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供应链的系统性越来越强,参与主体多且分散,风险不时存在,也会不期而遇,加上自身内部的传导机制,也就有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文/张俊勇

作者单位为石家庄铁道大学管理学院

国际航运要道和港口,都是全球供应链的重要环节。2023年开始的巴拿马运河限行,着实影响了亚洲到美洲以及欧洲到美洲的航运市场,红海危机更是把亚洲到欧洲的航线搅得天翻地覆。

马士基货轮撞塌美东巴尔的摩大桥后,历经多日才暂时恢复。如今美东港口再起波澜,拟定中的劳资协议谈判突然陷入僵局,这可能是影响全球航运业的一只“新蝴蝶”。

更多的变化,需要全球供应链的利益相关方花时间和精力来关注及消化,未雨绸缪,提早做出替代方案。

全球供应链风险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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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疫情在全球基本告一段落,美国联邦海事委员会主席马菲在向国会作听证发言时,引述了美国军方David H. Petraeus关于航运业的一段话,大意是“温和全球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国际贸易模式更为不稳定且充满风险,美国货运系统将面临另一个‘中断’,唯一的问题是何时发生”。

这种“中断”的提法,是警告还是预言?到底是什么样的中断?没有人能完全准确地进行解读。因为很多人只是把疫情期间的供应链混乱,作为特殊时期的个例来看待。即使在美国港口拥堵最为严重的时候,也有人乐观地认为,只要疫情结束,一切问题就会烟消云散。

但事实上,全球供应链的风险持续存在,说不定在哪个时间点就会显现,并形成反噬。一年前,无人预判到哈以冲突,也无人料到胡赛武装侵扰给全球航运业带来的破坏。

抛开巴拿马运河因素,美线乃至美国的货运市场似乎有惊无险。先是2022年下半年,美国铁路工人酝酿的罢工最终被成功瓦解,后是零担巨头之一的YELLOW公司宣布破产,也没有在公路货运市场掀起波澜。美西港口码头的劳资谈判在延宕一年后达成协议,由美西分流到美东的货物又开始回流。

然而,就在6月10日,美东港口劳资协议谈判陷入僵局,何时能重启不得而知,这无疑让美线的广大货主再次绷紧神经。

美东港口工会这次很强势

美国西邻太平洋,东临大西洋,港口用工也形成了不同于其他任何国家或地区的模式。

在美国,无论是西海岸还是东海岸,均是港口、码头、船公司作为资方,码头工人作为劳方,形成了双寡头垄断的格局。每隔几年,以集体谈判的方式来确定未来几年的用工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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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美西港口工会的咄咄逼人,美东港口工会则略显温和。

自1977年以来,美东连续签了十多次协议。最典型的一次,是原本2010年到期的协议,由于双方无分歧又自动延续了2年。本轮协议的执行期是2018年10月1日-2024年9月30日。以往都是在协议期内敲定下一期的协议,现在不仅不进行协议谈判,还威胁要罢工,美东港口工会的强势,或许有着多重考量。

一是参照去年多个劳资谈判的结果,争取更大的权益。

美西港口劳资谈判,最终工会占据了上风,除了未来6年确定32%的工资增幅,还包括比较丰厚的奖励基金。另外,UPS工会、国际卡车司机兄弟会等,在劳资协议中确定了工资增幅30%以上不等的条款,尤其是五大湖区的水运工会劳工,协议期工资增幅达到40%。既然从事物流业的相关工会都能达成这样的协议,显然美东码头工人工会也希望以此为参照,来确定自己的工资增幅。

二是抓住新一轮运价上涨时机。

如果没有红海危机,大量新造运力的投入,对船公司而言预示着盈利缩水。去年以来,胡赛武装咄咄逼人,红海危机反而让苦苦挣扎的船公司再进入盈利上升区间。

在此前的欧洲航运会议上所传递的信息是,越是糟糕的时代,对船公司而言越是好的时代。由于 航线布局大调整,消耗的运力反而让航运市场处于偏紧状态,杠杆再次向船公司倾斜。

对美东工会而言,参照对象恰恰是船公司。 船公司的盈利上升,他们才能由此分享成果。 如果仿照美西港口的谈判节奏,一旦美国进口旺季结束,不排除会有新的变数。

三是保地盘、保基本到了更为关键的时期。

当前,全球智慧港口兴建和运营如火如荼,作为对照,美国港口的效率低下人尽皆知。美国是集装箱运输的发源地,虽然在多方面进行了创新,但在港口物流方面的创新乏善可陈。因为但凡有提升港口效率的投资或举措,都会有工会来搅局。无论港口基础设施怎么更新,由工会承担的工作岗位都不容更改。

