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数字游民、自由职业者、休学一年、裸辞旅游等打破传统的生活方式,在互联网上流行,并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追寻自由、获得生命自足的浪潮。青年养老院,亦是这种浪潮的延续,带着年轻人自我治愈的精神需要,扎根乡村的广袤田野,为其提供住宿、休闲与社交空间。
从小红书上青年养老院的定价与选址来看,类似于乡村版青年旅舍,以低成本租金与高容量乡野风光,容纳短期不工作、只“养老”的年轻人。显然,这里的“养老”概念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养老院(敬老院),只是一种规避社会时钟对于青年的期待,好好工作、努力上班。而正处迷茫期的青年,希望借由“养老”这样走向生命尽头、无从被安排的周期里,重新锚定的人生方向。
从这个意义上,青年养老院与其说是传统意义上的养老院(或敬老院),不如说是年轻人心里意义上的“躺平”之处,可以远离物质考量的压力、在享受纯粹自然的简单生活中挖掘未来航线。而这种生活想象,唯有退休才有,故以“养老”之名、行“收容”之实。
在此背景之下,不少裸辞的青年人似乎看到了民宿在乡村落地的可能性。诸如来自河北邯郸的路雷雷,在云南西双版纳开了家“问巢”青年养老院;北京青年李晓岚改造舅舅在河北邢台老家的院子……相比于其他农家乐等乡村民宿形式,青年养老院服务群体多为年轻的单身人群。因此,前者以家庭、同学、朋友等群体性活动,在青年养老院的场景里,则是一次重新介绍自己、再次链接社会关系的活动。
这些青年养老院,往往会营造各类陌生人社交或是自我独处的空间氛围:是围炉煮茶的社交,还是眺望远方的发呆,抑或是打造更多可能性,青年养老院在社会情绪上精准拿捏“年轻人就业压力大”与“希望早日退休”的痛点,然其商业落地还处于萌芽发展的早期阶段,仍有待观察。
从奋斗到休息:城市爆满的青年旅舍与扎根乡村的青年养老院
相比于城市民宿、日租床位的低价青年旅舍,扎根乡村的青年养老院的特色,是拥有更多的户外体验。事实上,青年养老院的核心人群是,“回不去老家、待不住城市”的打工青年。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4年前四个月的16-24岁劳动力失业率在15%上下徘徊,青壮劳动力在城市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机会。他们没有全职儿女的家庭托底,也失去了奋斗方向的工作机会,有的只是迷茫、无措与不安……不确定的待业时长、长时间不合群的蜗居生活、入不敷出的城市生活、无处安放的未来,都成为这群打工青年渴望“青年养老院”这座加油站的理由。
在此情形下,青年养老院对待业青年来说,就是一次释放压力、寻找新机会的容身之所。
现实层面上的低成本住宿考量,还折射出不同价值诉求的生活选择:
城市爆满青年旅舍,多为来城市寻找工作机会的青年人,而在此短暂停留的穷游者,也有明确的目的地,明显区别于待业、无方向的打工青年,其核心价值均指向了实现个人价值的奋斗精神,因而可以忍受多人居住的短暂停留。
而扎根乡村的青年养老院,更注重精神自由与自我放松,其核心价值是逃离永远歌咏奋斗的城市氛围,寻找一份重归简单的休憩地,要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主打“度假”,用短时间的麻痹来释放长时间被压抑的精神状态,重燃生活的热情。
而这种从奋斗到休息的诉求变化,仍然指向“生命不止,奋斗不息”的精神号召。这种号召,在工业流水线式的城市化进程里,已然异化,个人淹没在不断变化的kpi指标里,消失在社会时钟的不断催促里。由此,才有全职儿女与数字游民的争议,而今的青年养老院的短暂休整,令人不禁思量,真的不能一直躺平吗?
