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阴暗,远处偶尔传来迟归的鸟叫,让夜幕徒增了几分神秘。简心闲心事重重地走着,最近,原本贫寒的家境又遇上了风霜,他的儿子得了肺上的毛病,急需要钱来治病,偏偏他手里拿不出钱来。
正所谓人穷不交友,落难莫寻亲。这些年来,亲朋好友早就疏远了他,就算他上门借钱,也一定借不到,亲戚们躲着他还来不及,谁会借钱给他呢?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好求助神灵了,因此半夜里,他带着香烛火纸,到土地庙里烧香,恳请土地爷保佑,让他发一笔横财,缓解燃眉之急。
到了土地庙前,简心闲燃上香烧了纸,跪在地上祷告。刚祷告完,想起自己的窘境,不禁悲从心来,忍不住哭出声来,边哭边抱怨说:“为什么恶人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而我这种老实本分的人,却过着贫穷不堪的生活呢?老天呐,你真的不长眼啊。”
忽然,神龛上响起了一个声音说道:“老天就算长了眼睛,也顾不上这些小事情。”简心闲大惊失色,继而惊喜地喊道:“土地爷,你老人家显灵了吗?”
话音刚落,只见黑影一闪,从神龛上跳下一个人来,站在简心闲的面前。仓促之间,吓得简心闲赶紧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简心闲出身贫寒,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他的祖上遗传下来的家训就是,勤勤恳恳做事,踏踏实实做人。然而,这个家训让简心闲产生了疑虑,因为祖辈几代都是这样做的,却都没有发财。他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梦想发财,哪怕违背祖训也在所不惜。
然而,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没有背景没有家底,发财谈何容易啊。他起早贪黑,勤劳肯干,也就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温饱,想要发财,无异于痴人说梦。
有一天晚上,简心闲喝了几杯闷酒,对妻子抱怨说:“与其受穷,不如去做贼,虽然名声不好听,却也好歹有钱用。”妻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人人都能做贼啊,有本事你去偷啊。”
简心闲酒精上头,一气之下,拿着板斧,提着袋子,摔门而去,竟然真的去做贼了。可是,到了大户人家的门前,踌躇再三,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吃这一碗饭的料。
这以后,他就老老实实地过着贫穷的日子。但是,苍天不饶人啊,一年后,他的儿子讨乖儿淋了一场雨后,病倒在床。医者来诊断后,说是肺上出了病症,需要用上等补药慢慢地冲补,这种慢性病不能急,可能需要调养大半年的时间。
简心闲一听,就变得沉默了起来。大半年的上等补药,需要一大笔钱啊,可是,他上哪里弄钱呢?不过,他也不能坐视不管,毕竟讨乖儿是他家一棵独苗,就算是赔上他这条命,他也不愿意失去讨乖儿。
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土地爷,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向土地爷求助了。于是,半夜里,他拿着香烛火纸,往土地庙而来。
向土地爷祷告完,简心闲悲从心来,不住地抱怨老天不开眼,忽然有人接话,吓了他一跳,还以为土地爷显灵了。哪知道从神龛上跳下一个人来,把简心闲吓得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与其说这个人是人,倒不如说像妖,只见他尖嘴猴腮,脸上没有半两肉;眼窝深陷,却精光四射;鼻梁塌陷,露出里面白色的鼻骨;一双厚嘴唇,却挡不住凸出的两颗大门牙。
不过,此人穿着一身道袍,却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因为他手里握着的不是拂尘,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龙头骨,显得格外阴森。因此,简心闲才会吓得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只听那人发出一阵怪笑,声音像极了猫头鹰,片刻后,他说道:“你不必惊慌,我乃是屠龙者,奉天之命惩罚作恶多端的孽龙,因此来无影去无踪,很少露面。因为听你抱怨老天不公,这才现身出来,打算帮你一下。”
简心闲站起来,连声感谢,屠龙者问道:“要是为了发财,损伤你的寿命,你愿意吗?”简心闲又跪下叩头说:“只要能弄来钱,哪怕收了我的命,也在所不惜,恳请先生帮我。”
那人又发出一阵怪笑,点点头说:“如此甚好,你且附耳过来,我教你如此这般,保证你能发大财。”简心闲听了,顿时喜出望外,又跪地叩头。等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屠龙者已经不见了,他赶紧站起来,一路小跑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一大早,简心闲就制作了几个捕捉老鳖的工具,到深潭里捕捉老鳖。每当捉起来十几斤以上的老鳖时,他就迫不及待地剖开老鳖的肚腹,寻找一番,却一直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有一个老渔翁,见他的行为有一点怪异,就询问他在老鳖的肚子里寻找什么东西?他不作正面回答,反而向老渔翁讨教,在哪里能捉到百年以上的老鳖?
