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国有研究所上班，虽然是小职员，却亲眼目睹了内鬼倒卖国有资产的事件。

更重要的是，这个内鬼是我好朋友，是和我一块儿入职的一个年轻人。

尽管是单位的蛀虫，但他始终感慨：

国企的待遇，和管理，比外面私企好太多太多，简直就是打工人的天堂。

1.

吴军倒拎起一个旧背包，口朝下往床上抖，雪片似的登机牌“哗哗”直掉，我一边惊讶地抓着这些登机牌看，一边问他：

“你什么时候坐了这么多飞机……这加起来可是笔巨额开支，研究所六年前就开始亏损了，无论公私，你怎么可能这么造？”

背包倒空后，估算一下满床的登机牌，有一百来张，全部是往返南京的，日期最早在2012年6月。

吴军并不在意我的惊讶，嘴角一笑，说他有积攒登机牌的爱好，这些都是南京科通公司出钱给他买的。

“科通公司？”我更惊奇了：“那不是咱们研究所的竞争老对手么，你2012年就跟他们有联系了？”

我和吴军2009年一同进入研究所，到2012年，由于单位管理不善走下坡路，我迅速跳槽到一家私企，2017年又辞职，创办了一家公司，当起了小老板。

吴军则看上研究所的国企性质，像骑着一匹垂垂老矣的大马，十年时间干到现在研发部部长的位置。

面对我的惊疑，他若无其事，直接告诉我，从2012年，他就在给南京科通设计图纸，结构和电气思路完全模仿研究所。

“现在是最后一次了，研究所测试室的那批仪器，科通想买过来，但由于是同行，不方便直接入手，所以想借用你的公司转手。当然亲兄弟明算账，我会跟科通商量，转手费给你个美丽价。”

我想了想，答应了。

2019年，研究所已经名存实亡，最值钱的可变卖资产只剩那批仪器设备，当初是高价进口过来的。

以极低的价格接收国企资产，是很多私企垂涎的捕猎活动，南京科通经由研发部部长吴军操作，购入这批资产，其中的门道自然是心照不宣的。

吴军和科通之间的关系，我也没深问，再多嘴，就是佯装了。

因为研究所被南京科通逐步蚕食，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2.

吴军的经历：

他2009年从一所985工科大学毕业，放弃别人企羡的华为offer，选择了薪水低一半的研究所，看重的就是它归属国资委管理的国企性质。

在他眼里，工作单位是一天至少要呆8小时的地方，应该充满温暖的人情味，而不是为了无休止的挣钱去遭受鞭策和压力，所以在考公务员失利后，国企就成为他最后的选择。

刚进来时，研究所盈利能力还很不错，光靠出口退税每年都有800万的进账。

那时国家审计还不是很严格，国企有很大的权限使用自有资金。

我们虽然基本工资只有两千块，但每月都有巨额的绩效奖，并且每年下半年会连续发放五个月的双倍工资，取暖费降温费一样不少，年终还有丰厚的年终奖，春秋各有一次省外旅游，入职满五年则是出境游，甚至职工的洗发水洗衣液，所里都全包了，至于社保，当然是按高配走。

因此刚入职的两年，我们的待遇福利超级好，工作没任何压力，研究所像是一个欢乐大家庭，职工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

记得有一位同事的老婆被人骗到南方做传销了，公司领导还专门安排人员跑过去协助解救，另有一个快退休的老职工父亲去世，所长还亲自写了讣告并代表公司前去参加葬礼，让这位职工感激得痛哭流涕。

那时我和吴军都认为，自己将在这里干到退休，就像热恋中幸福的人，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