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在位最长的皇帝,都死于非命——南北朝北魏与刘宋的神奇巧合之一

刘宋北魏各自的第三位皇帝刘义隆和拓跋焘,可以说都是各自政权的奠基之主,两国的齐头并进奠定了很长一段时间中国南北朝对立的局面,就在他俩巧合地几乎同时退场后,历史又巧合地让两国都经历了一次迅速的废杀皇帝。

当皇帝仅八个月的北魏南安隐王拓跋

话说太武帝拓跋焘452年二月初二被中常侍宗爱弑杀后,由于拓跋焘没有立储君,北魏朝廷得挑个皇帝出来。拓跋焘虽还有四个儿子在世,但按照封建王朝“立嫡立长”的逻辑,太子死后,首先轮到的不是太子的兄弟们,而应该是太子的嫡长子,也就是拓跋晃的儿子拓跋濬。拓跋焘虽然杀了拓跋晃,但没有废了他的太子称号,所以这个继承链条是存在的。

当然,道理是这个道理,大臣们遵不遵守就不好说了。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等人想立拓跋焘的三儿子东平王拓跋瀚,侍中薛提认为拓跋濬作为嫡皇长孙,更有资格,多方据此拉扯不下。

而有个人在幕后一直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切,他就是弑君之人宗爱,他的人选是拓跋焘最小的儿子拓跋余,主要是拓跋余年幼好控制的缘故。于是他假借拓跋焘皇后赫连氏的命令,召集兰延等人进宫,又命令三十名宦官手持武器埋伏在四周,等兰延等人入宫后,将其全部杀死,随后又把拓跋瀚找出来也一并杀害了,这是《魏书》的说法。

约在正平二年(452年)三月十三后,拓跋余登基,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平。拓跋余即位后,对自己违反继承顺位而上位感到心虚,把持朝政的宗爱相当不满,于是不断赏赐群臣,以图收买人心,推翻宗爱。而宗爱自己也是心里没数,对大臣们也是喝五吆六的。

宗爱为宰相,录三省,总宿卫,坐召公卿,专恣日甚。
《资治通鉴 卷126》

宗爱看到了拓跋余要害他的势头,心想你个白眼狼,没有我宗爱,你拓跋余做得了皇帝?眼看已经无法挽回皇帝的心,他决定要皇帝的命!十月初一,他在拓跋余夜间出城祭祀的时候,命令小黄门贾周等人将拓跋余弑杀。

宗爱只是一介宦官,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皇帝,他先后杀害拓跋瀚和拓跋余,相当于是帮助大臣们删除了选皇帝的“错误选项”,于是众人都同意立嫡皇长孙拓跋濬,宗爱真是帮自己把墓都挖好了。果然,在十月初三的一场政变中,刘尼、陆丽、源贺等大臣拥立十三岁的拓跋濬即位,即后世称的魏文成帝。

至于宦官误国的宗爱等人,则被施以了“具五刑,夷三族”。何谓五刑?按照先秦时期至南北朝的刑罚,五刑指墨、劓(yì)、剕(fèi)、宫、大辟五种主要刑罚方式,“墨”指脸上刺字,“劓”指割下鼻子,“剕”是砍去脚,“宫”这个大家都懂,“大辟”就是死刑,可以指砍头,也可以是车裂、抽去肋骨而死、剁成肉酱而死等。

像宗爱这样祸国殃民的大恶,除了宫刑因为他是宦官“幸运”躲过外,只怕是得剁成肉末放到锅里煮,然后丢到大街上喂野狗才能解恨吧。

弑父篡位后两月即身死的刘劭

刘宋这边形势就复杂多了。太子刘劭于453年二月二十一弑帝篡位后,自称起兵诛奸贼。随后改元嘉三十年为太初元年,召集群臣入宫朝贺,大臣们要不怕死,要不觉得没脸,仅有数十人来朝。

刘劭篡位后,还是做了一些表面文章的。他博访公卿,寻求治国之道;派使者巡视全国各地,视察百姓良苦;减少了宫中的各种消费,对百姓也减免了一些徭役和税负。可以说,刘劭被宋文帝刘义隆培养了二十多年,其资质应该不会太差的,可悲又可叹的是,他犯下了弑父这样在古代和现代都无法容忍的滔天大罪。

