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野营"的主要领导同志有周保中、李兆麟、崔庸健(即崔石泉)等同志。

按照"八八独立旅"的建制,周保中同志任旅长,李兆麟同志任政治副旅长,崔庸健同志任旅党委书记兼政治部主任。

"野营"共有五个营的编制,其中四个步兵营,一个无线电通讯营,共约一千七百多人。

通讯营多数是女同志。

我去后被编入第三营,营长是王明贵同志,副营长是安吉同志(朝鲜族)。

为了使抗联战士受到一些正规化的军事训练,尽快提高军事素质,抗联领导和苏联方面协商,请他们给我们派一些军事训练人员,帮助进行军训,苏方同意这个要求,给每个营派了一位副营长。

我所在连的连长是金光侠(朝鲜族),我所在第一排的排长是许凤学(朝鲜族)。

在东北抗联处于最困难的时期,能够撤离国内的队伍早就到了苏联,集中在"野营"学习。

我到"野营"最晚,是学习时间最短的一个。

我到那里时,比我先到的同志已经学习了很长时间,文化水平、军事技术和政治思想水平都有了很大提高。

使我特别感到惊奇和羡慕的是,多数同志都学会了一些俄语,有的已经达到精通的程度。

过去同我一样的一些同志,在政治上也有了进步,如芦连丰、夏凤林等同志都担负了一定的责任。

看到同志们的进步,我深深感到自己落在了他们的后边,内心非常着急。

但我很快冷静下来,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早日撵上去。

抗联几位主要领导同志中的李兆麟、冯仲云对我比较熟悉,周保中同志也知道我的情况,他们对我都很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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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保中

我到"野营"学习不长时间,即一九四五年春天,就被安排参加了基层党组织的领导工作。

那时"野营"基层党的组织是每个连建立一个党支部,每个营设立总支委员会。

我们三营党总支委员会书记由副连长李永镐(朝鲜族)兼任,我先是专任党总支副书记,以后营的领导又决定由我兼任营的文化教员。

抗联部队转移到苏联以后,全部需要都是依靠苏联供给,穿着苏军服装,使用苏式武器,吃的也同苏军一样的"黑列巴"(一种黑面包)、炖土豆。

居住条件比较差些,住在帐篷和地窖子里。

我们大家对生活方面的要求并不高,过惯了辗转奔波、饥寒交迫、餐风饮露的艰苦生活,现在一下子过上这样正规的军队生活,吃穿都有了保证,感到很安适。

苏联人民当时正处于反法西斯卫国战争的艰苦岁月中,他们发扬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为我们的学习和生活创造了比较好的条件,使我们深受感动,直到今天想起来,还有深深的感念之情。

但我们在"野营"里却无时不在怀念祖国的亿万人民,他们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遭受着日本侵略者的奴役和压迫。

解放祖国人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国外的条件再好,终究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生活再舒适,并不是我们追求的目的。

现在最需要我们的地方是祖国抗击日寇的战场。

所以每个人都能认真学习,刻苦训练,努力提高军事技术,随时准备早日返回祖国,消灭日本侵略者,解放苦难的中国人民。

我们在"野营"学习的课目,以军事课为主,约占学习内容的百分之七十。

军事课的内容有姿式教练、刺枪、实弹射击、战术进攻、防守训练,有时还进行全副武装的长途行军演习、冬季野外露营训练、飞机跳伞等科目。

此外,冬天训练滑雪,夏天练习游泳,有时也搞武装泅渡训练。

滑雪,对我来说是件新鲜事。

过去在国内打游击时,每年有多半年时间是在寒冷的冬天里活动,离不开冰雪和山林,却从来没有滑过雪。

比我先到"野营"的同志,都受到了滑雪训练,进步很快,有些同志已经滑得相当好。

我刚到"野营"时,参加滑雪训练,看到战友们在山岗树林里穿梭来往,身轻如燕,英姿飒爽,羡慕极了。

我多么想快点赶上他们啊!