从游民到养老:数字游民的地域驻扎与短暂休整的休闲日常
作为“赚一线的钱、在三线生活”地理套利闻名的数字游民群体,不可避免地将与青年养老院受众(待业的打工青年)相重叠。所不同的是,数字游民有工作、有方向,而前往青年养老院“养老” 的年轻人,不知未来在何方。由此,这些青年想长期驻扎于青年养老院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弱了。
可见,要想在青年养老院里长期躺平,或是进阶成数字游民(或远程工作者),不需要考虑地理位置,只需要一台电脑就可工作。事实上,国内数字游民群体也正是如此,多以年轻人(且没有养家负担的单身人群)为主。由于没有养家压力,因此“养老”躺平的可行性得以实现。
事实上,无论是游民驻扎,还是短期休假,“青年养老”可以看作以往互联网热词“gap”的实践样本。这种尝试本身,是当代年轻人对现有生活方式与工作节奏的反叛。
这种反叛,既是远离了传统意义上的职场生活与社会规则,选择了更为自洽的生活,更是将现有工作与生活秩序的不满,转变为试图寻找新人生图景的行动。尝试的代价,便是“持续性”的困境。
如数字游民亲历者的讲述,不稳定的工作收入、投入反馈的滞后性以及相对孤点的生活日常,都是脱离正常轨道所付出的代价。这世界没有绝对的自由,短暂在青年养老院躺平的年轻人,即使能进阶成数字游民,也依旧需要平衡取舍,更遑论没有收入的待业青年,心中的焦虑与不安,并不会因外界目光减弱而停止。
某种意义上,住在青年养老院的年轻人,本质上与全职儿女并无不同,都在追求更稳定、更有意义生活路上的短暂停留。两者的区别在于,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幸运,拥有一定的物质基础可以支持、获得家人的理解与包容。
全职儿女的稳定,是考研考编上岸的征途;待业青年的稳定,是找到奋斗方向的寻找之旅。两者看似殊途,却是同归:家庭能够想到的最稳定的方式便是体制内,因此考研考编的上岸之举,更易获得理解与支撑,是一种策略的折中;而奋斗方向的寻找,本质上是驱散现阶段的迷茫,重燃对未来的希望,而没有明确的路径。
从这个意义上,青年养老院更像是后天努力版全职儿女生活(自己为自己出生活费),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其他一切随意。
事实上,青年养老院,这一新概念的出现,正是渴望休息权利的社会情绪不断放大的结果。这种因身不由己带来的群体性需求,能否成为民宿发展的长期动力?或许可以,一如为兴趣买单的游学活动,毕竟,“没有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人十八岁”;或许只是昙花一现,毕竟伴随着群众自治、乡村振兴等公共服务的深入,越轨行为或将成为常态。
因此,青年养老院这一概念的兴盛,与其说是一创业风口的来临,不如说是可供发展的民宿机会。至于未来如何,仍有待观察。
结语
青年养老院,或是新概念的昙花一现,然其背后所传递的社会情绪,却是持久的:从“全职儿女”的大幅讨论,到“退休延迟”的信息,休息羞耻症与调休不满情绪的出现,都在不断提醒,个人休息权被长期压抑的社会现实。而“青年养老院”正是以缩小版农家乐的方式,来为短暂休整的年轻人提供生活空间,并在此基础上,呼吁奋斗理念转变,“只有休息好,才能持续性奋斗”。
相比于城市青旅中或找工作、或旅游、或出差的青年人,待业的他们没有明确方向;相比扎根乡村来地理套利的数字游民,尚未实现技能变现的他们需要时间来实现。这些需要时间的种种偶然,成为青年养老院从“概念”到“落地”现实的理由。毕竟,社会时钟的无孔不入,令人们只能寄托于“养老”的空缺,方能打破社会时钟的干扰。
从这个意义上,“青年养老院”的爆火,恰恰是当下年轻人对于拥有一段放空时间的渴望、一份找回重新出发勇气的期待。而这,恰恰是“青年养老院”的最大价值,容纳短期脱轨的青年群体,为其未来发展蓄力加油。
在此概念之下的民宿发展,能否如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一方面,有赖于美丽乡村建设的成果,乡村资源的充分利用,才能令青年养老院的户外特色经久不衰;另一方面,则依赖于建设者的探索性服务,毕竟相比于资源聚集的城市,乡村的生活更需要民宿管家的支撑,方能处处便捷、日日闲适。由此可见,青年养老院要想获得规模性发展,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花花相异”(ID:xuannuan-weiguang),作者:化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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