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浩杰

“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老家院子里还有片片红色鞭炮碎纸,二氧化硫 弥漫在青烟袅袅的时空里,欢声笑语在花团锦簇里阵阵响起,和烟花炮仗一起,那是旧时的欢乐,在清晖满园的元宵节。

时间再往前推一个时辰,傍晚的小城有夕阳漫不经心地挂在木棉枝头,一不小心便落了 去,树枝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转瞬即逝,天空是深深的橘色,好似把神龛前的大橘子剥了吃掉,橘子皮扔到天空,连夕阳都是橘子的味道。

“呲啦——”蒜头剁碎在热油里炸开,之后又是一声炸裂声,先是清脆,后又沉闷,锅铲在青菜间熟练翻炒,蒜头爆香,胜却人间无数。小时不吃蒜,父亲每每将我挑出的白色蒜头夹到碗中,感慨地说:“吃蒜头可以杀百毒。”我尝了一块,直觉辛辣中带着一股臭味,慌忙吐出。猛喝了一口新奇士橘子汽水儿,顿觉夕阳的味道更可爱些。

旧时潮汕人喜欢在元宵吃蒜,潮州有俗语“芹菜蒜,食了有钱囥”。祝福语以谐音念出本是讨喜,不想还能和食材挂钩,做菜时更是“猛火厚朥鱼露”,青菜熟透青嫩脆香,在高温热油里蒜头爆开,蒜香味闯进鼻子,有没有钱算估计忘了,先给一双筷子夹了这喷香的青菜下肚要紧。

血蛤也是喜庆日子里潮汕人餐桌的常客,除夕要吃,元宵节自然也不放过。潮汕沿海盛产血蛤,相传古代血蛤壳是象征“钱币”之意,元宵夜合家吃血蛤,血蛤壳掰得越多,也就越多金吧。

一枚枚血蛤壳上带泥沙,扔在水里用刷子轻轻刷干净,壳上花纹一层层,放大镜下看,估计像那鳞次栉比的潮汕老厝,屋顶规整而平和。

“从鱼生到肥酒,潮汕地区遗留了秦朝至宋朝的美食文化。”潮汕人祖先多是中原人士,估计吃血蛤的习惯也有千百年传承了。开水微滚,小气泡缓缓冒出时,这“蟹目水”即可取来烫血蛤了,血蛤六七分熟,就可食用。用手指轻轻剥开微微开启的血蛤,血红色的肉映入眼帘,血汁横流,鲜美无比,再来一杯烧酒,顿觉便是神仙日子一般。

数血蛤壳或许只是大人之间的乐趣,可一解往日哀愁与劳烦。小孩子们只盼着快些吃完去点灯游街。一只只纸糊的元宵灯在这一夜齐齐亮起,蜡烛立在灯芯,火光在中间摇摇晃晃,映出灯纸上好看的图案,有喜鹊、有牡丹,大红色或粉红色的居多。小朋友们举着平日里没得玩的纸灯,星火点点,满街欢喜。

“见山不是山,见水何曾别?山河与大地,都是一轮月。”又是一年元宵节,谁家见月能闲坐?我们期待“灯火可亲”的温暖,更期盼“家人闲坐”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