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周总理的‘妻子’,麻烦你让我和周总理见一面,给我一分钟就好。”
听到这话,守在门口的警卫员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谁不知道总理的妻子是邓颖超,这位女同志怎么连撒谎都不会撒?
他几乎就要开口请她回去了,但仔细一打量这位衣着朴素整洁的老妇人,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对自己说出的话非常笃定,警卫员完全看不出她在撒谎。
为了保险起见,警卫员还是给周总理办公室打去一通电话,将这一情况汇报上去。
没想到,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周总理竟亲自出来迎接。看到这位老妇人,周总理就像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十分高兴。
不一会儿,邓颖超也走了出来,她激动地握住老妇人的手,对她说:
“当年真是太感谢你了!”
这位女同志究竟是谁?她为何要说自己是总理的妻子?当年她又做过哪些事情,让邓颖超如此感激呢?
范桂霞其人
范桂霞,出生于1905年,是广东广州人。她的父亲是一名医生,在耳濡目染之下,范桂霞从小便了解到了一些医护知识。虽然出身富裕,范桂霞却对底层的劳苦人民有着极强的同理心,从小就将为广大人民群众争取权利视为毕生的目标。
因为曾在纺织厂中长期工作,范桂霞深知资本对工人的压迫有多重。所以范桂霞以十分积极的态度,多次参与过当地的工人运动。
在党的教育下,20岁出头的范桂霞参与了广东新学生社、广东妇女解放协会和共青团,后来转为我党党员。后来四一五事件爆发,因为遭到军警追杀,范桂霞无奈逃亡香港,在这里继续为党组织工作。
1927年,范桂霞接到了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上级说,中央有一位首长要在香港看病,党组织决定由范桂霞单独担任护理工作。
范桂霞一下紧张起来,如此重要的任务,她一定要好好去完成。好在她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不少医学知识,这样才能为党的事业做出贡献。
想起父亲,范桂霞的眼神有些黯淡。
父亲与妹妹的牺牲
那天晚上,军警包围了她的家。此时她正和父亲与妹妹一起待在家里,军警先是抓住了楼下的妹妹。
范桂霞一路悄悄摸到楼顶,从那里爬到了邻屋的房顶上,躲到了高高立起的烟囱后,紧张地观察着屋内的情况。
她看到军警闯入家中的二楼,先是将她的父亲按在地上,随即开始了对整个二楼的地毯式搜查。没有找到范桂霞,一个气急败坏的军警对着范桂霞父亲的肚子就是重重一脚。父亲一下蜷在地上,吐出大口的鲜血。
在范桂霞逐渐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父亲被一众军警拳打脚踢,地上到处是血。
即使受到这样的对待,父亲也始终没有说出范桂霞的下落。
这场残酷的拷打持续了大约3个小时。最后,军警们见实在撬不开他的嘴,便把他扔在那里,押着妹妹扬长而去。
直到他们走远,范桂霞才偷偷从阳台爬回家中,踉跄着跑到父亲身边。
父亲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是她,仿佛放下心来,用微弱的声音说:
“你快跑,他们还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父亲就闭上了眼睛。
范桂霞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抹了抹眼睛,又从阳台爬了出去。
她在熟人的帮助下买到一张去澳门的船票。到达澳门后,她又一路辗转来到香港,在这里与党组织重新取得了联系,然后就有了今天的这项任务。
保护周总理
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有多么危险,她都一定要竭尽全力救治那位首长,保护首长的安全!
