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不是重生,但是会如自己一般梦到前世的事情?
意晚看着顾敬臣放在身侧的手,抿了抿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碰触,顾敬臣愣住了,随后心头大喜。
她这是……
意晚大着胆子,一手托住了顾敬臣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了顾敬臣的大掌之中,看着顾敬臣的眼睛,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感觉?”
意晚的手白皙柔嫩,手指纤细,手小小的。
顾敬臣的手掌大而粗糙,指节粗大,上面有些伤痕,算不上好看。
一大一小。
一黑一白。
一个细嫩,一个粗糙。
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问顾敬臣什么感觉,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当然是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娶回家!
顾敬臣的视线从意晚的手掌挪到了她的脸上。
看着意晚饱含期待的眼神,顾敬臣喉结微动,哑声道:“晚儿,我们早些成亲吧!”
意晚:……
见顾敬臣不认真回答,意晚打算抽回来自己的手。然而,她刚动了这个念头,手就被人紧紧裹在了手中。
既然她主动送上门,顾敬臣又哪有放过她的道理。
意晚试着抽动了几下都没能把手抽回来。
“你松手!”
顾敬臣事事都听意晚的,事事以她为先,为她着想,唯独此事他没听。他不仅没松开意晚的手,甚至还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这就太过分了!
他们二人还没成亲呢,甚至尚未定亲。
意晚微恼:“顾敬臣,你放开!”
紫叶正开心地吃着烤红薯,听到自家姑娘的声音,看着不远处的情形,手中的烤红薯顿时不香了。
“你家侯爷太过分了,怎么能对我家姑娘动手动脚!”
紫叶愤怒地要上前。
扬风正看着前面的好戏,察觉到紫叶要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紫叶怒斥:“你放开!”
扬风:“你小声点!别怪我没提醒你,是你家姑娘主动的。”
紫叶:“你胡说八道,我家姑娘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分明是你家侯爷强迫的!”
扬风:“信不信由你,总之你不能过去。”
这是意晚第一次叫顾敬臣的名字。
顾敬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那么好听。自从知晓了那件事,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难听。每每听到别人叫自己,每每想到名字的由来,都觉得心头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一样。
原来不是名字寓意好不好,而是叫他名字的人不是她。
顾敬臣:“这就是我的感觉。”
意晚初时不解,但当她冷静下来,察觉到顾敬臣的心跳从手上传来时,就明白过来了。顾敬臣这是在告诉她,因为她的触碰他会心跳加快?
意晚的手主动贴到了顾敬臣的胸口,感受顾敬臣的心跳。
果然,跳得很快,而且越来越快。
她只顾着观察顾敬臣的心跳,丝毫没注意到顾敬臣因她这个小小的举动身子僵住了。
紫叶有些看不懂那边的情形了。她家姑娘刚刚还有些气恼,怎得现在看上去一脸享受?
扬风小声道:“你看,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就是你家姑娘主动的!”
紫叶心中顿生不悦,瞪了扬风一眼,又继续吃手中的烤地瓜了。
“你心跳会加快?”意晚开口问道。
“嗯。”顾敬臣沉声应道。
意晚抬眸看向顾敬臣,问:“是每一次我碰你你都会这样吗?”
顾敬臣又沉声应了一声:“嗯。”
那岂不是和自己的反应一致?意晚琢磨了一下,问:“你昨晚可有做梦?”
顾敬臣想到昨晚旖旎的梦境,再次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意晚期待地问道:“梦到了什么?”
顾敬臣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意晚。
意晚开始猜测:“你梦到我了?”
顾敬臣神色开始变得不自然。
意晚能感觉到手掌下顾敬臣的心跳加快。
“你究竟梦到了关于我的什么事?”