各项数据显示,美国码头工人不仅是物流行业中收入最高的,也称得上是蓝领中的“贵族”。围绕南卡罗莱那州莱泽曼码头的用工问题,工会与州政府、雇主方、船公司多次对簿公堂,其竭尽全力坚守的是港口地盘的用工,不容任何他方染指。对于港口码头方所推行的自动化,更是极力反对。原因无非是任何的技术引进,都会让工会对用工的控制失去意义。

美东谈判僵局影响和走向

美东码头工人劳资协议由工会方高调叫停,很可能是工会的某种策略,通过要挟显示强硬。

而美国进出口商一直希冀谈判能顺利进行。 例如,美国全国零售业联合会一直在督促双方尽早达成协议。 但也有一些货主在谋划自己的B方案,甚至C方案。 因为美西谈判期间就已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些货物由美西分流到了美东。

首先,可以断定,不管谈判是否能尽快恢复,但在10月1日前罢工的可能性很小。

原因在于现在执行中的协议,对罢工有着明确的规定。不是不可以罢工,而是要符合相应的条件,双方之间仲裁、诉诸法律都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但过了9月30日,由于双方之间的协议要失效了,从法理上看,或将为罢工形成依据。过去,美西劳资协议谈判期间之所以很紧张,就是因为协议失效,怠工、停工、罢工不再受原协议的约束。

其次,虽然这次工会调门很高,但真正落到实处需要合法合规。

工会把矛头对准了外国航运公司,这显然符合美国的政治环境。港口工人罢工的破坏性和影响,会远远大于去年汽车工人工会的罢工,这会影响到美国的生产、消费乃至民生,这是工会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如果由于罢工导致供应链大紊乱,工会也需要考虑后果和责任的分摊。比如,会有各类行业协会督促谈判继续进行,也会有劳动调解部门介入,甚至包括行政、司法、国会等方面都将介入,最终还是要回到谈判桌,也不会无限期拖延下去。此外,如果协议期节点与美国大选时间相近,工会是否会把自己的诉求与大选议题放在一起,就很值得关注。

最后,工会也是在垂死挣扎。实质上这次谈判的焦点问题依然是一“涨”、一“防”、一“固”。

所谓“涨”,就是工资福利要增长,工会所要求的工资福利涨幅,比照船公司所获得利润的多少,这无疑是最大的争议点。疫情以来,船公司利润的确有所提高,但这并不是常态,如果以此来确定未来工资福利的涨幅,恐怕船公司也没底。

所谓“防”,就是决不能在港口码头推行自动化。在工会看来,自动化意味着岗位的流失。

所谓“固”,就是依然坚持所有港口码头传统意义上的工作,都是工会成员的,不许任何第三方染指。20世纪集装箱革命后,工会就曾坚持码头岸边50英里范围的装卸、搬运、维修等,都属于自己的地盘。

悬而未决的美东谈判,显然是全球供应链的一个潜在风险。尽管这种风险或许还在可预测、可调节的范围之内,但由于全球供应链的系统性越来越强,参与主体多,风险更难预测,加上自身内部的传导机制,也就有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如法国、德国港口工人罢工等,此起彼伏的意外事件叠加在一起,使得航运市场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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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美线货主而言,可以做出的选择还有很多,除了布局美西港口,把加拿大或墨西哥作为入境点也可能是一种选择。比较而言,美国港口的成本,显然要比加拿大和墨西哥的港口高得多。

加拿大政府一直加大在港口领域的投入,加上纵贯北美大陆的CPKS铁路不断加码,形成了事实上对美西、美东港口的潜在补充。2016年,巴拿马运河拓宽工程完工后,美西港口的所谓门户地位实际上被削弱了,美东、美西港口的码头工会,也未必能持续保持高姿态。

尽管工会很排斥外国船公司,一直将其作为打击的靶子,但船公司未必就会遭到工会要挟。这次谈判僵局的部分起因,是马士基在莫比尔港(MOBILE,AL)推行自动闸门,招致了工会的抵制,双方当前已对簿公堂。

而即使罢工,船公司也会有自己的预案,选择不挂靠某港口,或者征收附加费,总而言之,这些成本还是要分摊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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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 编辑:Effy 审发:王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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