为了这一天的早日到来,我更加顽强的去练,每次训练都用尽全身力气,无数次的摔倒,再无数次的爬起来,常常大汗淋漓,棉衣都被汗水浸透,回到住处脱下衣服,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汗水没有白流,一个冬天过去后,终于攻克了滑雪关,我也可以和同志们并驾齐驱,在广漠的雪野上展翅翱翔了,心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为了促进大家迅速提高滑雪技术,"野营"有时组织比赛,最初参加比赛我是不够格的,后来技术提高了,也高高兴兴地加入了比赛的行列。

与军事课相比,政治课少得多,只占全部学习内容的百分之三十左右。

政治课的主要内容是联共党史,也穿插讲一些苏联社会主义建设成就、苏德战争的情况以及国际形势等。

主要讲课人是刘亚楼同志。

刘亚楼同志在参加了举世震惊的两万五千里长征以后,党中央派他到苏联学习军事。

他当时正在伯力,离我们的驻地较近。

为了使我们按计划完成政治课的学习任务,他不辞辛苦,经常往来于伯力和"野营"之间。

刘亚楼同志一般不直接给我们讲课,他都是按照编写好的教材,先给"野营"的政治教员讲授,然后再由政治教员分头给我们讲。

抗联战士一般出身都很贫苦,念过书的很少,绝大多数不识字,这就给学习带来了很大困难。

在我们三营,我念过几天私塾,识字虽然不多,但比没上过学的人还算强得多,因此我这个文化教员也受到大家的欢迎。

在学习期间,时常考核大家的学习成绩,成绩优良的,给以奖励,大家的学习劲头十足,热情很高。

我到"野营"学习刚满一年,苏联继战胜法西斯德国之后,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公开对日本帝国主义宣战,随即向我国东北出兵。

当时,苏联出兵的确切消息我们不知道,但在他们出兵前已经看出了种种迹象。

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苏军取得抗联领导的同意,曾从"野营"中挑选了一批身强力壮、受过跳伞训练并能较好地掌握跳伞技术的同志,派到苏军的一些部队中,后来知道这是苏军为进军东北作准备而挑选的向导。

苏军出兵东北后,军事进展极为顺利,我们很快就在广播中收听到苏军解放牡丹江、哈尔滨等城市的消息。

这令人振奋的消息,一下子打破了"野营"的平静。

随之,"野营"的一切训练都停止了,大家议论的中心就是什么时候回国参战,配合苏军消灭日寇。

最初,还不敢公开讲,只是仨一帮、俩一伙地悄悄议论。

随着苏军的胜利进展,大家都有点忍耐不住了,不仅公开议论,而且纷纷去找领导,要求早日回国参战。

领导耐心地向大家作解释,告诉我们说,苏联红军出兵东北时,我们的抗联同志,有一部分已随同苏军进入东北参加战斗了。

对我们这些暂时留下的同志,上级已有部署和安排,以后要有许多任务需要我们去完成,希望大家耐心待命,到时候会马上通知大家。

领导这样安慰我们,其实他们的心情比我们还要着急。

人同此心,全东北人民包括我们在内,同日本帝国主义整整苦斗了十四年,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夺取这最后的胜利吗?