顾敬臣看着意晚的眼睛,微微垂首,哑声道:“等你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意晚终于发现了顾敬臣的异常。
他……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危险。
顾敬臣这模样她前世见过。
每次晚上回内宅,熄了灯,屋内暗下来,他就会变得和白日里不同。
想到那些画面,意晚的心砰砰砰地跳动起来。脑袋中一片空白,至于自己想问的那些问题已经全然忘记了。
顾敬臣就那么想娶她吗?
意晚不知自己是如何跑回来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快要跃出胸膛来了。
等到她平复下来时,才发现自己的问题被顾敬臣糊弄过去了。
从始至终顾敬臣也没有告诉她他究竟梦到了什么。
晚上躺在床上,意晚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她开始细细思索重生后顾敬臣做过的事情,以及今日她提及兄长一事时顾敬臣的反应。
顾敬臣应该不是重生的。
对于前世的顾敬臣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有二。一是青龙国的边境,二是秦老夫人。
若是重生的,他应该会提前知晓大梁国的举动,会避开战事,不会打那么久。
若是重生的,他应该知晓秦老夫人会中毒,会提前避开这件事情。
那他们二人接触时,他会不会做关于前世的梦呢?
这一点有待商榷,毕竟,今日他自己提及过,梦里抄写过度人经。在这点上,和自己昨日梦到的一般无二。想着想着,意晚渐渐睡着了。
梦里,她来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在山上。山中云雾缭绕,仙气飘飘。在山顶上有一座道观。道观门前很是萧条荒芜,杂草丛生,没有人烟,像是多年不曾有人踏足。
然而,此刻道观前跪着一人。
那人的身影很是熟悉,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顾敬臣。
意晚诧异极了。
她快步走了过去,只见顾敬臣直着身子跪在道观前。满脸胡茬,眼神毫无生机。神情很是严肃。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孤独。
不多时,道观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顾敬臣那死寂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随后,顾敬臣跟着一位道童进入道观之中。
一位头发胡须发白的老道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什么:“罢了……这一切都是贫道之过……”
顾敬臣再次跪下,嗓音沙哑:“求您为我指一条明路。”
老道嘴里又念叨起什么来。
意晚有些没听清,她连忙凑近了些。
霎那间,那道士的眼睛睁开了,目光看向了自己。他像是能看到自己一般。
意晚心头猛地一跳。
接着,她醒了过来。
满头大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至于自己梦到了什么,她忽然想不起来了。好像是梦到了顾敬臣,还梦到了一个道观。还有……
忘了。
意晚发现,她越是费力去想,那些事情便越是模糊,渐渐地,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人又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天光大亮。
意晚惊奇地发现自己丝毫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但她能肯定自己定是梦到了什么,至于梦境中的内容,一点印象都没了。
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顾敬臣倒是没忘自己昨晚的梦,甚至白日练兵时脑海中还时不时浮现出来昨日的梦,嘴角露出来一丝诡异的笑。
那些被顾敬臣操练的士卒们一个个吓得气都不敢大喘一下。
当天晚上,意晚再次见到了顾敬臣。当她询问顾敬臣梦境之事时,顾敬臣仍旧没答。
这令意晚颇为失望。
顾敬臣能怎么答呢?答他昨晚又梦到了二人婚后的事情,还是答他在梦中狠狠欺负了她呢?
“明日你不必来了。”意晚道。
顾敬臣心头一跳,回过神来。
“为何?”
她这是因为自己没回答她所以生气了?
