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事真是太复杂了!”徐悲鸿年纪不大,还不太懂感情的长女徐静斐(徐丽丽)感叹。
1929年11月,徐静斐出生,这时徐悲鸿夫妇已经在一起二十载,两人感情变淡。
1930年代,徐悲鸿在妻子蒋碧微那里已经平淡如水的感情,因为一个年轻的姑娘
孙韵君,开始升温、沸腾。为了追求孙韵君他开始经常往长沙跑,不怎么回家。
三岁大的徐静斐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徐悲鸿了。
“蒋碧微,徐悲鸿去哪了?”徐静斐问。
“去长沙,找姓孙的去了。”
“徐悲鸿什么时候才能从长沙回来呀?”徐静斐想念父亲了 。
“等他想起你这个女儿的时候。”
丈夫的出轨,让蒋碧薇心有怨气,她丝毫不在意年幼的女儿暴露出徐悲鸿多情的一面。小小的徐静斐听不懂蒋碧微的话。她只知道,因为一个姓孙的人,她想念的父亲不但不能回家,还把她忘了。徐静斐决定讨厌这个姓孙的,直到徐悲鸿回家那天。
徐静斐觉得,徐悲鸿追求姑娘的方法很浪漫,却很没创意。
徐静斐听母亲说起过,当年父亲追求她的时候,给她画了许多漂亮的画像,为她改名。父亲还买了一对水晶戒指,把刻着“悲鸿”的戒指给母亲,自己戴上了刻着“碧薇”的那枚。
到了孙多慈,同样是画像、改名、送戒指。除了姑娘变了、姑娘的名字变了,其他的一成不变。就算是多出来的“慈悲之恋”,也是徐悲鸿的其他学生取的。
孙多慈姑娘是徐悲鸿的学生。虽然是因为徐悲鸿大画家的名声,以及留学法国,绘画天才的名声,高超的绘画水平吸引来的旁听生,那也算是徐悲鸿的学生。
徐悲鸿爱上了温婉可人的女学生,他的主动追求得到了孙多慈的回应,“慈悲之恋”在徐悲鸿任教的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留过洋的徐悲鸿心胸开阔,他并不在意世人的看法,也不在意年龄的差距。
爱情,在徐悲鸿那里就该是轰轰烈烈的模样。
孙多慈画像
在长沙呆了一段时间,徐悲鸿终于回家了。
从长沙回来后,徐悲鸿看着就像年轻了十岁,连着好几天他的心情都很好。
他热情的和家人分享自己在长沙的事,讲他手把手教孙多慈画画,画画时两人情难自禁的亲吻彼此。讲他与孙多慈一起赏月,之后还专门画了一张两人一起赏月的《台山夜月》。
听到这里,一直对徐悲鸿说的话没什么反应,仿佛对徐悲鸿漠不关心的蒋碧微发火了。
蒋碧微是富家小姐出身,以前虽然跟着还没有成为人人知晓的大画家的徐悲鸿吃过不少苦,但她依然保持着富家小姐应有的礼仪。
她突然地发火大吼,让徐静斐很吃惊。
徐悲鸿也被蒋碧微给吓到了,连蒋碧微什么时候收拾东西搬走都没有发现。
蒋碧薇画像
热恋中的徐悲鸿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孙多慈,蒋碧微做事越来越不符合一名富家小姐出身,大画家太太的身份。
她一把火烧了孙多慈送给徐悲鸿的100棵枫树苗,告诉孙多慈的父母、领导他们女儿与有妇之夫关系紧密的事。
外面的人都说蒋碧微由爱生恨,变成了泼妇。徐静斐不喜欢这样的蒋碧微,更讨厌让蒋碧微变成这样的徐悲鸿。
做了这么多让别人指指点点的事,蒋碧微并没有变回以前那种富家太太该有的样子。
徐悲鸿做的一件事,让蒋碧微彻底爆发了。
为了与孙多慈在一起,徐悲鸿选择重回单身身份。
也许是过于急切,徐悲鸿没有回家与蒋碧微商量,就在报纸上刊登了与蒋碧微分居的消息。
于是《广西日报》上出现了这样一则启事:鄙人与蒋碧薇女士久已脱离同居关系,彼在社会上的一切事业概由其个人负责。
