夫只能在为周恩来处理完伤口后再打上石膏。巴苏大夫在自己的日记中曾留下了一段这样的记载：

1939年7月10日，晚上10点钟，张部长请我们陪他去看周恩来同志。周恩来同志意外地从马上摔下来，右肘的小臂下端骨折了。延安所有第一流的医生都来了，给伤口进行了X光透视和包扎。我们看到他正在用左手练习写字，因为他知道，很长时间他将不能用右手写字。

柯棣华

大夫们为周恩来进行了一个半月的治疗，治疗期间，周恩来仍然不停地工作着，由于右臂已经打了石膏，他只能吃力地用左手批改文件和起草电文。中共中央在8月上旬召开了政治局会议，周恩来还忍着剧痛，连续在会上作了长篇报告。

8月18日，3位印度大夫再次对周恩来的右臂进行检查，他们发现臂骨的愈合很不理想，尽管用力地按摩并作了热敷，但右肘仍处于半弯曲状态，无法伸直了，右臂肌肉也出现了萎缩。于是毛泽东对周恩来说：“恩来，你到苏联去接受最好的治疗。”

周恩来却拒绝说：“主席，现在任务重，走不开呀！”

周恩来受伤后与刘少奇合影

毛泽东说：“边治疗，边工作么，我们也需要你去与斯大林见见面，与共产国际联络交流一下，讲讲中国的抗日形势，讲讲我党的政策和策略，会见共产国际的执委们，顺便了解欧洲的情况。”周恩来这才同意。

当时邓颖超还留在重庆工作，周恩来摔伤后，曾托人给她写了个条子，说自己因骑马不慎摔伤右臂，很快就会好的，请放心。所以邓颖超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但当邓颖超得知周恩来要去苏联治疗时，才意识到他的伤势一定很重，于是她发电请示中央，要求同去苏联，以便照顾。中央立即复电同意。

周恩来和邓颖超

8月27日，周恩来、邓颖超一行人乘飞机离开延安，他们首先抵达迪化（今乌鲁木齐），并在这里停留了4天。在新疆经停期间，周恩来不仅会见了邓发、陈潭秋等党在新疆的负责同志，还和主政新疆的盛世才进行了4次会谈。

9月14日，周恩来到达莫斯科后，被苏联政府安排到克里姆林宫医院。苏联政府派了很多高明的医生为周恩来进行了3次大的会诊，医生们最后提出了两个治疗方案：

一是把肘骨拆开，重新接上。这样胳膊可以运动自如，但要动两次手术，且花费的时间会长一些。这个方案即使不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但效果肯定是好的。

二是不开刀，就是强力拉展已经愈合的肌肉，可最后手臂只能伸展40度到60度，这样做所需的时间短，但是坏处是愈合的效果不会太好。

苏联医生更倾向于第一种方案，但周恩来经过考虑后选择了第二种方案，他说：“国内工作很忙，不允许我在国外长期治病。只要能够用它工作和生活，我就满意了。”

于是医生们在9月19日为周恩来进行了手术，他们只只切除了一小块突出的骨头，一周之后即拆线。经检查伤口已经全部愈合。拆线之后，主要的治疗措施是按摩、烤电、运动和浴疗，使萎缩的肌肉恢复正常，使手臂逐渐恢复运动机能。

但治疗中的强力拉伸是非常痛苦的，而周恩来要进行多次拉伸，他受的罪就更大了。当时为周恩来担任翻译的师哲后来回忆说：“疼啊，是人承受不了的疼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能比上周副主席那样坚强的人啊！他治疗的时候都不让邓大姐在跟前，总理在大姐面前从来不讲那么疼的。”

经过多次强力拉伸，周恩来的右臂恢复得很快，他很快能用手做简单的伸屈活动了，他高兴地说：“取得这样的效果，我是很满意的，我又能照常工作和生活了！”

但大家都知道，尽管周恩来右臂的弯曲程度要比预料的大些，但要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这只手最终将是半残疾的。

在治疗的后期，周恩来竟坚持用右手写字，他写下了长达110多页的《中国问题备忘录》，交给了共产国际的领导人，并且做了口头报告，使他们了解了中国的情况和中国共产党的策略。

1940年3月26日，周恩来一行人安全返回延安。从此以后，他的右臂就一直没有伸直过。

周恩来回延安后锻炼右臂

在周恩来的后半生里，这条未能完全治好的右臂为他带来了很多痛苦。有一次周恩来吃饭，有几颗饭粒粘到了他右手小指的下侧，他本想用舌尖舔到嘴里，但他的手背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翻展自如，只好放下饭碗用左手去舔。

1958年夏天，北京十三陵水库开工，周恩来带着警卫员赵杰过去义务劳动了3天。工地负责的同志知道周恩来的右臂有伤，为了照顾他，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些轻活。但周恩来却拒绝照顾，他执意去挥镐挖土石方，扬锨装车，但由于他胳膊伤残，动作别扭，镐头下去落不到正地方，装车也装不好。

负责的同志只好安排周恩来去推独轮车，但由于他的两臂不能平衡地使力，推着推着，独轮车一歪，把石块都倒在了行车道上。

赵杰见状，对周恩来说：“总理，咱俩一起，我推车您拉车吧！”但只要赵杰一用力，周恩来就没法出力去拽了，他埋怨赵杰特意照顾自己，成心不让他劳动。

在这3天里，赵杰既要保证能让周恩来劳动，又要照顾他的身体，可谓是费尽了脑筋，他后来说自己这次是去干了几天“脑力劳动”。

周恩来对于自己摔伤一事的经过一直严格保密，直到1977年，他生前的卫士长成元功才无意中从毛泽东生前的警卫员王来音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王来音就是那天送周恩来去中央党校的警卫员之一，他目睹了事件的整个过程。

成元功

成元功得知此事后，马上去中南海找邓颖超，说自己找到了见证人。成元功以为邓颖超早就知道周恩来受伤的真相，谁知邓颖超并不清楚，她在听成元功讲完事件的经过后，才若有所悟地说：“噢，怪不得那年我从重庆回到延安后，江青来向我说，她经常去看望恩来，她难过得都哭了。我想她怎么会哭呢？今天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同她有点关系。”

受伤后的几十年里，伤残的右臂不仅在折磨在周恩来，同时也在塑造着他。谁能说，那只伤残的右臂不恰恰使他的风度更加生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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