意晚:“明日初一,我祖母要去礼佛,后半晌我们就要回京了。”
顾敬臣恍然明白过来了,心中颇为失落。若是等意晚回了京,再想见她可就难了。
“嗯,好。”
意晚虽然失望于顾敬臣的隐瞒,但瞧着他失落的模样,还是心生不忍。她开口宽慰道:“十六那日是我祖母的寿辰,届时还是可以见一见的。”
没想到顾敬臣丝毫没被宽慰道。
顾敬臣眉头皱起。今日三十,十六距离今日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他想了想,说道:“初六那日是我外祖母七十岁寿辰。”
永昌侯府和承恩侯府同在京城,多少有些交情,去岁范老夫人寿辰时承恩侯府也曾去过。
意晚有些犹豫。
顾敬臣:“我外祖母没见过你,她想见见你。”
如今二人正在议亲,意晚自然明白顾敬臣的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
第二日礼完佛,意晚随范老夫人回了侯府中。
回来之后,她便日日跟着陈夫人学习婚嫁相关的事情。
陈夫人:“我本打算多留你两年,只是定北侯府那边催得紧,你祖母和父亲也同意,便不好再多留了。快的话,你和定北侯年后就要定亲了。你二人的亲事虽然用不着你操心,但多学一些也是好的。你也不必害羞,大大方方跟在我身边就好。”
意晚微红着脸点头应了一声:“嗯,女儿记住了。”
陈夫人见荔枝进来了,从她手中接过来一本账册。随后,她看向女儿,说道:“既要忙着你定亲的事,你祖母的寿辰便忙不过来了。好在今年不是整寿不必大办,我打算把此事交给你大嫂去办。”
因为日日跟在母亲身边,因此意晚跟温熙然的交集多了不少。
她发现,大嫂只有对着她哥的时候才是一脸木然的样子,私底下跟她们这些人在一处时很是活泼。
不过,在管家一事上,大嫂算不上精通。
“祖母可知此事?”意晚问。
自从大嫂嫁进来,她没少听祖母说起大嫂的话。这次礼佛祖母也说了不少。祖母言语间似是对长嫂不太满意。
若祖母知晓此事,不知心中作何想。
陈夫人如何不知老太太的想法,她顿了顿,道:“没有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人总会成长的。你大嫂多做几次就好了。有我在旁边看着,出不了岔子。”
意晚宽了心。
有母亲在身边帮着大嫂,定是没问题的。
陈夫人把手中的账簿递给女儿,道:“这是往年你祖母寿辰时的宴请名单和礼单,刚刚找出来的。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顺便给她吧,免得她再来一趟。”
她也是做人儿媳的,知晓天底下的儿媳在面对婆母时总是没那么自在。
意晚接过了账簿,应道:“好。”
陈夫人见女儿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手,语气温和地说道:“她若不好意思来寻我,你就在旁多帮帮她。”
意晚答应了:“好。”
说完,意晚琢磨了一下,小声道:“母亲,我偷偷告诉您,其实大哥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陈夫人有些惊讶,问:“哦?西宁也说过?”
她瞧着儿子一心扑在政事上,不怎么回内宅,还以为对儿媳不满意。
意晚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点了点头。
陈夫人脸上露出来一丝轻松的神色。
家和万事兴。
儿子和儿媳过得和睦比什么都强。
从正院离开后,意晚直接去了春木院。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春木院门口无人守着,意晚直接走了进去。只见院子里的人正聚在一棵树下,仰头朝着树上望着。
意晚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树上。
只见她那位人前木讷,从不多言的长嫂正两手两脚并用往树上爬。
意晚:……
定是她眼花了吧。
温熙然又往上爬了一会儿。
站在下面的人纷纷道:“到了,到了。”
温熙然停下了,她伸手够着一旁树梢上挂的东西。
下面的人时不时告诉她“低了”“高了”“往左”“往右”,在大家不懈地努力下,温熙然终于拿到了树梢上挂着的东西,从上面下来了。
一下来,她还没来得及跟众人炫耀,就看到了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的意晚。
她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手中的风筝也差点被她捏烂了。
对,都是这该死的风筝惹的祸。
温熙然本应把风筝撕烂烧掉才能解她心头之恨,然而这风筝是旁人送的,她不舍得。
她默默地把风筝藏到了身后。
“外面冷,妹妹,屋里请。”
温熙然不得不佩服自己此刻还能平静地做出来这种反应。
意晚回过神来:“好。”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屋内,面面相觑。
温熙然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刚刚你看错了,我没有爬树。”
意晚:……
她眼睛又没瞎,眼睁睁看着她从树上下来的。那动作相当流畅,一看便知经常做此事,练习了多次。
不过,既然对方不想承认,她也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意晚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微微怔了一下,开口说道:“嗯,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她又品了一口茶。
这茶跟顾敬臣在寺中送去祖母那里的味道一样。
祖母说这茶好,价格昂贵还是其次,关键是难寻。没想到他竟然连兄长这里也照顾到了。
意晚拿起来帕子遮了遮唇,眼底一片温柔。
温熙然不知意晚心中所想,瞧着她这副平静的模样她反倒是不好接着往下瞎编了。
想到意晚平日里沉稳的性子,温熙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哎,好吧,是我爬的树。我也不是故意要爬树,主要是刚刚刮了一阵风,把我的风筝吹到了树梢上。我让人拿着杆子弄了许久也没能弄下来,所以只好自己上去扯了下来。”
意晚觉得,这件事重要的不是为何要爬树,而是大嫂怎么会爬树。她只见过男童爬树,还不曾见过哪一位女子爬树。
既然温熙然说了实话,意晚也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大嫂从小就会爬树吗?”