蒋碧微从1919年,18岁时跟着徐悲鸿私奔开始,与徐悲鸿相伴了二十年,夫妻关系变成了同居关系,徐静斐不知道父母间的感情变化为什么会这么大,也不知道蒋碧微在看到报纸上这则启事时,脸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和蒋碧微身上穿的白色绣花旗袍一样白。
徐静婓只觉得大人间的事就是复杂,一想就伤脑筋。
“你父亲这是为了跟孙韵君结婚,不要我们娘三了啊。”
蒋碧微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奇怪又吓人,像要吃小孩的妖怪一样。
不过徐悲鸿就算登报与蒋碧微撇清关系,也没有抱得美人归。
因为孙家人带着孙韵君举家搬迁了,搬家后孙韵君被父母仓促嫁了过去。
徐悲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正好撞见,蒋碧微带着她和哥哥正要离开。
孙多慈
“碧薇,你要带着孩子们去哪?”徐悲鸿问。
“我都和你分居了,自然是要回自个儿家去。”
“要是你和人家决裂的话,这个家随时为你敞开。倘若人家自己不要你了,去结婚了或者死了,那么你再来我这,我可不要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蒋碧微拉着徐静斐们头也不回地离开。徐静斐回头看徐悲鸿,只看到他垂着脑袋,像是在哭。
后来徐静斐和哥哥跟着蒋碧微到了别的城市生活后,徐悲鸿找了过来,他和蒋碧微说了很多话,徐静斐听了一些,知道了父亲想和自己和母亲住一起,就像以前那样。
徐静斐也想父母一起住,就像小时候一样,但是母亲不同意。
“我这里可不是废品回收站。”蒋碧微这样对徐悲鸿说。
徐静斐不明白父亲和母亲一起住,跟废品回收站有什么关系,难道蒋碧微要开一家废品回收站?
徐静斐问哥哥是不是这样,哥哥说别问,这是大人的事,小孩管不了。又是“大人的事”,大人的事真麻烦。
徐悲鸿后来又来了五次,每次来都和蒋碧微说着差不多的话,每次都被蒋碧微拒绝了。就这样徐静斐和哥哥和蒋碧微一起生活了几年,这些年蒋碧微一个人抚养徐静斐和哥哥,蒋碧微找了三份工作,每天都很忙,至于徐悲鸿徐静斐已经很长时间没见着了。
前不久徐静斐听说大画家徐悲鸿又跟自己的学生恋爱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徐悲鸿的爱好依旧不变。
随着年纪的增长,徐静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但徐静斐依旧搞不明白大人之间的事。
就比如说徐悲鸿新喜欢上的姑娘。
姑娘叫廖静文,在徐悲鸿身边做协助工作才认识的。两人长期相处,日久生情才在一起的。既然长期相处能让人日久生情,那蒋碧微与徐悲鸿认识后相处了二十多年,蒋碧微还为徐悲鸿生下了她和哥哥,为什么没有日久生情呢?
廖静文(左)徐悲鸿(右)
几年过去,徐悲鸿没变的地方不止是喜好,想要娶喜欢的姑娘的流程也没变。
徐悲鸿又一次登报,向大家说他已经和蒋碧微解除了非法同居关系,与蒋碧微没有任何干系了。
这次登报,彻底将蒋碧微惹怒了。
虽然徐悲鸿两次在报纸上单方面公布与蒋碧微已经解除非法同居关系,但徐静斐知道,他们是结了婚的。
被惹怒的蒋碧微直接找徐悲鸿离婚打起了离婚官司。
官司是蒋碧微赢了,徐静斐和哥哥都归蒋碧微养,为了补偿蒋碧微,徐悲鸿还要给蒋碧微100万元赔偿金、40张古画,以及100幅他自己的画,除此之外,徐悲鸿每个月还要给蒋碧微一笔钱,作为抚养徐静斐和哥哥的钱。
离婚后成为单身男人的徐悲鸿在1942年,如愿以偿地和廖静文结婚了。
在徐悲鸿第一次爱上了自己的学生时,蒋碧微开始与不知名的人书信往来。
徐悲鸿再婚后没多久,蒋碧微就带着徐静斐和儿子到张道藩家住。
原来,张道藩叔叔也就是经常和蒋碧微写信来往的人。听说这个张道藩叔叔在别的地方还有妻子和孩子。妈妈这样做,不就和徐悲鸿一样了吗?
