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梅 :井
以往这个时候,老天爷三不六九就会来一场淋漓尽致的哭戏,可今年不知咋了,一连一个多月,他老人家一直乐呵呵的,一点愁肠也没有。
那些雨季的乌云都去哪了呢?看看辛庄老少爷们的脸就知道了。随着一口口庭院浅水井的干涸,辛庄人脸上的乌云更加厚重,要是把所有的乌云都挂到天上,至少也能掐出两天两夜的大雨来。
死了两年的老书记老宋,怎么也不会想到旧屋旁边那眼井沿上常年布满绿苔的老井会如此萧条,余水拖不起一个水桶,那些以往在此洗菜的村妇和乱跑的孩子也就没了踪影。只有浮在余水上的那厚厚的绿苔,在诉说着此处曾经热闹过。
眼看着全村的水井压不出水的快过半了,老天爷还是笑呵呵的不肯哭。大学生村官小宋急眼了,出去了两天,带回来一个钻井队,当天,就在老井那儿轰隆轰隆钻起来。
这边刚动工,老会计张峰家就像赶山似的,人流不断。
来来往往的人问的都是一个问题:这大旱天的打井,得花多少钱啊?
张峰把手一摊头一摇:我也不知啊!
都走后,张峰媳妇说:我看他们宋家啊,世世辈辈改不了一个贪字!老宋当年用村集体的钱在位于村最后面的自家屋子旁打井,说是公用,实则为了方便自家,挨了多少年的骂?这小宋干天打井,还不吸取教训,在村中间打一眼井得了,偏偏还要在原地往下钻,你说说,能少挨骂了?
张峰眯缝着那双谁也看不透的小眼说:娘们家家的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这小宋书记上任,毕竟还为老少爷们做了几件好事,倒闭的纸箱厂开工了,还教村民们把核桃和大枣通过微店卖了出去,所以,现在宜静观,静观懂么?远点就远点,反正咱家还有点水吃。我还不信了,老天爷能老不下雨?
老天爷还真和辛庄交上了劲,天空连丝云彩都不曾挂起。地上的热气呼呼地往空中冒,道旁的老柳树蔫蔫地耷拉着脑袋,村外唯一的一个大水库早干得裸露着黑黑的邹巴巴的大肚子,上级拨下的抗旱救济款到了会计那儿时,钻了十来天的老井也将完工了。
看着抽水机抽上来的欢快地蹦跳着的水花,张峰想,这会儿小宋该领着施工队来找我结账了吧?
果不然,午饭后,小宋领着钻井队的头儿来找张峰。
刚走进院子,张峰就笑嘻嘻地迎出来了:结账吗?老侄?
已经结完了!是这样的,我想让老叔在大喇叭上广播一下,老井的水已经清了,没水的村民可以去打水了。另外,谁家想打井找您报名就行。师傅在这候着,我还得去趟县城,联系农技站,尽快到咱村来挖水库,这天再干上半个月,那些核桃、大枣怕就绝产了!麻烦了叔!小宋急急地说完就往外走。
那上级拨下来的救济款留着干啥?张峰紧跟着追问。
有的是用处。小宋头也不回地说。
你们的村官真好!我走了这么些村也没看见有自己掏钱为全村人打井的!一万多块钱呢!钻井队的头儿对着小宋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
年底,村委在一起讨论下一年的工作时,张峰又提起了小宋自掏腰包淘老井的事,面对村委们的啧啧称赞,小宋红着脸说:其实,这是我爸的意思,他说,想当年,他想在村中间打口机井,老少爷们都方便,可是,那个打井的先生去看了看说,那个地方的水不好喝,要想打口常年不干的好井,非我家老房子外面这个地方不可。我爸言听计从,没想到从此落下了口柄,一辈子被人在背后嘀咕,临老时,他千嘱万咐,一定要花自家的钱把那口惹是非的老井重淘一下,给他正名,他不是为了自己方便,而是为了全村人喝上甘甜的好水啊……
张巧梅,女,烟台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烟台开发区散文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华夏精短文学学会山东分会会长,《黄海文学》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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