温熙然神色微顿,随后点了点头:“嗯。”
这就更让人诧异了,忠顺伯爵府虽然门第不是特别显赫,但应该也会请教养嬷嬷为府中的姑娘讲规矩,又怎会教大嫂爬树。
“伯爵府的人教你的吗?”
温熙然抿了抿唇,摇头。
伯爵府的人最重那些规矩礼仪,怎么可能教她这些。
见温熙然摇头,意晚猜测温熙然是偷偷学会的。也不知是何缘故,长嫂竟然会学会爬树。想到那日她们几人吃烧烤时,长嫂脱口而出的话,意晚觉得这背后定是有故事的。不过,她不是个喜欢探听别人隐私的人,故而没有多问。
“嗯,大嫂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今日什么都没看到。”
祖母本就觉得大嫂不够端庄贤惠,若是此事被她知晓了,定又要说些什么。
意晚提醒:“大嫂以后也注意些,门口最好守着人。”
温熙然感激地看向意晚。
意晚笑了笑,把账本递给了温熙然。
“母亲让我把往年祖母寿辰时宴请名单和各个府上送的礼品账单拿了过来,让长嫂做个参考。今年祖母的寿辰就辛苦长嫂了。”
陈夫人把老太太寿辰的事情交给了儿媳,也算是对她的历练和器重。
温熙然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看着手中的账簿,她的面上流露出来一丝为难。
意晚看这温熙然面上的神情,安抚道:“母亲说过,长嫂若是有为难的地方,尽管去问她。”
温熙然抿了抿唇,看向意晚:“要不,妹妹帮帮我?”
婆母虽然对她很好,可面对贤良淑德、性情温和又正直的婆母时,她总觉得自惭形秽,没脸面对。尤其是她嫁过来之后做了不少错事。
面对这个请求,意晚先是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好,嫂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和我提。”
温熙然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原跟婉琪性情相投,关系好,觉得处处都像婆母的意晚跟她远上一层。经此一事,倒是觉得和意晚亲近了些。
老太太得知此事后,私下跟儿媳说:“还好她知道找意晚,不然我还真不放心她一个人办。也不知那伯爵府怎么教养的女儿,怎得什么都不会,还跟个木头似的。我记得她小时候挺机灵的,长大后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不讨喜!”