老渔翁是一个热心人,微笑着说:“你要是寻找百年老鳖,深潭里是不可能找到的。十几里外的山腰上,有一口泉眼,深不可测,据说有人在那里看见过比磨盘还要大的老鳖。不过,泉水冰冷刺骨,你可要小心了,不要把命搭上了。”
简心闲连连称谢,回到家里准备了一番,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泉水潭。他试了试水温,果然寒冷刺骨,就在泉水边搭建了一个窝棚,把一个大鱼钩扔进了泉眼里。鱼线下沉了两丈多深,也没有到底,他就把鱼线的另一端,拴在了树上。晚上睡觉时,他就把鱼线缠绕在手上。
一直到了半夜里,鱼线才有了动静,简心闲一跃而起,向上拉着鱼线。等到老鳖浮出水面,简心闲不由得惊呼起来,这个老鳖,比他家的小磨盘两个大,少说也有三百斤以上。这么重的老鳖,光靠鱼线是拉不上来的。
没办法,简心闲只好举着刀子,冒着刺骨的寒冷,跳进潭水里,想杀了老鳖。老鳖不甘被捉,和他搏斗了起来,不一会儿,简心闲的身上布满了抓痕。眼看冷水让他的四肢渐渐地变得僵硬了起来,简心闲深吸一口气,瞅准时机,一刀砍下了老鳖的头,然后抱着老鳖,猛地吸吮血液。
片刻后,他的肚子中腾地升起一股热气,周身顿时暖和了起来,手脚也不僵硬了。他赶紧剖开老鳖的腹部,发现了一个三寸长的小人,只见小人的头发是褐色的,身子是蓝色的,四肢是黑色的,一张小脸像极了雕刻出来的木偶。
简心闲禁不住大喜,这就是屠龙者所说的鳖宝,正是他要找的东西。他赶紧捉住鳖宝上岸,咬着牙把胳膊上的软肉割开,把鳖宝塞进去,然后合上伤口,用针线缝了起来。
据屠龙者所说,胳膊上养着鳖宝,就能看见地下的金银珠宝。如果具有了这种法力,还能不发财吗?不过,鳖宝会吸血,靠着人体的血液养活。一旦人的血液被吸干,生命就结束了。如果把鳖宝取出来,传给子孙后代,子孙后代就会不缺钱用。
只要能发财,短命就短命吧,简心闲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倒头便睡。等到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他站起来回家,走在路上,发现好几处土壤里埋着散落的银块,他挖了出来。
他顿时欣喜若狂,屠龙者没有骗他,他果真能看见地下的金银珠宝了,这分明就是发财的节奏啊。回到家里,他拿着银块去给儿子买回来上等补药,煎药给儿子服下。儿子有救了,他心里也就踏实了。
按照屠龙者的叮嘱,坟墓里的金银珠宝不能动,别人家附近埋藏的金银珠宝也不能动,那些山野里无主的财宝,随他随便挖。
这以后,简心闲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山野里寻找金银财宝,他白天里也挖,夜晚里也挖,累了就倒地而卧,饿了就吃携带的干粮,除了送钱财回家,他根本就不落屋,照顾儿子的重任,就落在了妻子的身上。
渐渐地,简心闲发现了一个规律,他越是没日没夜地寻找珠宝,鳖宝吸血的量就大,常常让他头昏眼花。如果他不寻找金银珠宝了,鳖宝就不吸血了,身体状况就会好起来。他这才明白,寻找金银珠宝,需要鳖宝消耗精气,因此它才吸血吸的厉害。
但是,简心闲顾不了那么多,他要在有生之年,多多地寻找金银珠宝,越多越好。就这样,他没日没夜地拼命地干,十多年过去,他家已经属于大富之家了。除了购置了千亩良田外,家里还积累了金银珠宝无数,高达百万之巨。
但是,这些巨额钱财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的身体越来越消瘦,几乎到了皮包骨的境地,三十六岁这一年,他就像一台耗干了油的机器,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临终之时,简心闲一再叮嘱,让儿子讨乖儿一定要把鳖宝取出来,养在讨乖儿的胳膊里,而且要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这样的话,后代子孙就永远不会缺钱用了。
讨乖儿含泪答应了下来,等到简心闲永久地闭上眼后,他拿着菜刀将鳖宝取了出来。接着,他割开自己的胳膊,就要把鳖宝放进去。
就在这时,母亲丰氏冲了出来,一巴掌将鳖宝打落在地上,流着泪吼道:“你真是不要命了,家里的钱还不够用吗?你的父亲拿命换钱就算了,难道还要把这个恶咒传给子孙后代吗?”
