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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历史课本你会发现,“大一统”是一个很高级的词汇,如果想形容一位帝王的伟大,就给他贴上大一统的标签,自古至今,无论多残暴的帝王,只要在位期间实现了大一统,后世总会有人为其辩解,最差的评价也是“功过参半”。相反,如果某位君主不愿意进行大一统,不愿意加强中央集权,后世评价他的时候基本上与明君无缘。因此大一统被视作检验君王的最高标准之一,也被视作王朝是否兴盛的标志。

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大一统是社会演化的必然结果,所有的分裂都是为后续的大一统做准备。从生产角度来讲,大一统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生产资料的流通,维持生产资料的价格稳定,使得百姓能够更好的进行生产劳作。

从生命和财产安全角度来看,在大一统社会里,百姓们保障生命财产付出的成本要远远低于分裂割据的时代。或许有些人会觉得,在群雄割据的时代,百姓们有自由迁徙的权利,当感觉到压迫时,可以转移到其他国家生活,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利益,因此百姓在割据状态中的生存质量是高于大一统时期的。

实际上,群雄割据时代往往是战乱最频繁的时期,普通百姓既要承受战乱带来的杀戮,也要完成所在诸侯国的徭役税赋,需要付出双倍的成本才能保证生命安全。

从社会发展、王朝统治和百姓生存的角度来看,大一统是古代社会模型的最优解,是值得肯定的一件事。大一统之所以背上骂名,被后人不断地诟病,并不是大一统本身出了错,而是有人在大一统的基础上,利用加强中央集权的方式进行残酷的剥削。

封建王朝的本质是底层供养上层,上层剥削底层。

对统治阶层来讲,大一统和中央集权是他们终其一生都在为之奋斗的事情。大一统划定了百姓只能在某个范围内生活,中央集权则给百姓们制定了一套行事标准,让他们必须按照这个标准生存,否则就会被抹杀掉。中央集权和大一统能够充分保证帝王和统治阶层的利益。

中央集权并非一无是处,只要使用得当,就能让统治阶层和普通百姓都能受益,在“集中力量干大事”上,中央集权的优势是比较明显的,中央集权能够确保君王的意志在短时间内毫无阻力的贯彻。中央集权能够确保全国的资源可以聚集在一处,从而快速达成某目标,从而将效率发挥到极致。

中央集权最理想的状态,是君王懂得如何平衡统治阶层和普通百姓之间利益,创造一个双赢的局面。每个王朝的开创者和中兴之主都明白这个道理。王朝缔造者为了拉拢民心必然会放低姿态让利于民,中兴之主祛除王朝弊病的过程,实际上也是让利于民的过程。纵观历朝历代,只要统治阶层愿意让利于民,给百姓些许做人的尊严,很少有人去诟病中央集权。但古往今来,真正愿意与民同利的君王少之又少,有些君王能在一定时期内做到与民同利,可一旦王朝进入到稳定的运行状态,国家暴力机构建设完全后,他们就会利用中央集权大兴剥削和残酷镇压之事。

在高度中央集权的大背景下,君王不会受到谩骂和指责,甚至连不同的声音都不会出现,因为持有不同声音的人都会被抹杀掉,剩下的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成为君王的坚定拥护者。统治阶层能够依靠中央集权获得一切想要的东西。因此,对君王来讲,大一统和中央集权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也是他们倾尽一切维持的事情。

对普通百姓来讲,大一统和中央集权是一把双刃剑。如果遇到能与民同利的明君圣主,则可以充分享受大一统带来的安全屏障以及中央集权带来的高效率。但问题在于,真正的明君圣主少之又少。再者维持大一统是需要消耗资源的,其中百姓的肉身价值就是所消耗资源的一种。大到边防建设,小到耕种劳作,都需要消耗百姓的肉身。对于百姓来讲,如果能够避免沦为帝国消耗品,那么大一统对他来讲是有利的。

相反,在维持大一统的过程中,如果扮演的是消耗品的角色,那么大一统对这些百姓来讲就是一种梦魇。在中央集权的大背景下,普通百姓全部都在耗材池里,统治阶层决定着他们什么时候成为耗材。