她对这个孙媳是一点都不满意。
整日闷不吭声的,人瞧着也很是木讷。漂亮话不会说,漂亮事也不会做。
然而,这亲事是已故的老侯爷定下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也不知那伯爵府是不是故意把姑娘养废的。
陈夫人皱眉:“母亲,谁都有不擅长的事情。好在熙然乖巧听话,人也伶俐,慢慢教便是了。”
老太太:“我看她笨得很!府里的这些事情学了三五个月才终于捋顺了。你瞧瞧意晚,半个月就上手了。”
这话陈夫人也不好接了。一个是儿媳,一个是女儿。女儿的确上手比旁人快些,这一点陈夫人也很骄傲。可儿媳也不像婆母说的这么笨。
“不管她学了多久,总归是学会了。”
见儿媳一直维护孙媳,老太太也不愿多说了。
“你盯着她,可别让她惹出来什么事儿闹了笑话。”
陈夫人:“是,母亲,儿媳有分寸。”
老太太:“对了,过几日是承恩侯老夫人的寿辰,你给意晚再做几件好看的衣裳。尤其是斗篷,多做几件。”
虽然是给女儿做,陈夫人还是提出来反对意见。
“母亲,府中半个月前才刚刚给府中的女眷做了衣裳,意晚不爱出门,她有几件还没上过身。”
老太太立马道:“那些颜色太素了,礼佛时穿还行,出门做客就不好看了。小姑娘家家的就得穿的鲜亮些。”
那曾老太太一直想把自己的孙女嫁给外孙定北侯,如今这亲事落到了自家孙女头上,那老太太还不知要挑什么刺儿。这次说什么也得让孙女拔得头筹,压她们一头,好叫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老太太直接做了决定:“做一件正红色的,颜色比上回那件亮一些。”
明日定北侯也会去吧。
孙女那几件斗篷他都见过了,得做新的!
陈夫人看出来婆母的坚持,不再反驳,道:“好,儿媳一会儿让人来给意晚、婉琪和熙——”
话还未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
“她俩就别做了,你不是说了么,半个月前刚做了,就给意晚一个人做。”
陈夫人皱眉。
只给自己女儿做,这像什么话。
老太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不用走公中的账,走我的私账。”
自打从崇阳寺回来,婆母似乎对女儿就越发宠爱了。日日往女儿院里送东西,时不时叫女儿过去说说话。
这比从前对婉莹还要热切几分。
长此以往下去,二弟妹那边要不高兴了。
婆母的性子她也知道,劝不动的。
罢了,她私下给婉琪送些东西过去。
陈夫人答应下来。
当天下午就让人去给意晚做斗篷,两日后斗篷就做出来了,正好赶上承恩侯老夫人的寿辰。
老太太看着一红一篮两件斗篷,看向了红色的那件,满脸笑意。
这颜色很正,意晚肤色白皙,穿上这件定能惊艳四方。
瞧着孙女来了,老太太笑着把斗篷递给了意晚。
“今日是去承恩侯老夫人的寿辰,莫要穿那么素的衣裳,换这件。”
意晚看了一眼老太太手中的斗篷,道:“祖母,这件太亮了,孙女身上这件正合适。”
老太太坚持道:“你年纪轻轻的,穿亮色的才好看。等年纪大了,再穿这种颜色就不合适了。”
意晚虽然接了过来,但还是不想穿。
今日是曾老夫人的寿辰,她穿这件有些喧宾夺主了。
老太太指了指一旁的蓝色斗篷,道:“这件也是给你新作的,一会儿让你的丫鬟拿回去,等下次宴席的时候穿。”
她眼角瞥到了旁边那件宝蓝色的斗篷。
这件虽然颜色同样亮丽,但却没那么显眼儿。
“祖母,孙女还是穿这件吧。”
老太太立马就提出来反对意见:“那件不行,那件以后穿。”
意晚瞧出来老太太的坚持,换了个方式:“祖母,不如孙女穿上您看看?”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已经想好了,不管一会儿孙女穿上怎么样,她都要说那件红色的好看。
不过,在意晚穿上宝蓝色斗篷的那一瞬,老太太心中的想法还是动摇了。
不得不说,这件宝蓝色的跟孙女的气质更搭,穿上之后整个人都感觉清冷了几分,高雅脱俗了几分。
意晚看出来老太太眼底的动摇,走过去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笑着说:“祖母今日穿松花绿,我穿宝蓝色,正相配,让人一眼就知咱们是祖孙。若是孙女穿红的,在祖母身侧就不和谐了呢。”
被意晚这么一说,老太太更加动摇了。
这时,陈夫人在一旁说道:“我瞧着也是宝蓝色的更好看。”
想到老太太的心思,她又补了一句:“年底了,大家都喜欢穿红色,意晚穿蓝色的反倒更容易出彩。”
这话说到了老太太的心坎上。老太太看看那件红色的斗篷,又看看意晚身上的蓝色,没再坚持。
再过几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府中正忙着。又临近年关,府中得有人,所以陈夫人和温熙然没有跟着去。
老太太和意晚一辆马车,何氏和婉琪一辆马车。
何氏想到刚刚看到意晚穿的那件斗篷,再看坐在一旁吃点心的女儿,道:“你平日里没事儿就去瑞福堂坐坐。”
婉琪:“知道了。”
何氏叹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婉琪:“明白什么?”
