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老龄化程度最高的日本,2015年的某一天,NHK特别节目录制组一位报道过照护问题的导演被这样一篇报道所吸引:

“因深爱妻子而犯罪,93 岁老翁犯受嘱托杀人罪获缓刑。”

略显矛盾的标题使导演心底浮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原本尽心照护妻子的丈夫为什么会杀害她?

说起杀人案,虽然也有当事人一时冲动犯案的情况,但大部分案件的犯罪动机都是憎恨与积怨。但是,这起杀人案发生在相濡以沫、感情甚笃的老夫妻之间。犯罪动机究竟是什么,只有当事人本人知道答案。带着这样的疑问,NHK特别节目录制组开始了对日本全国照护杀人案的调查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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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组搜集整理了2010—2015 年6年间日本全国发生的照护杀人案的新闻原稿、当初的采访记录和审判资料,对超过100位当事人开始了地毯式的走访

节目组通过海量采访、实地探查和案件当事人的直接对话,做出专题报道节目,并在节目基础上修订增补成书——《是家人,也是凶手:绝望照护者的自白》,深度呈现了照护过程中爱与苦以及悲剧背后的难以忽视的社会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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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人,也是凶手:绝望照护者的自白》

[日] NHK特别节目录制组 著

丁丽阳 译

2024年6月 中信出版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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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照护母亲之前的那个我已经死掉了。”

“那时候,我觉得她是个披着我妈妈外皮的怪物。”

“想和她携手走完人生,直到化为尘土 ”

“妈妈太可怜了,所以我动了杀心。”

走上绝路前,他们是恩爱有加,想要携手走完一生的模范夫妻;是为照护母亲辞去工作,甚至完全放弃自己生活的孝顺儿子。然而,在漫长的照护中,他们被囚禁在责任与爱的牢笼中动弹不得,就像时时刻刻被拉紧的弹簧,在超过了承受的极限后彻底变形,无法复原……

是“加害人”,也是“被害人家属”

《是家人,也是凶手》中有这样一个案例,当事人是一位 80 多岁的女性,她本想与丈夫携手度过平凡的退休生活,但因为试图杀害身患阿尔茨海默病的丈夫而被捕入狱。

随后的庭审中,因为她在犯案后立即报了警,法庭认定她有自首情节,同时她“在照护的过程中心力交瘁,令人同情”,法院因此最终判处她缓刑。判决书如是写道:

“被告人是善良的普通市民,也是不遗余力照护丈夫的贤妻良母。”

通过采访不难看出,在 45 年的婚姻生活中,夫妇俩一起尝遍酸甜苦辣,建立了彼此信任的夫妻关系。看着过去和老伴儿在函馆旅行时的留影,她脱口而出:

“‘妈妈柠檬’洗涤剂广告里不是有一对老夫妇吗?唱着歌,手牵手走在函馆的坡道上。我也想像那样,和老公一直到老都手牵手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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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有夫妻二人名字的小人偶

然而,憧憬已久的养老生活因为丈夫罹患阿尔茨海默病而彻底改变了。

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后,丈夫性情大变,对饮食表现出非常强烈的好恶,完全拒绝不称心的食物。带他出去散步以后,爬上楼梯回到家里,他就会猛地甩开妻子的手。“他的情绪也变得一天比一天不稳定。”

阿尔茨海默病也让老人的睡眠节奏变得混乱,每天夜里都要解手好多次。当事人被吵得难以入睡,睡眠不足成了常态。随着老伴儿的病情持续发展,他开始出现徘徊症状。老人会在夜里 1 点穿好所有衣服,戴好帽子准备出门。把他带回家里以后,他就再也不睡觉了。

照护生活仅仅持续了 3 个月,她的疲劳就酿成了杀意。

某天夜里 1 点多,她被关门声惊醒,发现老伴儿又换好了衣服,准备走出家门。又要去外面游荡了吗……

“孩子他爸,今天的报纸还没开始卖呢。等天亮了再一起去吧。”

这么说着,当事人想要把他带回家里。

拉扯中,两人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起倒在了大门口。老伴儿直接起身去了起居室,靠在柜子边上睡着了。她在无奈和疲惫中深深叹了口气,回到卧室里躺下,但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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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起居室,发现老伴儿就那么躺在那里,还在熟睡。她的手摸上了老伴儿的脖子。

“就在玄关这儿,我们俩就是在这儿跌倒的。”

“那边那个柜子,他当时就躺在那里打呼噜。”

“这里放着电水壶,我一看到电源线,就用它勒上了老伴儿的脖子。”

当事人为节目组成员逐一指着家里的每个角落,讲述着当时发生的事。

她继续说:

“真的已经陷入深渊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没办法冷静地做判断。我想,杀了他的话,他应该更幸福吧?应该能比活着要舒服一些。”

一字一句,无不令人心酸。

照护杀人犯是带着这样的想法,亲手杀害了深爱的家人……

我们一般认为,在案件中通常要么是“加害人”,要么是“被害人家属”,都有着明确的身份。但眼前的采访对象,既是“加害人”,也是失去重要家人的“被害人家属”

然而,令人心碎的呼救,事后才有人听到。

极端事件背后,是许许多多在照护重压下挣扎的人。在日本,以照护者为对象进行的一次问卷调查显示,有46.9% 的人表示自己“感到身体不适”;26%的人觉得自己“出现了心理问题”;回答“因为照护而感觉自己孤立无援”的人占 18.5%,也就是大概每 5 人中就有 1 人有这样的感受。

无法卸下照护重担的人

在采取极端行为之前,背负重压的照护者是否发出过求救的信号?