人性本身是由善恶构成的,在不得势的时候通常会向别人释放善意,以此来换取别人的善意,一旦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就会激发内心深处的恶。

在中央集权体系中,统治阶层是凌驾于道德和法律之上的,决定统治阶层生死存亡的并不是法律,而是帝王的意志。在普通百姓眼里,国家法典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物。在帝王眼里,国家法典是可以任意丢弃的厕纸。统治阶层可以随意丢弃厕纸而不用受到惩罚,但普通百姓胆敢议论厕纸的是非,必然会遭到统治阶层的抹杀。

在圣人当道的情况下,中央集权能够拉高百姓们的生存上限,圣人为了维持圣人的光辉,必然对百姓释放善意,但古往今来能堪比圣人的君王从来就不存在,千古一帝的背后都是累累白骨。大部分时候,中央集权展现出来的下限要远多于上限。中央集权既是君王维持国家稳定的途径,也是满足自身私欲的手段。在中央集权的体系中,君王的权力是不受约束的,君王可以毫无顾忌的刷新自己的下限,来满足自身私欲。实际上让手握生杀大权的人克制私欲处处为百姓着想,这本身就是一种悖论。

综合来看,在古代,建立在中央集权基础上的大一统,带来的负面影响要多过正面影响。中央集权制度本身没有问题,封建王朝下的中央集权只有一个大脑,没有相互制约,使得中央集权成为帝王发泄私欲的产物。如果多个大脑同时维持这套秩序,彼此之间相互促进和制约,百姓能够参与制度的修正,那么这套体系是值得赞美歌颂的。

在古代,普通百姓实际上是中央集权的受害者,但大部分百姓并不反感被统治阶层剥削,甚至以被他们剥削感到为荣。这种观念持续了上千年,最后直接刻在了人类基因片段里,以至于很多人从小就接受“天地君亲师”的阶级观念,践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尊卑排序。

在封建统治者眼里,他们希望普通百姓在躬身劳作的同时,还能具备帝王历史观,把皇室的荣辱放在个人荣辱之前,把皇室利益放在个人利益之前。封建统治阶层希望庶民明白“有国才有家”的道理,是皇室赋予百姓一切,在皇室利益受到侵害时,庶民要主动献身于战斗之中,主动为皇室捐躯,以此来获得皇室的褒奖。

为了让庶民形成皇室为先的思维,会采用武力镇压和思想教化并行的方式

在李渊起兵初期,为了拉拢关中百姓,李渊给所有关中壮年都发了一张官员委任状,李渊承诺,只要起兵成功,手持委任状的百姓到朝廷领取职位。百姓们在空头支票的激励下,投身于为李唐政权捐躯的大潮中。后来此类事情多次发生在大唐时期,每当皇帝缺兵少将的时候,就会拿出空头支票来激励军民。民众之所以相信这种激励,并愿意为之捐躯,是长期接受教化的结果。在“天地君亲师”的价值体系中,为君王奋斗、货于帝王家是个人最高的奋斗目标。

如果遇到不接受教化的庶民,则通过屠戮的方式让他们接受教化,经过几代人的延续,被屠戮的百姓就会忘记先祖的仇恨。当初清军入关后就是采用的这种策略。清军在入关前就放言“入关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后来事情发展也正如清军预料的那样,世代修降表的大儒不仅收起了脊梁,还充当清军教化汉人的先锋。著名的“留头不留发”提议就是出自汉人之手。

帝王的聪明之处在于,成功的把国家和皇室这两个不同的概念捆绑在一起,并让庶民前赴后继的为之捐躯。

庶民的悲哀之处在于,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却喜欢用帝王视角来看待问题。但当自身利益受到侵害时才发现,帝王思维根本救不了他。如果他足够愚蠢,会认为自己对帝王的忠诚度不够才招致灾祸。

过去的两千多年里,分裂和大一统在华夏大地上轮番交替,这也说明中央集权式的大一统是人们能想出来的最好方案。

要想全面剔除封建大一统制度的弊病,只有两个途径,第一,全面剔除人性层面的恶,把统治阶层变成圣人。第二,全面提升生产力,使其出现爆炸式增长。所有的农民起义都是因为吃不饱,如果庶民能得到富足,他们才懒得去揭竿举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