何氏:“讨好你祖母啊!你看婉莹从前多会讨好你祖母,你祖母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如今意晚也时时陪在你祖母身边,你祖母更是宠她。”
女儿从小就跟婆母关系不亲近,婆母有什么好事想到西宁,想到琰宁,想到婉莹,却从不会想到女儿。如今婉莹不在府中了,婆母日日挂在嘴边的变成了意晚。
婉琪反驳:“婉莹心机重,大姐姐可没刻意讨好祖母,那是祖母自己喜欢她。”
何氏看着天真的女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婉琪:“大姐姐待人真诚,我也喜欢她。母亲不是也很喜欢她吗?难道你喜欢大姐姐是因为大姐姐讨好你了吗?”
何氏被女儿反驳得哑口无言。
意晚的确没有巴结她,但意晚对女儿好,又教女儿刺绣,她打心底感激她。
她思来想去,再次叹气,妥协道:“罢了,我看你也别去讨好你祖母了,你多跟意晚学学吧。”
女儿若是能学到意晚身上的一星半点儿,也不用去费力讨好谁了。
这话婉琪爱听,她笑着答应下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承恩侯府。
意晚本就长得好看,从前穿暗色的衣裳就有不少人盯着她看。如今她换了件宝蓝色的斗篷,盯着她看得人就更多了,再加上老太太的高调介绍,众人的焦点一下子落在了意晚身上。
“这位就是当初为了一个穷书生拒绝敬臣的姑娘吧,今日一见,果然如众不同。”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承恩侯夫人,也就是当初受秦夫人所托,去云府提亲的人。
可惜,她算漏了一个人。
老太太向来不是一个冷静周全的人,极其护短,闻言,想也没想就怼了回去:“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被已故定北侯退亲的小丫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忘了那件事儿啊!”
揭短么,谁不会?
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知道的各家秘辛不要太多。
吵架么,自然是哪里痛戳哪里。毕竟,谁让对方先不要脸面的呢?
此话一出,喧闹的院子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承恩侯夫人周氏从世子夫人熬到现在,如今底下儿女双全,整个承恩侯府内宅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是太子的舅母,受人尊敬,就是太子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这般难听的话了。
对方不过是被皇上厌弃的侯府老夫人,他们府可是出过皇后的承恩侯府。
今日是他们承恩侯府的喜事儿,容不得旁人在这里叫嚣。
周夫人脸上挂不住,道:“老夫人,您这是何意!”
老太太脸色也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年轻时就是个直性子,说话做事不给人留情面,也不懂得委曲求全。不然当年的孙姨娘也不会占上风。如今她年纪大了,脾气就更不好了,说一不二。
即便对方比他们永昌侯府更得盛宠,她也没有怕的。
这事儿闹到哪里都不是她的错。
周夫人脸上的神色算不得好看,她瞥了意晚一眼,道:“我不过是告诉大家一个事实!”
老太太立马回道:“我又有哪句话是虚的?你当年难道没被已故定北侯退亲吗?”