整个"野营"很快就投入了回国的准备工作。

领导先召开连以上干部会议,讲了当前的形势,布置了几项工作。

其中的一项重要工作是组织建设工作。

领导考虑到抗联的绝大多数同志参加革命多年,在对敌斗争中经受了十分艰苦和危险的考验,为祖国和人民立下了功勋。

许多同志过去在敌人的心脏地区和敌人坚持斗争,分散、独立活动,远离组织和领导,入党的问题得不到解决。

现在,即将回国接受新的艰巨任务,为便于今后工作,决定在这些久经考验的同志当中发展一批党员,以实现这些同志多年梦寐以求的崇高愿望。

我们三营党总支,根据旅党委的决定,及时召开了总支委员扩大会议,吸收每个连的党支部委员参加,讨论了旅党委的决定,立即作发展党员的工作。

全营有二十多名发展对象,由营党总支和连党支部的同志分头找这些同志谈话。

有些同志由于文化程度低,以前只提了口头申请,没写书面申请,这回都需要补写一份,我和其他同志就忙着帮他们代写。

之后,每个要求入党的同志先后经连党支部、营党总支讨论通过,最后报旅党委批准。

潘守业、芦连丰、李桂林、李绍刚等二十几位同志这次都被批准入党。

我们在"野营"学习期间,完全执行苏军的建制,由于受人数、编制所限,所有人员的职务、级别都比在国内时压低了很多。

我们营长王明贵同志在国内曾任抗联三军三师师长多年,金日成、王效明、姜信泰等同志在国内也是师级干部,这时都担负着营长职务。

依此类推,逐级降低,许多同志都成了普通一兵了。

领导考虑到将来回国后革命工作的需要,决定为一些同志调整级别和职务,原为战士的升为班长,原为班长的升为排长。

我和三营的尹德福、夏凤林、宋殿选、芦连丰、张祥等二十多位同志被定为少尉排长。

职务和级别调整后,马上按级别换发了军装和肩章,排级干部每人发了一只撸子。

在迎接抗战胜利的时刻,为了表彰广大东北抗联战士为祖国解放事业作出的不朽功绩,领导决定给在"野营"学习的抗联战士每人发一枚抗战胜利纪念章。

正忙于战时生产的苏联工厂,为我们制作了纪念章,虽然比较粗糙,但并不影响它的重大意义,也不影响我们对它的喜爱。

同志们都把这一枚普通的纪念章看作是党和人民对我们的最高奖赏,当作最珍贵的纪念品,爱不释手。

佩戴在胸前,感到无比荣耀,幸福的心情真比饮上一杯醇酒还要甘甜。

根据领导的统一安排,我们回国时要轻装,每人除留下身上穿的一套单军服和一件呢子大衣、一个随身带的背包以外,在"野营"学习期间使用的武器和用品,一律清点、整理好交回苏方。

按照领导的要求,我们也提前作好了准备。

这许多准备工作,都是比较复杂的,但却进行得异乎寻常的快,又是那样的有条不紊,一共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全部干净利落地完成了。

在我们进行轻装准备的同时,我们的领导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另外的重要准备工作,研究我们回国的行动方案。

当时苏联和国民党政权有约定,东北从日本手中解放出来以后,要交给国民党政权接收。

但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进行了长达八年的艰苦卓绝的抗日斗争,东北人民、东北抗日联军面对强敌,坚持了十四年的抗日斗争,取得的胜利成果怎么能让国民党反动派窃取呢?

当我抗联领导同苏方协商回国接收政权问题时,苏方不得不正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抗联这支革命力量的存在。

经双方商定,苏方同意我们回国后,在东北已经解放的县城以上的地方,设立五十八个接收点,派抗联人员去主持接收。

每个点拟派两位负责人,为了工作方便,由其中一人到当地苏军卫戍司令部担任副司令。

按照这个方案把去各地的人员都分了组。

为了使我们在需要时能迅速回国,苏军答应用飞机随时送我们。

回国的行动计划和时间是绝对保密的,要根据苏军在东北的作战进程,分期分批走,谁也不知道是哪一批、什么时间走。

领导只向大家提出一个严格的要求:作好一切准备,只要一声令下,轮到谁谁就立即启程,上级决定到哪里就到哪里。

对于领导人的行动计划和去向我们更不清楚了。

大家都怀着兴奋和紧迫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回国时刻的到来。

在即将动身回国前,抗联领导召开了全体抗联战士大会,周保中、李兆麟同志先后作了动员讲话。

他们说,苏联红军虽然帮助我们解放了东北,但他们不能久留,将来还要撤回来。

收复失地,接管地方,建设人民的新政权,要靠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靠中国人民自己的力量来完成。

以后的任务更艰巨,需要大量干部。

党中央已经决定,从陕北革命根据地延安派大批干部到东北来。

但当前国内交通极为不便,他们到东北还需要一段时间。

现在国民党反动派正在预谋抢夺抗战胜利果实,苏军解放了的地方我们如不马上派人去接收,就会使反动派有机可乘。

因此,党中央交给我们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命令我们先从这里就近返回祖国,先把政权接收过来。

我们的人少、任务重,每个人都要作好思想准备,去应付各种复杂、危险的情况。

领导同志说,我们是为人民而战的军队,一切都要从人民的利益出发,回国后一定要严格遵守组织纪律、群众纪律,保护人民、爱护人民。

还特别嘱咐我们,苏联红军出兵东北,是为了帮助我们打击日本侵略者,帮助我们解放祖国和人民,我们一定要和苏军搞好关系。

他们对我国的语言不通,道路不熟,生活不习惯,我们要多给他们以帮助和配合。

在"野营"中以金日成、崔石泉(崔庸健)等同志为首的一批朝鲜族同志,也和我们一道进行准备,以后他们经我国东北回到朝鲜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