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开始后,从菏泽撤走的国民党第68军,躲到川北江油县,呆了八年,胜利后重返菏泽,其胸章上印着“江油”二字以示怀念。其中有个军官大队,全是服役期满的将校尉官,解甲挂冠后,身穿崭新军便服,悠闲自得,阔休肥养,在双井街西侧张油坊街后面的池塘边修建游乐园,起名叫“小蓬莱”。设茶馆、酒吧、舞场,自放自赏美国影片。新增补上来的青壮军官,则大抓农民子弟来当兵扩军备战。在我们学校的操场上,按步兵操典严加训练。有列队练和单兵练,新兵的一举一动都必须绝对遵从军官口令,稍有怠慢,便遭怒斥责骂。如有差错,就挨拳打脚踢。
有个新兵竟被镇慑得手足失措,军官喊:“正步走!”他便双臂紧贴两胁,指掌僵挺下垂,用力抬腿紧张迈步慌恐向前。军官喊:“甩起手。”他就单甩右手,左手僵挺如故。军官喊:“他妈的,甩那只手!”他便僵挺右手单甩左手。军官喊:“王八蛋,甩两只手!”他竟两只手同时前甩一齐后摆。不知交替。军官上前劈头盖脸狠揍一顿,然后喊道:“入列!”新兵在归队的时候,却走得完全正常,很自然。军官诧异道:“他奶奶的,这龟孙没有病噢!”让旁人哭不得笑不得,难为言传。
有次操练歇息时,新兵们突然纷纷捡起砖头瓦块使劲磨自己的指甲,因看见军医来啦,要检查指甲,凡是稍长的都得受罚。他们讲究着呢,听说抹鼻涕的,生虱子的,长癣疥的,都得挨罚。
那些军官在抓壮丁练新兵的同时,还抓民夫修城防。把城墙加厚增高,把护城河拓宽挖深。将环城近郊的树木全部砍伐净尽,用树枝子堆放在护城河的外围,形成一道防线,名叫鹿角寨,高四五米,宽达十来米,莫说人马无法逾越,就连野兔鼬鼠都难以钻行。
劳民伤财不计其数,赶修城防意犹未足。从1946年仲夏一直修到1947年夏初,突然之间出乎意料地弃城而逃,原因是刘邓大军过了黄河,浩浩荡荡遮天铺地涌入曹州境内。68军闻风丧胆,慌忙蹿到开封躲藏起来。等解放军过去以后,才慢吞吞返回菏泽,继续抓壮丁练新兵,抓民夫修城防。
到1948年秋,又突然间出乎意料地弃城而逃,原田是按上级指令撤往徐州谋生路。不料于苏鲁边界被解放军全部围歼,放下武器的国军又排着队,依然穿着原来的军装,佩戴着“江油”胸章,返回菏泽。有市民嘲笑说:“国军进城了。”大家一看,原是些俘虏,被押送到战俘遣散站去登记注册领取路费,而后各自返故里。他们当中大概有着那个因正步走而挨打受骂的大兵,他不用再害怕步兵操典,不用再西逃东蹿,只须回家安心务农就行啦。
作者简介
任 松 筠(字英华):1933年生于山东菏泽,53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57年毕业后任教于济宁。耄耋之年仍笔耕不辍,并在新浪建立了自己的博客家园@任英华。联秃笔以浮槎,展素笺以扬帆;虚怀亦壮怀,逐波空泛于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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