刘劭对宗室重臣们都加官进爵,想收买人心,可这样一个弑君弑父之人是没人待见的。宋文帝第三个儿子刘骏此时正在五洲地区(今湖北黄冈、浠水一带)带军讨伐五水蛮,接到刘劭弑帝篡位的讯息后,他一方面对刘劭表示拥戴以麻痹他,另一方面派沈庆之将深入深山中的各路宋军召回。

一切准备好后,三月十七,武陵王刘骏举起拨乱反正的大旗,南谯王刘义宣及雍州刺史臧质皆不受刘劭命令,与司州刺史鲁爽同举兵以响应刘骏。

刘劭也不会坐以待毙,奈何无人可用。他任命萧思话为徐、兖二州刺史,然而萧思话领兵从历城(今山东济南)至彭城(今江苏徐州)后,立刻就反了,在刘宋首都建康的北面响应刘骏的义军。其他的如身在历城的建武将军垣护之、冀州刺史张永、豫州刺史刘遵考等人,也一并响应。

四月初八,刘骏起义的檄文也传到了建康,上书刘劭弑杀父皇的罪恶,声称自己已领军十余万沿长江而下,另有安东将军刘诞、平西将军刘遵考、前抚军将军萧思话、征虏将军鲁爽、前宁朔将军王玄谟,也密信通知了,大军将会以“倾海注萤,颓山压卵”之势到来。

刘劭听到各地举兵反对自己后,觉得自己也算打过仗,只怕别人不来打,就半安慰朝臣半安慰自己说道:

劭自谓素习武事,语朝士曰:“卿等但助我理文书,勿措意戎陈。若有寇难,吾当自出,唯恐贼虏不敢动尔。”
《宋书 列传第五十九 二凶》

始兴王刘濬及领军将军萧斌劝刘劭亲自带领水军自上决战,如果不行,则保据梁山(这里指长江边上、安徽和县的西梁山),然而,心里已经向着义军的江夏王刘义恭则以战舰狭小,不宜水战为名,建议死守建康。从后事发展来看,刘劭只要走出建康,怕是肯定回不去了。

刘骏大军顺江而下,一路毫无阻拦,四月十四,大军已经抵达江宁(今江苏南京市江宁区),随后弃船上岸,至板桥(今南京大胜关)处扎营。刘骏军中的襄阳太守柳元景派宁朔将军、猛将薛安都跨马提枪,隔着秦淮河怒骂贼将皇甫安民道:“逆贼刘劭弑杀君父,你们还要侍候他?” 柳元景则写信给还在建康的大臣,劝他们弃暗投明。

四月二十一,柳元景率领的义军先头部队悄然抵达新亭,依靠山峦建立了堡垒,第二天抵达了朱雀门(即今南京中华门内)与刘劭军交战。刘劭亲自带军死战,杀到了新亭柳元景的大营,正要获胜时,后方已经叛变的刘义恭却敲响了退兵的鼓声。柳元景趁着刘劭军乱的时候掩杀过去,将其大败,刘劭只身逃回了建康。

此后战事再也没有什么悬念。刘义恭于二十五日逃出建康,他留下的十二个儿子全被刘劭所杀。剩下的人也是逃的逃,躲的躲,弑父主凶刘劭和刘濬二人无计可施,只能磕头捣蒜地向神灵祈求。刘劭和刘濬能多活几天,不是因为多能打,而是刘骏有点迫不及待地,在四月二十七日就在新亭即位了,也就是后来的宋孝武帝

五月初四,逃跑出去的太尉刘义恭带着义军又杀入了建康城内,刘劭军土崩瓦解,刘劭逃入了武器库的井中躲藏,被擒获。刘劭在被押送过程中遇到了刘义恭,还幻想着这位叔父能帮他说好话,你不想想你把人家十二个儿子都杀了?果然在押送路上就被刘义恭砍了脑袋,三个儿子也被枭首,刘劭妃殷氏及刘劭、刘濬诸女、妾媵,皆赐死于狱。而引起刘宋帝国弑父惨剧的严道育、王鹦鹉等人,当街鞭杀,焚尸,扬灰于江。

就这样,北魏和刘宋在各自送走引领其走向辉煌的第三位帝王后,又同时迎接了短命的两王。不同的是,拓跋余是被宦官宗爱所立所害,所以留下了“南安隐王”的谥号;刘劭是自己大逆不道,所以没有谥号,《宋书》更是将其列为“二凶”之一,另一位就是刘濬。

刘骏是宋文帝刘义隆第三子,刘义隆生前就不宠爱他,认为其品行不端,结果阴差阳错,老大老二犯大错,让老三上位了,而这个老三后世还将做出更多的丑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