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伙伴计划2024南宁年会迎来了首届恒星伙伴毕业，在年会第一天，五位恒星毕业伙伴面向97名线下出席的全国20个省市自治区的公益伙伴、基层政府官员和社区书记以及千余名线上参会者，讲述了她们在可持续议题上的行动故事。
正值第34个全国土地日，我们推出一位在新疆阿勒泰牧区工作的恒星伙伴——新疆山水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中心创始人杨曙辉的行动故事。
因由着作家李娟《我的阿勒泰》被拍摄成电视剧，阿勒泰已经火遍大江南北。如果说作家李娟是哈萨克游牧文化的对外讲述着和传播者，我们的主人公曙辉就是哈萨克游牧生态系统和游牧文化的修复者和传承者。而且，我们的主人公本身就是一段传奇。
曙辉的职业历程是这样的：她先是一名省厅干部，然后去了学校当老师，再去到国际基金会做项目官员，最后落脚到草根公益组织的“职业逆行者”。或许，她的职业历程反过来更符合我们当下主流社会对职业的发展逻辑。成为草根公益人，她失去了什么，她得到了什么，她带给了阿勒泰哪些改变，阿勒泰又对她产生了什么改变？
以下为演讲主要内容——
大家好，我叫杨曙辉，来自新疆，在新疆阿勒泰牧区从事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工作。
在牧区工作，我们是带着很多想象的。在我心目当中，牧区好像就是照片上的样子，就是很美好，人、地、天，大家都很和谐地相处。
但是，在我们的工作当中，我觉得还是会遇到文化上的冲突。这些冲突都是不同的人带给我们的。
玛尔瓦的告诫
难道你比老天爷还厉害？
这个小伙子叫玛尔瓦，他这样打扮的时候其实非常少。这是因为有一天，我们邀请新疆旅游协会一些成员到我们项目村来踩点。我请他给大家当导游来介绍这个毡房，玛尔瓦特意把他爷爷这一套穿上了，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我最初跟这个小伙子打交道时，还发生了一些小风波。
有一次我带上海来的一个朋友在村民家里做客，这个上海朋友说想看看村庄周围的景致。然后，我就带他出去，坐玛尔瓦的车。我就给玛尔瓦说：“我们现在出发，现在是10点10分，半个小时以后要到村里面的水库，在那呆10分钟。然后我们再去其他几个点，最后花15分钟的时间回来，12点准时在牧民家吃饭。”
说完这话，玛尔瓦脸上的表情就有点不对劲儿了。他说：“杨老师，我不能这样答应你，几点几分到哪，几点几分回来。如果我告诉我爷爷我答应你了，我爷爷会不高兴的。”
我说：“为什么？”
玛尔瓦说：“因为我爷爷说我们从来不说几点几分到达，特别是出门在外的时候。路上可能会下雨，可能会遇见一个熟人，你会跟他聊会天。又或者在路上，这条路有可能断了，跟你以前熟悉的一条路不一样。难道你比老天爷还厉害，你都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
当时他说完这个话，我感觉我的脑袋好像被打了一下：“哎呦，是啊，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就联想到，每次我们组织培训的时候，说是11点开始，每次都是11点半、11点40分甚至12点才开始。
如今，在牧区工作时，我已经不再卡点了，我觉得我们变得放松了。
这是玛尔瓦的一席话给我的触动。
蒙泰依的脾气
这是我的黑肥皂呀！
这位姐姐叫蒙泰依，这是一个古老的哈萨克族的名字。“蒙泰依”在哈萨克语中的含义是“干净、纯洁、天真”的意思。
我觉得这个名字的含义特别好。在村里做社区资源调查的时候，我也是第一个到她家去了。在她的帮助下，我们挖掘乡土知识，发现村里有一个传统手工制作的黑肥皂，就是蒙泰依手里拿着的这块。
蒙泰依特别热心，帮我们制作了第一批黑肥皂的样品，让我们方便拿去给外地的朋友看，她也是替我们组织了第一次妇女小组的会议。
后来，我们就把黑肥皂取名字叫“蒙泰依们和她们的黑肥皂”，就用了她的名字，蒙泰依也很自豪。
但是，我们不知道是因为语言的原因，还是因为什么，我们就听她说：“黑肥皂是我的，大家谁都不能说它不好。”
有段时间，因为要把黑肥皂推向市场，要面对更多的消费者，我们就组织了一次质量评估的活动。在这个活动上，我们就要评选出什么样的黑肥皂才是标准的？它是要怎么黑、怎么光滑？这个味道要怎么样？……我们给它设计了十几个评价指标，认为这十几个评价指标全部都满足，就能赢得市场上客人的喜欢。