丰氏一通骂,讨乖儿吓得不敢出声。过了一会儿,他的妻子也哭哭啼啼地来了,扬言说,要是讨乖儿胆敢用自己的鲜血喂养鳖宝,他就趁早离开,反正到时候讨乖儿中年夭亡,她还是要离开的,不如趁早打算。
讨乖儿好不容易安抚下母亲和妻子的情绪,捡起鳖宝一看,已经僵硬了,没有用了,只好将它扔进灶膛里烧了。这以后,一家人安心地过着生活。
再说简心闲,魂魄刚出窍,就看见了一个怪人,正是老熟人屠龙者。他笑呵呵地来迎接简心闲,说道:“你本来应该活到七十岁的,因为喂养鳖宝,如今三十多岁就离开了人世,可有什么感触?”
简心闲兴奋地说:“我家发了大财,摆脱了贫困的生活,就算少活了三十多年,我认为也值了。”屠龙人叹息一声说:“想不到你还执迷不悟,拿命换钱,就算有了钱,也无命消受,要钱又有什么用呢?”
没想到简心闲反驳说:“虽然我无命享受,但是我给子孙后代留下了财富,让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不也值得吗?”
屠龙者欲言又止,片刻后,他点点头说:“这样吧,你暂且不要投胎转世,就留在我的身边当一个仆从,看一看你的子孙后代,会成为什么样子的人。”于是,简心闲就留在了屠龙者的身边,跟随着他天南海北到处游荡,铲除孽龙。
讨乖儿从小吃过苦,因此还能守住父亲遗留下来的财富。到了他的儿子这一代,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富家公子哥不好的秉性,他都具备,经常呼朋唤友出入不正经的场所,那些打架斗殴的场所,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为了摆平他惹下的麻烦事,讨乖儿花了不少的钱。有一次他的儿子落入了太守的手里,太守硬是索要了十万两白银,才将他的儿子给放了出来。
等到讨乖儿的儿子长大后,不但天天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还染上了耍钱的爱好,不到十年,家产几乎被他折腾光了,开始卖田地和家产度日了。
等到讨乖儿的儿子贫困如洗的时候,他去找往日的朋友们借钱,大家都躲着他不见面。他这才体会到世态炎凉,心灰意冷。这一天晚上,他打算结束生命,忽然看见一个干瘦的人站在他的面前,自称是他的爷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简心闲的魂魄。他劝阻了孙子轻生的念头,告诉孙子,他家后院有一座地窖,里面埋着一万两银子。这是简心闲当初隐藏起来的,谁也不知道,就是防止后代出现了不肖子孙,以备不时之需。
自此后,孙子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开始在田间里干活,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却也靠着自食其力,衣食无忧。
简心闲的魂魄离开了孙子,回到了屠龙者的身边,屠龙者笑着问:“这一下,你总算看清了事实吧。”简心闲叹息一声说:“我明白了,就算留给后代子孙金山银山,最终也会被败光,倒不如留给子孙后代一个生存的本领。可笑我和世人一样看不透,拼了命地赚钱,没有好好地享受生活,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屠龙者点点头说:“发财固然重要,没有钱财,生活就会过得苦巴巴的。但是,千万不能拿命换钱,如果失去了生命,就算家财万贯又如何呢?这样的生活就失去了意义。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留给儿孙们许多钱财,未必是好事,弄不好就会害了他们。”
简心闲点点头,辞别屠龙者,要去投胎转世。屠龙者摇摇头说:“且慢,你用生命获得的感悟,不能就这样销声匿迹,要把这种感悟,告诉给世人,也算是一种警示。”简心闲苦着脸说:“可是,我只是一个魂魄,又能做什么呢?”
屠龙者笑着说:“你把它写下来吧,剩下的交给我。”简心闲于是花了一段时间,把他的经历写了下来,交给了屠龙者,就去投胎转世了。
话说有一个书生,夜半访友归来,忽然看见路上有一本册子,大约十几页,捡起来一看,是一个劝喻世人的好故事,于是拿回家里修修改改。他正在写一本书,就把这个故事收录在书里,流传到世上了。
本故事在于借事喻理,劝喻世人,内容纯属虚构,文中出现的任何人名、地名,或涉及的其它方面,俱是艺术加工的需要,与现实毫无关联,请理性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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