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天取经路上,抛开那些有主子的妖怪外,其余许多妖怪都被打死了,像白骨精、蜘蛛精、蟒蛇精、豹子精、犀牛精等。
但是,也有一些妖怪,虽然没有主人,却也活了下来,比如红孩儿、蜈蚣精、牛魔王、如意真仙、黑熊怪等。
说起来,这个黑熊怪还真是奇怪。他偷盗袈裟,阻碍了唐僧取经,按理说也该打死。然而他非但没有被打死,反而做了观音菩萨的守山大神,可以和菩萨一样,与天地同寿,简直赚大了。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黑熊怪有这么好的命呢?
我们可以从原著逻辑方面,以及西游源流方面,来分析这个问题。看完你就会知道,黑熊怪之所以能归顺菩萨,成为佛家弟子,是有迹可循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从原著逻辑来看,黑熊怪没有被打死的理由
黑熊怪是西天取经路上,最奇葩的妖怪,没有之一。纵观西天取经途中,不吃唐僧肉的妖怪有,不吃人的妖怪有,对唐僧袈裟感兴趣的妖怪也有,跟孙悟空打平手的妖怪也有,然而,这几个条件同时满足的妖怪,只有黑熊怪。
黑熊怪和其他妖怪不同,他已经修得了长生之术,这是许多妖怪不具备的优势,故而他们要吃唐僧肉来延寿。
黑熊怪不需要,所以他对唐僧肉不感兴趣。他只是传了一些服气的方法给金池长老,金池长老就能活到二百七十岁。
行者见了,呵呵大笑道:“那个老剥皮,死得他一毫儿也不亏!他原来与妖精结党!怪道他也活了二百七十岁。想是那个妖精,传他些甚么服气的小法儿,故有此寿。”
金池长老只是得了一点服气之法,就能活二百多岁,那么黑熊怪活的岁数,必然不止二三百,也许他已经上千岁或者更多了。显然,黑熊怪已经修得长生术。
另外,从洞府来看,黑熊怪道行不浅。他的洞府,悟空和观音菩萨看到后都忍不住赞美。
行者进了前门,但见那天井中,松篁交翠,桃李争妍,丛丛花发,簇簇兰香,却也是个洞天之处。又见那二门上有一联对子,写着: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行者暗道:“这厮也是个脱垢离尘、知命的怪物。”
从“脱垢离尘、知命”能看出来,黑熊怪和普通妖怪不同,他已经算是得道了。
菩萨认定,拿了那个玻璃盘儿,径到妖洞门口看时,果然是:崖深岫险,云生岭上;柏苍松翠,风飒林间。崖深岫险,果是妖邪出没人烟少;柏苍松翠,也可仙真修隐道情多。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咽鸣琴,便堪洗耳;崖有鹿,林有鹤,幽幽仙籁动间岑,亦可赏心。这是妖仙有分降菩提,弘誓无边垂恻隐。菩萨看了,心中暗喜道:“这孽畜占了这座山洞,却是也有些道分。”因此心中已是有个慈悲。
西天路上,妖怪众多,但是能让悟空和观音菩萨都赞叹的妖怪,只有黑熊怪了。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黑熊怪与众不同。
当然,黑熊怪最大的优点,是有善心。当观音禅院起火之后,黑熊怪第一想法,就是去救火。
起来看时,却是正北下的火光晃亮,妖精大惊道:“呀!这必是观音院里失了火!这些和尚好不小心!我看时与他救一救来。”
只是,后来黑熊怪看到了袈裟,一时动了贪念,所以就没救火,只是偷走袈裟。
还有,黑熊怪与一个老和尚交往,显然对佛感兴趣,这也是他偷袈裟的理由。
一个不吃人,不吃唐僧肉,有善心,对佛家感兴趣,还颇有道行的妖怪,收为弟子还来不及呢,观音菩萨怎么可能把他打死呢?
再加上观音菩萨落伽山后无人看管,所以,观音菩萨就把黑熊怪收为弟子了。这么看,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从西游源流来看,黑熊怪本就是要归顺佛家
西游记中,很多人物、事件都有源流,就是从最初到现在,一直不断演变,但很多也是“万变不离其宗”,黑熊怪故事也是如此。
从宋代“唐僧队戏”中,就有“熊精盗宝”,这是黑熊怪故事源头。到元代时,《西游记平话》中也提到过黑熊精。
不过,到元末杂剧《西游记》中,黑熊精又没了。然而,当我们细读杂剧西游记会发现,杂剧中其实已经埋下了“黑熊精线索”,一直到明代西游记小说中,才再次出现。
对比小说西游记中的黑熊精,你会发现,他的来源,其实是从杂剧西游记中的悟空、八戒。
比如,黑熊偷袈裟,开设“佛衣会”庆祝的故事,源于杂剧西游中,悟空偷盗仙衣。
(孙行者上,云)一自开天辟地,两仪便有吾身……我盗了太上老君炼就金丹,九转炼得铜筋铁骨,火眼金睛……我偷得王母仙桃百颗,仙衣一套,与夫人穿着。今日作庆仙衣会也。
佛衣,其实不就是仙衣吗?佛衣会,就是仙衣会。
黑熊怪住在什么地方?是黑风山黑风洞中。其实,这个地方,在元杂剧西游中,是猪八戒的。
(行者云)他如今在那里安身?(刘唱)白罩坡岩前出没,黑风山洞里藏遮。恼三界百十番,历尘寰三四劫。
(猪八戒上,云)自离天门到下方,只身惟恨少糟糠。神通若使些儿个,三界神祗恼得忙……潜藏在黑风洞里,隐显在白雾坡前。生得喙长项阔,蹄硬鬣刚。得天地之精华,秉山川之秀丽,在此积年矣,自号黑风大王,左右前后,无敢争者。
所以,黑熊怪故事,源于杂剧西游中的悟空和八戒。当然,黑熊怪这个形象,更多是源于悟空。之前文章中我也分析过,黑熊怪和悟空,有十点相似之处。(参考:西游:除了六耳猕猴,西天路上第一个大妖王,也是孙悟空?)
为什么黑熊怪武艺和孙悟空差不多?为什么黑熊怪知道孙悟空做过弼马温?为什么黑熊怪堆佛家感兴趣……只要知道,黑熊怪是源于孙悟空,这些问题就很明白了。
甚至你看黑熊怪戴上禁箍,被观音收伏后,作者那个描述,简直就是跟收伏孙悟空一模一样。
菩萨又怕那妖无礼,却把一个箍儿,丢在那妖头上……菩萨方坠落祥光,又与他摩顶受戒,教他执了长枪,跟随左右。那黑熊才一片野心今日定,无穷顽性此时收。
最后一句,“一片野心今日定,无穷顽性此时收”这话就算放悟空身上,放在悟空刚戴上紧箍之时,也丝毫不违和。
黑熊怪源于孙悟空和猪八戒,而悟空、八戒都皈依佛家。那么,黑熊怪皈依佛家,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所以,观音菩萨把黑熊怪收走,做了自己落伽山的守山大神。
看到这里,我们完全可以说:黑熊怪这个角色,不管你怎么看,他都是被设计好的,他注定要成为佛家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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