节目组试图通过与照护杀人当事人直接对话获得一些解决问题的线索,他们屡屡向当事人询问:“如果家人或者政府给予支持的话,您觉得什么样的支持能改变当时的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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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对于照护者的援助并非完全缺失。2000 年,日本护理保险制度正式实施,需要照护服务的老人提出申请后,由医疗、福利等方面的专业人士对其进行评定,根据所需的照护程度划分为照护1~5级,可根据照护等级使用日间照护、上门护理等服务。

然而,书中的照护者由于种种原因,成为“无法卸下照护重担”的人。

比如前文提到的80多岁的女性当事人,她身患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伴儿与从前性格迥异,每天满口抱怨,但她依然觉得照顾老伴儿的事儿不能交给别人,因为 “亲自照顾老伴儿是天经地义的。”

正是这种“家里的事必须靠自己解决”独自背负一切的想法和“女性理所当然要负责照护”的社会风气,最终把女性逼得走投无路。很多女性即使和家人共同生活,依然因为“看不见的孤立”而深陷泥潭。

而另一些照护者的情况是,他们在照护之路上形单影只,并未参与长期照护保险服务,因为照护失去了婚姻和工作,逐渐与社会脱节,逐渐成了一座“孤岛”。

这位当事人名叫长谷川隆志,他在节目中没有匿名。接受采访时,长谷川先生 51 岁,照护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母亲已经11 年了。他管自己叫“照护机器人”。

在照护初期,长谷川先生并不了解长期照护保险制度,深信什么事都应该由身为儿子的自己来做,也没有想过到政府机构去咨询。长谷川先生对节目组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在挣扎。本来以为能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实际上根本回不去,也找不到生活的指望。最痛苦的时候,我什么事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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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谷川先生陷入死胡同的照护生活,以一种意外的方式遇到了转机。

母亲突发脑梗死被送进医院,接诊的医师惊讶地发现他们并未使用照护服务,于是劝他们到有关部门做个照护级别认定。母亲开始使用照护服务后,长谷川肩上的担子减轻了,心境也慢慢变得稍微从容起来。然而,节目组联合公益机构开展的社会调查显示:并未使用长期照护保险服务的家庭并不在少数。

日本之鉴:如何寻找可能的出路?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防止照护杀人悲剧的发生?”

答案并非轻而易举就能找到。

不过,节目组在采访过程中,依然发现了一个值得借鉴的案例

节目组来到了日本北海道的一座小城——栗山町,这里以重视“照护者”闻名,推出了许多以“照护者”为中心的政策。栗山町采取的方式被称为“外展”,就是“伸出援手”的意思,即由支援方采取积极行动,向不主动求援的人提供援助。栗山町社会福利协会首创了为照护者提供帮助的《照护者手册》,封面上有这样的文字:

您和您照护的人同样重要。

手册里设计了用于记录照护者本人健康情况的页面,还提供了对应照护相关的烦恼的求助热线。此外,他们还开设了“照护者咖啡馆”,让照护者能获得片刻放松。照护者可以将咖啡馆当作“聚会场所”,彼此倾诉烦恼、缓解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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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复旦大学人类学民族学研究所所长潘天舒在给本书的推荐语中提到的:在地方道德世界内修复和重建一个由家庭、社会、国家和公众共同参与的照护共同体,已经是研究者和决策者无法回避的终极议题。

随着我国的照护问题日益凸显,2016年起,我国开始试点“长期护理保险制度”,目前试点城市已经扩大到49个,参保人数达到1.69亿。

长期从事福利社会学、养老政策研究的华东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张继元在读过本书后表示,如何尽早建立完善家庭照护者支持体系,减轻家庭照护负担,避免极端事件的发生,是这本书对社会发出的灵魂拷问。

在即将到来的大照护时代,我们除了急需寻找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更希望通过这本书传达当下正担负照护责任的人们的经验与感受,让社会了解照护,看见照护的爱与苦。在了解照护者的心声后,才能更好地让政策与制度匹配他们的真实需求。

我们已经身处老龄化社会,而那些无法照顾自己的老年人被照顾的程度有多好(或者有多差),正在成为折射社会文明的重要尺度。照护困境是一个巨大难解的谜题,《是家人,也是凶手》或许并不直接通往解决困境的快速路,但它连接着无数个充满可能性的出口,我们相信,在每个出口,都有点点微光。

梳理6年间全日本照护杀人案件

深度追踪其中极具代表性的11件

透视照护的爱与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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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又要搞新事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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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6.12

编辑:Cellur | 审核:楚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