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得这么说:哪怕我并不是重塑的歌迷,但如果我没看过重塑的演唱会,我会认为我的工作是不称职的。
所以,在重塑《喝彩之后》演唱会最终章广州站唱到《If the Monkey Becomes (To Be) the King》的时候,我终于赶到了现场。
正好,这是20年前我们刚开始听到重塑的模样。
最初的重塑源于后朋,华东的德系血脉也让乐队自然带有Krautrock的色彩。尽管乐队使用英文创作,一方面是所谓“国际化”,另一方面我相信也是因为很多事儿用中文表达反倒不如英文隐晦,像《Die in 1977》,以英文唱出所产生的离岸感,更让“雕像”和“权利”显得光怪陆离。
当我赶到现场的时候,重塑在这一part展现了他们的摇滚根源。如《My Great Location》,刘敏的Bass Line在Loop进行里展现了强大的张力,黄锦则让我刮目相看,他是这样不知疲倦地,精准,苛刻,专注,不留余力,像火一般。紧接着的《Momentarily Out Of Mind》把我带入更戏谑的世界,华东唱得相当Drama,而最后那一声巨响,金色纸片喷洒到空中——我在一个小时前的萧敬腾演唱会也遭受到了喷金粉,这应该是被视作“媚俗”的行为,但在重塑这儿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一种诸神的黄昏的落寞感,《红楼梦》里贾府一响而散的炮仗。
接下来画风一转,掌声响起来,在VJ的带领下,《8+2+8》给与了现场强劲的视听冲击。这是当下的重塑。你们老用Bauhaus、Joy Division跟重塑作比较,在这里,我搞一点你们没说过的:重塑在2010s之后的变化,如同Radiohead在2000s时的电气化一般。如同Radiohead在大获成功的《Ok computer》之后,Thom Yorke表示就想搞舞曲,对摇滚乐没有兴趣了,一意孤行,终于搞出了一张《Kid A》——和那些一开始就玩鼓机玩合成器的大哥不同,半路出家的Radiohead反倒做出了更杂交、更天才的作品。重塑也走上了这条路。他们距纯粹的后朋克越来越远,跟电子乐越来越近,但他们的骨子里依然是一支摇滚乐队,他们依然保持了碎片化的旋律写作,他们也依然有赖于真实乐器演奏的质感,电子乐的Loop逻辑跟摇滚乐的Riff逻辑始终交织在一起,华东所书写的隐喻依然是摇滚乐式的,与Pink Floyd、Radiohead一脉相承,像《8+2+8》的歌名我始终觉得灵感来自于Radiohead《2+2=5》。许多年轻的歌迷会把重塑简单归类于电子乐,但在我心目中,他们的路径和Radiohead一样,华东和桶木腰一样,从和声化写作走向了节奏、结构、音色的整体构思,他们依然是一支不折不扣的摇滚乐队。相比于听录音室作品,在现场,你会对此有更加明确深刻的感受。
《喝彩之后》作为重塑的首个体育场巡演,其声光电舞台舞美设计,此前已经有无数夸赞。百闻不如一见,在短视频cut和纪录片里看到的,怎敌得过现场的十分之一。现代舞者,文智涌文师傅,各路好手的助阵,尽管重塑是一支三人乐队,但却丝毫不觉得舞台会空,相反,其演唱会的信息量高密度得让人发指。这不是一个适合拿出手机来现场录像的演唱会。
对于重塑的老歌迷而言,《喝彩之后》有另外的含义。这是乐队的里程碑,也证明了小众风格在达到了极致化之后,它依然可以获得足够多的大众共鸣——而这对于那些同样坚持自我风格的听众来说,是极其重要的。我的一位设计师朋友傅俣迪,当日也在现场,看完演出后,他对我说:“第一次见重塑是09年,刚刚高考完,北方夏季的一个傍晚,天气刚刚好。几个小伙伴听说有摇滚演出,就带着各自对象就去了,结果……想蹦都卡不上点。完全不懂他们在干什么。前期他们的专辑,对于我们还是太超前了。2024年,15年过去了,万人的大型蹦迪现场(虽然有坐席但内心是在蹦迪的),腼腆的中国人,能说服他们摆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重塑在国内没有规范或者同行作为参照,无法进行对比评价,但对于今天的现场来说,中国不缺少偶像,缺少像重塑一样的乐队。”
如上所述,不管你是否是重塑的歌迷,不管你是否喜欢他们的风格,但重塑雕像的权利之《喝彩之后》演唱会确实制定了一个标准:一个以风格化主导的乐队,一个具有相当门槛的乐队,如何在万人体育馆内通过尽可能极致化的制作,呈现一场符合众人期待的高规格演出。你们老说戒断反应,搞得你们真的要吃奥施康定一样,于我而言,重塑这场演出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会成为比较对象,我期待下一支能站上万人体育馆的独立乐队,以你们的方式。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