然而上级的下一句话让她的脸有些泛红:
“在护理工作期间,那位首长会对外伪装成商人李先生,而你要扮作李少奶奶,与他扮演一对假夫妻。”
范桂霞这时才刚22岁,还没有结过婚呢。而且,她还有一个身在大陆的恋人。但毕竟这是党组织下达的任务,她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
此时的范桂霞还不知道,那位她要保护的首长,正是赫赫有名的周总理。
当时,南昌起义失败之后,在带领部队向南方行进时,周总理患上了严重的疟疾。但是行军途中没有多少医疗资源可以为周总理医治,情急之下,杨石魂同志带着周总理坐上一只小船,经过几个日夜的海上漂流,终于来到了我党在香港的一处联络点。
为了让周总理能安心养病,组织便为他伪造了一个“来香港经商的商人”的身份,安排他住进了一处房屋,请来医生为他诊治,并委派一位有一定护理经验的女同志——也就是范桂霞——去他身边照料。
周总理刚来到香港时一直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之中。在这段时间里,范桂霞便日夜寸步不离地在他身边照看,为他量体温、喂水、喂药。等到周总理醒来之后,范桂霞便立即向周总理解释了当前的情况。
周总理起初有些警惕,但在了解到如今的情况之后,便稍稍放松下来。
看到范桂霞眼下一片青黑,周总理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让她早点去休息。但周总理的醒来让范桂霞十分兴奋,她二话不说就走进厨房,开始为周总理熬鸡汤。
熬好之后,范桂霞晾了晾,便盛出一碗给周总理端来。一开始,范桂霞想用汤勺喂周总理喝,但周总理坚决不肯,范桂霞只好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慢慢喝。
不料,周总理看见碗底的鸡肉,立刻皱起了眉头,不太高兴的样子。国民党反动派刚刚对我党人士进行了屠杀,我党如今在各种方面都面临巨大困难,这种时候给他熬鸡汤喝,他怎么可能喝得下?
听了周总理的这番话,范桂霞“理直气壮”地安慰他:“你是党组织的重要人物,党组织需要你好好补充营养,治好了病才能更好地为组织工作呀。而且我是党组织专门为你派来的护士,你在这里就得听我安排。”
周总理没想到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竟也能说出这番让他无可反驳的话来。他只好把这碗鸡汤喝下去,然后对范桂霞强调:以后可不要再熬鸡汤了,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经过大约一周的细致照料,周总理已经可以从床上下来,用双腿勉强走路了。
但党组织为了安全着想,禁止他出门,周总理只好一直待在屋子里。范桂霞则会每天出门,从外面带回来几份报纸,给周总理看。
在闲暇之余,周总理也会和范桂霞聊聊天。
一天,周总理问她认不认识邓颖超,范桂霞立即回答认识。她曾与邓颖超一同参与过广州的妇女解放工作。
周总理赶紧继续问范桂霞知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周总理与妻子分开太久,对她已是十分思念。
“在上海吧。很多人都这样说。”
范桂霞很理解周总理此时的心情,便安慰他说:“不用担心,好好养病吧。”
周总理点点头。片刻后,他又问起范桂霞的家庭情况。
当听闻范桂霞的父亲被军警杀害、妹妹也被抓走,至今不知所踪时,周总理的心情也十分沉重。
但他很快就打起精神,安慰她道:“我们必须坚强起来,坚决地与那些敌人抗争到底,才会有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等到周总理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可以出门参与工作时,范桂霞便随之开始了假扮阔太太的生活。
周总理现在需要以“富商李先生”的身份示人,作为“李太太”的范桂霞,自然也要做出与自己阔少奶奶身份相符的言行。
她开始学习打麻将和跳舞,还有如何用优雅的姿态抽烟与品酒——因为这些都是一个阔太太一定会的。
但她也从未真正沾染这些习惯。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她绝不会使自己在穷奢极欲的生活中堕落。
学会这些“必修课”之后,范桂霞便会穿上材质高档的昂贵连衣裙,踏上高跟鞋,搀着西装革履的“李先生”,去参加党内的会议。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约一个月,等到周总理的身体完全痊愈之后,便是他前往上海参加中央会议的时候了。
离别时,周总理握着范桂霞的手,对她这些天的悉心照料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并叮嘱她一定要坚持斗争,胜利终将到来。
范桂霞站在码头上,目送周总理乘坐的货轮逐渐远去。直到船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离开。
回到上海之后,周总理终于能够与妻子再次相见。他对妻子详细讲述了这些天的经历,问她还记不记得范桂霞。
邓颖超点点头,她一直记得这个心地善良的小同志。如今得知丈夫能够这么快恢复健康,都是托她的福,邓颖超也感激不已,非常希望以后还能与她再见。到那时,她一定要当面对她道谢。
他们的再次见面,就到了1973年。范桂霞早已与当年的恋人成婚,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一份教书育人的工作。
但随着她逐渐变老,身体状况也越来越糟糕。
这一年,范桂霞被孩子接来了北京。她便想起了同样身在北京的周总理。
在生命迎来尽头之前,她还想再见见这位当年给了她许多教导的首长,告诉他自己真的坚强地活了下来,为党与革命做出了一份贡献。
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周总理与邓颖超一起热情款待了她,桌上的菜很简朴,范桂霞能感受到:周总理一点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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