这是一个盲选，这个评估活动的过程当中，蒙泰依亲手制作的肥皂就落选了。她当时就特别生气，都快哭了。蒙泰依把现场所有人都训了一顿，然后转头就走了。当时我们全场的人都懵了，说这可咋整呀。因为蒙泰依的离开，我们团队郁闷了有一两个月。我们都在反思，对蒙泰依来说黑肥皂意味着什么？我们这个品牌用了她的名字，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后来我专门去找蒙泰依，她就给我诉苦说：“我就是觉得这是我的黑肥皂呀，因为你们用了我的名字，我也是很真心实意地想把我附近的人，都一起拉到咱们妇女小组来参与制作，但是为什么我的黑肥皂没有选上？”
所以，我也在反思：一个传统的哈萨克族手工做的黑肥皂，我们要不要用市场上的那十几个标准来衡量它，把它做成一个标准品，每一个都一模一样的？我们在挖掘乡土知识和当地智慧的过程中，如何看待乡土与市场的关系？
这是蒙泰依教给我的。
齐合孜的自豪感
我们应该有一个牌子挂在身上
照片中间的这位哥哥叫齐合孜。他是当地很有名的跳“熊之舞”传统舞蹈的传承人。
当地哈萨克族有一个故事，就是牧民在外出放羊的途中遇到了熊。遇到熊怎么办？你赶紧躺倒、装死。那熊来了，就在这个“尸体”旁边来回看啊，看这人没动静，就走了。
哈萨克牧民就根据这么一个人跟野生动物之间的传说故事，编了这样一个舞蹈。在我们来这个区域做工作时，这个区域只有齐合孜会跳。
他说：“小时候我爷爷是放牧的，到了晚上呢，爷爷弹冬不拉，我的那些叔叔们就跳熊之舞。我就是这么跟他们学会的。我觉得这是我们哈萨克族最宝贵的一个东西，所以我现在是不计报酬、不管时间，只要叫我，不管是在婚礼上，还是在集体活动上，我都给大家跳。但是现在的小孩子已经不会跳了，我希望把这个舞教给他们。”
齐合孜还说了一句话：“我们应该有一个牌子挂在身上，让大家知道我们是谁。”
齐合孜希望能够自我命名，这给我触动非常大。
他希望给自己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呢，是能够展示他的这种社区的自豪感和传统的。
娜孜依古丽的创意
我们身边好多不用的东西，都可以用起来！
这是娜孜依古丽，她是村里面特别擅长刺绣的妇女，而且她还擅长利用废旧的物品做成生活用品。
在多次出去学习的基础上，她用羊的角做了一个杯垫，用羊皮做了一个吉祥物，这个吉祥物里面是七个石头，据说可以带走你身上的霉运。
以上几位牧民的话语和行动给了我非常多的启发与帮助，让我重新认识传统的知识和现代社会怎么样进行连接。
那尔波力的抖音
那么还有现在的小孩子。那尔波力是左边数第四个。
有一天，那尔波力告诉我：“杨老师，我要加你微信。”我就很痛快的加了。
过两天，他发过来两个字：“在吗？”
我说：“我在。”
我就迅速冲到他家去了，然后发现那尔波力正趴在炕上看抖音。他有一个账号。他说：“杨老师，我现在已经有5个赞了，我正在等第6个。”
现在的孩子们，已经是这样的生活了。我们不知道未来这个牧区会是什么样，但是我们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大家还是能够往好的方面发生改变。
在阿勒泰，我们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哈萨克族牧民和他们已经不再放牧的下一代。他们让我思考：
时间是什么？
传统是什么？
发展是什么？
文明是什么？
幸福是什么？
当人们戴着商业的面具去到牧区，说我们是在做发展时，这些人会告诉你，你们应该做出什么样的改变。
我们在阿勒泰牧区的工作，其实每天都在面临这样的问题，究竟是我们在被他们改变，还是他们在改变我们？
那最终呢？
我希望在这个过程当中，不管未来环境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社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人和自然的关系依然保持和谐，我们的在地智慧和乡土知识，依然能够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谢谢大家！
恒星伙伴计划于2020年由万科公益基金会和北京合一绿色公益基金会联合发起。它以高潜力可持续社区领域公益领袖为抓手，通过为期三年的非限定性资金支持和系统性赋能，助力可持续社区领域公益机构在领导力、组织力、业务力和影响力上的成长突破，实现公益机构业务模式化与组织规范化发展，具备孵化和赋能在地公益组织和自组织的能力，在地区性可持续社区发展领域发挥引领和营造的作用。
1、邮箱hengxing@hyi.org.cn
微博@万科公益基金会、@合一绿 与绿资酷网站（www.lvziku.cn）获取项目最新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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