因为徐悲鸿每个月都要给他和哥哥的抚养费,在哥哥去当兵后每个月的抚养费都是徐静斐自己去找徐悲鸿要的。每次去,徐静斐都感觉徐悲鸿要比上一次见到时还要清瘦几分。
十五岁的时候徐静斐在中央大学附属中学上学,到了拿抚养费这天,徐静斐按照蒋碧微的吩咐像以往那样去找徐悲鸿拿印章领钱。
在徐悲鸿工作的大学,领薪金都要用到老师的私人印章。这次拿印章,地点并不在徐悲鸿任教的学校,也不在徐悲鸿与廖静文廖静文的家里,而是在医院。
老年的徐静斐
到了医院,病房里不止有躺在床上的徐悲鸿,还有只比徐静斐大六岁的廖静文。对于这个廖静文徐静斐并不知道该怎么与她相处,索性只是简单地向人家打了个招呼,然后等徐悲鸿主动开口。
“你有事?”徐悲鸿问道。
徐静斐回答得也很直接:“爸爸,把你的图章给我,我要领薪资。”
“薪资给了你,那我怎么生活?”徐悲鸿皱着眉头这样问,旁边的廖静文一脸紧张地看着徐悲鸿。徐静斐不明白徐悲鸿为什么会这样问自己,以前他会直接把印章给自己,不会问这种问题。
“你还可以卖画啊。”徐悲鸿是大画家,画的每一幅画都很值钱,之前没有薪资徐悲鸿就是靠卖画生活得好好的,还和廖静文生了两个孩子。
“我现在生病了,没法画画,也赚不了钱。你现在还是个学生,没到交学费的时候也用不了多少钱,这样吧,你每个月大约需要花费多少伙食费和零花钱,爸爸双倍给你,印章就留在爸爸这了,好不好。”
听着徐悲鸿这话,徐静斐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她没想到没了薪资,生病不能画画的父亲生活会这么困难。
徐静斐同意了徐悲鸿的提议,从此以后只要有时间,徐静斐就去医院看望徐悲鸿。每次去医院,徐静斐都能遇到在照顾徐悲鸿的廖静文。次数多了,她们有时候就会一起聊聊天。
也是从廖静文口中,徐静斐知道了徐悲鸿生病的原因。
“你妈妈和你爸爸离婚时,向你爸爸索要了100幅他亲自画的画,为了尽快偿还欠你妈妈的画债,他只能日夜作画。”
“他习惯站着作画,不久就高血压与肾炎并发,病危住院了。这几天在医院,我只能睡在地板上照顾他。”
蒋碧微
闻言,徐静斐十分感激廖静文对父亲的感情之深,也很心疼父亲。想到徐悲鸿要画这么多画,完全是因为母亲,就忍不住地埋怨母亲的无情。
如果当初母亲少要一些画的话,父亲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吧。要是母亲再少要些钱,现在没办法画画的徐悲鸿也不用生病了还要操心钱不够用的问题。
想到现在与张道藩同居,过得有滋有味的蒋碧微,心里不禁偏向了如今病弱的徐悲鸿,以及很好相处的廖静文。
小时候徐悲鸿对徐静斐很好,经常带徐静斐外出写生,现在徐静斐长大了,徐悲鸿生病了,徐静斐也应该去照顾他。
徐静斐与蒋碧微说了徐静斐的想法,蒋碧微却说徐静斐被徐悲鸿骗了。
“你这是给人骗了还要帮人数钱,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好骗。”
“爸爸没骗我,他真的生病了,你就算对他没有同情心也不应该这样说他。”
徐静斐忍不住反驳道。听了妈妈说得话,想着徐悲鸿生病的原因,徐静斐突然对徐悲鸿感到不值。妈妈这样对爸爸,值得爸爸的付出吗?