意晚眉头紧锁。今日的事源头在她,她正欲上前,被老太太抬手挡了回去。
她是长辈,她怎么说周夫人都行,甚至骂她两句都没关系。意晚是晚辈,不管她说什么都是错。
见祖母冲自己摇头,意晚没再动。
周夫人快要气炸了。这老太太竟然敢提从前的事情。她不就是仗着孙女要嫁给敬臣了么。这事儿她婆母可没答应,两家也尚未正式定亲,未必就能成!
“你……”
周夫人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怼了回去:“你一个小辈敢在长辈面前这般没大没小,你婆母、你娘是如何教你的!没规矩!”
眼见着这二人就要大吵起来,旁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这两家都不好得罪啊。一个是已故皇后的娘家,太子的外家,如今正得盛宠。一个虽然没那么得盛宠了,可也是文官清流,门生旧故遍布青龙国。再者,听闻定北侯要跟永昌侯府的女儿定亲了。
院子里的人都不敢说话。
屋内也静了下来。
曾老夫人脸色极为难看,她扬声道:“永昌侯老夫人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这话打破了院内外的寂静。
老太太瞥了周夫人一眼,道:“今日是你婆母的好日子,我就先不跟你一个晚辈计较了,下次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即便是闹到太后娘娘那里,我也是占了理的!”
说完,老太太昂首进去了。
意晚紧随其后,进了正厅。
一进去,老太太立马换上了笑脸。
“呦,好久不见,老姐姐风采依旧啊,还是这么有精神,还是这么中气十足。”
这是在说刚刚曾老夫人打断她和周夫人的谈话。
曾老夫人笑着说:“你也一样,说话做事还是那么爽利,直来直往。”
这是在暗讽老太太什么话都往外说。
两人各自话中有话。
范老夫人:“你知道的,我一向这样,学不会那些虚与委蛇的把戏。旁人说我什么,我就回敬什么。”
这是在暗示周夫人先惹的她。
曾老夫人心中暗怪儿媳不懂事,当着这老太太的面就说她孙女。京城谁不知道她脾气性子不好,惹谁也别惹她。
既然不好跟范氏说,曾老夫人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小姑娘。
在看清楚意晚的样貌时,曾老夫人心中暗自一惊。这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尤其是周身的气度,清丽脱俗。怪不得敬臣痴迷于她,一心只想求娶她。
不过,此事也不算成。
“这是谁啊,怎么这么久了也没人给我介绍介绍。”
这又在暗讽意晚不懂规矩,没主动给长辈请安。
范老夫人自然不高兴了。
意晚上前一步,朝着曾老夫人福了福身,笑着说:“一进门,我本就应主动上前跟您请安的。只是您跟祖母许久不见,见了面便寒暄上了。意晚作为晚辈,不好打扰您叙旧,便没有上前。”
曾老夫人笑了笑,对众人说:“这小姑娘伶牙俐齿的,跟她祖母似的。”
意晚面上神色丝毫没变,语气温和地说道:“能像祖母是意晚的福气。意晚也想像祖母一样做个性子爽利之人。这样的话,在受到旁人言语上的欺辱时就不必忍气吞声,可以大胆地还击回去。可惜意晚尚未学到祖母的两成,胆子又小,旁人说了难听的话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受着。以后可得跟祖母好好学一学。”
意晚向来与人为善,不愿说人不是。若曾老夫人只说她一人,她便受着了。只是,先是承恩侯夫人,又是老夫人,一个一个都过来跟祖母吵,让人心中很是不快。
而且,曾老夫人前世就不喜欢她。
人永远无法让一个本就对自己心存偏见的人喜欢自己。
曾老夫人脸上的笑渐渐落了下去,看向意晚的眼神有几分凉意。
这小姑娘看着很是柔弱,没想到说起话来这般厉害。
看似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还让人抓不住任何的把柄。
和曾老夫人不同的是,范老夫人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她拍了拍意晚的手,笑着说:“没事儿,祖母以后慢慢教你。”
意晚:“劳祖母费心了。”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