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老鼠寿命只有一到三年,而本文中在寺庙里生活的这只老鼠,由于生活区域较为宁静,且有香客进奉的贡品可食,加上长年累月的宗教氛围熏陶,这只老鼠竟然活了十五年,不可谓不是个奇迹。
这座庙的前身是一座道观,小老鼠那时便与观内唯一的道士和睦相处,每日厮混里,便熟识了这里面的几座道家神仙泥胎,它发现每位进来的香客发现,进来的女人大多都要对碧霞元君扣头上香求子,而农夫多是拜玉帝,商人多拜财神,而文人则是拜三清,武将士兵多拜护法四帅。
没事时小老鼠便跳到各位大神泥胎肩头,俯瞰人间的无尽人情,感受那一瞬间的荣耀,在人们跪膝纳头俯首起身的落抬之间,小老鼠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飞升、飘荡、腾起,神游,感觉象是在飞。
此时屋顶漏洞斜射进来的光柱里,尘土以肉眼可见的存在也在空气中上下翻飞,无来由地胡乱飘荡,无目的地四处扑腾。
三年后,老道士锁了道观的门,外出云游四方去了,从此再没回来过。
又过了两年,有一和尚路过稍显破败的道观,非常好奇,在三核实道士两年未归的消息后,他便住了进去。
此时的小老鼠已经成长为大老鼠了。
第一年,道观一切依旧,未有任何改变。
第二年,和尚就说:“道长三年未归,此乃佛祖之意,我便代为掌管此庙了。”
随即,原来道观的各路神仙的泥胎便被抬走,换成了佛教的一众佛像。
陆陆续续地香客多了起来,小老鼠在食遍贡品后,再次坐到了佛像泥胎的肩膀上,接受芸芸众生的低头落肩抬身的礼拜。
那逝去的荣光再次降身,大老鼠端坐在佛像肩膀上平静地呲着长长的大牙,在觥筹交错的人流里,显得有些无聊和疲惫,它永远也不会懂,这种现象在人类口中被称作“审美疲劳”。
这些年里,老鼠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有祈福的,有求财的,有求功名的,有问前程的,还有来偷吃贡品的,更有一些人来是盗取香火钱的…
有凶神恶煞的,有慈眉善目的,有脾气火爆的的,也有慢条斯理的,有哭的,有笑的,有面目呆滞的,有兴高采烈的,有一郑千金的,也有手无寸缟的…
人间的一幕一幕场景剧,世上的一帧一帧百相生。
对于这只老鼠来说,这一切它见到的太多了,看惯了伤春悲秋,听遍了生离死别,它对再看到的这重复的东西,再也提不起神来,只感到疲惫和无力,更多的是无奈。
它无奈是因为,他帮不上忙,更解决不了人间的苦恼悲伤和痛苦。
它发现,这寺庙里被供奉的泥胎佛像好像跟它一样,也解决不了人类的悲伤痛苦,更是无法消除不公的各类事情和人群。
这些事和人都像是尘埃一样,肆意飞舞,漫天游荡。
就像现在屋顶漏洞斜射进来的光里飞舞的尘埃。
在第十五年的时候,大老鼠已经变成老老鼠,它身形巨大,形同大街上徜徉小跑的小狗一样巨大,嘴上的獠牙足有半尺之长,有些吓人,但是目光却是清澈如水,仿佛沾染了佛性。
它已经爬不上佛像的肩膀,只能坐在佛祖泥胎的脚边,接受世人的膜拜。
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手持灯火的光头和尚,对着佛祖的佛像纳头便拜。
在和尚抬头的一瞬间,老老鼠赫然发现这个人和他拜的佛祖泥胎面相长得一模一样。
这不就是真佛祖拜假佛祖吗?!
老老鼠看得浑身一个激灵,它不由自主地发问:“佛祖,你为什么要向自己跪拜?”
佛祖微微一笑,颔首说道:“说来惭愧,我受亿万人顶礼膜拜,享亿万人的供奉香火,却不能为他们解决任何问题,但是世间百姓却说我屡屡显灵为他们排忧解难,主持公道。而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灵验!”
“现在我有了难以解决的事情,所有方法都试了,也是不能解决问题,既然大家都说我灵验,那么我也来求一下自己,看看自己能否为自己排忧解难?”
“今天,我虔诚地跪倒在自己的泥胎前,祈求自己保佑自己,遇难呈祥,解疑消惑,排忧去难。”
老老鼠听闻后,不听颔首点头,仿佛突然之间明白了很多事。
它想起了佛教中说的“有便是无,无便是有”,佛祖不做任何事,其实就相当于已经做了所有的事,一切都是空无、空虚、空寂、空净,以无心求有,那么有便会成为无心之有、有心之无;以有心求有,有便生无,以无代有,被求有之心操纵,有也看不见,听不到,感知不到,往往有之心越强,无之果越盛;以有心求无,则无便充斥无尽之有,即便在你眼前,求有之心也会蒙蔽双眼,只会看到“无”,从而无从得到所求之有;以无心求无,则无欲无求,无欲则刚,反而能的平和之心,的以进入臻境,随心所欲。
佛祖顿首笑曰:“孺子可教,颇有佛性,更是与佛有缘,你可谓得道矣!”
说笑之间,一人一鼠竟携手踏云而去,倏忽之间飞升而去。
第二天,庙中和尚发现了老老鼠的尸首,它安然盘坐于佛祖脚下,双手禅定摊于腿上,双目安然闭合,头顶自然生出九点禅印,已然坐化。
和尚双手合十默念:朝闻道夕死可矣!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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