“我养了你这么久,这才几天你就偏向他了。”蒋碧微愣了一下,看着徐静斐都眼神有点不可置信。
“你要去就去吧,就他给的这点钱想养活你根本不可能。既然他不肯多给钱,那你就去他家住,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了。”说完,蒋碧微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第二天,徐静斐收拾好行李去了徐悲鸿家,徐静斐当然不是想要徐悲鸿养着她,而是想帮忙照顾徐悲鸿。
到了徐悲鸿家,徐静斐看着廖静文无微不至地照顾徐悲鸿,心里很触动,感动于她对徐悲鸿的真情,不禁对她有了几分亲近。
在徐悲鸿家的这段时间,不仅是对廖静云,对长大后很少相处的徐悲鸿,徐静斐也有了些了解。
蒋碧微画像
原来,徐悲鸿生病前其实有不少积蓄,但是为了购买吴道子的名画,避免国宝流落到国外,徐悲鸿花了二十万,还拿出了许多自己的画作,因此家中拮据。
为了节省开支,天冷了廖静云都不敢给自己买一件厚实的棉袄,一家子每天食堂吃饭。
想到徐悲鸿为国宝一掷千金,自己带着一家子过着清贫的日子,再想想徐静斐和蒋碧微在一起生活时过的奢侈生活,徐静斐不禁在心里暗自唾弃徐静斐自己,对蒋碧微大手大脚的花钱有些不喜。
徐悲鸿出院后,徐静斐就回了蒋碧微那边,看到蒋碧微餐桌上丰盛的食物,徐静斐忍不住说了蒋碧微几句,想让她不要这么铺张浪费,没想到却被指责“女大不由娘”。
徐静斐开始讨厌蒋碧微了。
有了去徐悲鸿家住过一次的经历,之后徐静斐时常会去徐悲鸿家住上一段时间,渐渐的徐静斐喜欢上了徐悲鸿家温馨的家庭氛围。
1948年的时候,蒋碧微以情妇的身份和张道藩去了台湾。蒋碧微的这个决定让徐静斐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她哭着求她不要这样做,却被无情的拒绝了,于是徐静斐离开了蒋碧微的住所加入了党组织。
在组织里徐静斐经历了很多事,她遇到了同组织有着共同的志向的一名有志青年,与人一起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对父亲的和远在台湾的母亲的关注便少了些。
徐悲鸿当初在医院呆了四年,虽然病愈出院,但到还是底亏空了徐悲鸿的身体。
58岁那年,徐悲鸿生了场重病没挺过来走了。那时候徐静斐正在生第二个孩子,出了月子,廖静文才告诉她徐悲鸿的死讯。
徐静斐很感动,因为怕父亲病逝的消息影响到即将生产的自己,廖静文特意隐瞒了父亲的死讯。而自己的母亲去了台湾后,就对大陆这边的父亲儿女不闻不问。
徐悲鸿的病逝让很多人悲痛不已。当年徐悲鸿爱上的第一个女学生,“慈悲之恋”的女主角孙多慈听闻消息后失声痛哭,为徐悲鸿守孝三年。
在台湾的蒋碧薇与张道藩分手独居,将徐悲鸿与自己热恋时期为自己画的像,和儿子八个月大时的画像一起挂在自己的寝室。
父亲离世后,廖静文改嫁。
1978年,蒋碧薇在台北孤单离世,一直对母亲离开大陆去台湾颇有微词的兄妹俩在得知了蒋碧薇寝室里挂着的画像才知道,原来母亲一直都思念着他们。
徐静斐平时忙于工作,闲暇时思念起徐悲鸿就会翻看徐悲鸿的作品。
到徐静斐年老退休后,有了更多的时间的徐静斐临摹徐悲鸿的作品,研究当年徐悲鸿给蒋碧微画的画像,怀念幼年时与父母在一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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