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乡镇的工厂里,木材烘干、拼板、打磨、抛光、调音……历经大大小小40多道工序,一把电吉他从无到有。这里,是潍坊昌乐的鄌郚镇。目前,产自鄌郚镇的电吉他占到全国总产量的40%以上,销往全球30多个国家和地区。
来到鄌郚镇,你会发现这里的吉他企业老板与员工言语质朴,多数人也并不会弹奏电吉他。那被称为摇滚乐“灵魂”的电吉他,是如何扎根这个山东小镇的?面对成本上涨,鄌郚人又如何在一把电吉他上赚到更多的钱?
鄌郚镇不缺订单
“前天刚发走4条柜子,运往美国。”7月24日,昌乐昌韵达乐器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为“昌韵达”)创始人张建军告诉记者,“昨天有家公司一口气下单了8个柜,目前接到手的订单量已经排到了今年11月。”
张建军口中的“柜子”,是指集装箱。在鄌郚镇,电吉他以集装箱计数不算稀罕事。这个小镇聚集了乐器生产和配套企业100多家,年产约200万把吉他,年营业收入约10亿元。
昌韵达是鄌郚镇规模最大的吉他企业,去年营收超6000万元,年产约15万把吉他。“今年以来已经生产了10万多把,预计全年订单量将超20万把。”张建军说。
距昌韵达总厂开车不到5分钟的地方,有一座今年8月才投产的新工厂,这是昌韵达的第三座工厂。张建军告诉记者:“需求增长,我又投入2800万元建厂扩产,来做电吉他的配套音箱。”
可以说,一个小镇拥有一个没有明显淡旺季的产业集群,对于当地人来说是一件幸福事。鄌郚镇总人口8.2万,其中5000余人从事乐器及相关产业。电吉他厂的员工大多是周边村庄的农民,平均月薪五六千元,计件制下,部分员工月薪上万元。
一道难题,两种解法
在鄌郚镇,有一个不成文的产业现象——“人力共享”:一位工人在其入职的工厂正常上班,而在其空余时间,可以去其他工厂打零工。一方面,计件制下,工人想要赚取工资之外更多的钱;另一方面,鄌郚镇订单多到“有干不完的活”,但缺适龄工人,尤其是技术工种。
缺工人,这是摆在鄌郚镇电吉他产业面前的一道难题。“即便工资不低,但镇上的年轻人多数还是选择进城务工。”张建军告诉记者。
与此同时,人力成本已成为电吉他的成本“大头”。“造一把电吉他,人力成本大约就有500元。”雅特乐器创始人赵卫国算了一笔账:2000年前后,鄌郚镇电吉他产业的利润率能到50%;但如今,利润率已降至20%左右。
缺乏的工人叠加上涨的人力成本,倒逼鄌郚镇的吉他企业破局突围。
“我刚投入一批自动化设备,抛光自动化程度能达到90%,不用全部人工打磨了。”张建军说,抛光是40多道工序里最累的一道,设备不一定比人工抛光快,但对工人来说会更省力,“之前的工人年纪越来越大,要考虑体力的问题。”
通过自动化生产化解用工难题,适合昌韵达这样体量的规模以上企业。但对于中小吉他企业来讲,生产规模不大难以拉平设备更新的成本。
鄌郚镇的招工难,还有其他出路吗?
7月24日下午,赵卫国指着身后的非遗喷漆电吉他说,“和院校合作,让年轻人在体验之中去摸索学习制琴工艺。”目前,雅特乐器已和潍坊学院、济南大学、齐鲁工业大学、昌乐技师学院等高校联合办学,成为学生的教学基地。
“和高校合作的方向还包括设计研发,我们的第一个高校研发中心是在山东工艺美术学院,他们提出一起设计、研发、制作和销售,这批非遗喷漆电吉他就是创新产品。”赵卫国说。
这一点上,鄌郚镇政府也在发力。
鄌郚镇成立了乐器产业链党委,帮助镇上的乐器企业与四川音乐学院、山东艺术学院等50多所高校建立“产学研”合作关系,先后引进省内外高校优秀人才100余人。
自主品牌,一条回避不了的路
鄌郚镇生产的电吉他85%销往海外。长久以来,主攻生产的鄌郚电吉他企业多为代加工,赚钱的“重头”多数掌握在南方省份的乐器厂或外贸企业手中。
当下的鄌郚镇,如何从一把电吉他上赚到更多的钱?
作为鄌郚镇规模最大的吉他企业,昌韵达有足够的生产能力消化以万计数的大单。同时,统一规制要求下,生产效率更高,生产成本更低,也因此受到大客户青睐。
不过,在鄌郚镇,更多的还是未能规模化的小企业。另一条路,摆在这些企业面前——不经外贸企业这道手,直接走向海外市场。这难吗?难。难在如何卖出去。
摸索跨境电商、寻找海外客户、办理签证,都是外贸初学者的必修课。更重要的是,创建一个叫得响的自主品牌。
7月24日下午,赵卫国在展览室和摄影师沟通拍摄新出的一批非遗喷漆电吉他,“让每一件乐器成为独一无二的艺术品,这就是定制的魅力。”
“用18年时间在国际市场打拼,做一个中国品牌,被认可是很难的。”赵卫国说,但品牌叫响后,定价权和话语权也就掌握在了企业手中。在雅特,销量最多的为3000元到6000元的电吉他,其次是8000元到1万元的电吉他。
早在2006年,雅特乐器开始从代加工转型自建品牌,专注于个性化定制,进军中高端市场。赵卫国那时的初衷是“何苦用我们的技术去做别人的品牌”,雅特乐器最开始通过跨境电商在全球被看到,后来慢慢在21个国家建立代理渠道。
不过眼下,赵卫国正计划逐步取消每个国家的总代理,改为发展经销商,“代理人线上线下全部代理,我们的线上就会受到一些制约。只有保留住了线上销售权,才能更快开拓国际市场。”
此外,已是外贸“老手”的赵卫国,开始在跨境电商上展开了他的新部署,“建立独立站,同时自建海外仓,这样对电吉他的品控更有保障。”
在亚马逊等跨境电商平台上销售,电吉他需要放至平台指定海外仓。不同于普通货物,作为木制品的电吉他需要专业人员的保养和调音。自建海外仓是赵卫国想到的解决办法,“当前,我们已在加拿大选好合作伙伴,后续将一步步推进实现。”
“鄌郚镇乐器产业发展之初,有群山无高峰,单打独斗难以抵御市场多变的风险,连珠成串、抱团发展逐渐成为共识。”鄌郚镇乐器产业发展中心党支部书记玄海云说。
去年年底,“鄌郚吉他”区域公用品牌发布,从此,鄌郚镇大大小小的吉他企业不再是“单打独斗”。从代工贴牌再到自主品牌生产,鄌郚镇吉他产业也迈向了新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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