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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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抗美援朝战役中,一位共和国的元帅与一位之前从未接触和了解过的开国上将,在那段特殊的日子之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段感情既给他们彼此之间带来了无上的荣光,也带来了一些难以抹去的痛苦。但不可否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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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之间确实心意相通,肝胆相照,他们就是彭德怀元帅与开国上将邓华将军。
图:邓华上将(资料图)
初识:彭德怀多次表扬邓华“是他的好帮手”
在抗美援朝战役爆发之前,彭德怀和邓华两人几乎没有打过什么照面,这也难怪,因为两人原本就很少见面:红军时期,彭德怀指挥的是红三军团,而邓华一直在红一军团下效力,并不是一个系统里的人;抗日战争时期,彭德怀担任八路军副总司令,而邓华只不过是115师一个不起眼的团政委,两人虽然同在八路军序列之中,可由于当时八路军军队高度分散,邓华和彭德怀之间也很难有直接接触的机会;到了解放战争,彭德怀一直率领西北野战军在陕西和胡宗南周旋,而邓华则在东北南征北战,两人之间的地理距离也就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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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50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之后,毛主席决定出兵朝鲜,并且指定让四野十三兵团先行出发之后,两人才有了见面的机会。当时,邓华同志担任十三兵团司令员,带着原本四野战斗力最强悍的四个军(38、39、40、42军)以及临时从华北军区抽调而来的66军进入朝鲜,就这样,被毛主席任命为志愿军总司令的彭德怀和邓华之间有了认识的机会。在较短的接触时间之中,四野的邓华就受到了彭德怀元帅的高度赏识,并且一向脾气倔强的他为邓华做出了三次改变。
图:彭德怀(中)与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副政委邓华(右)、志愿军副司令员陈赓
第一次改变发生在志愿军入朝前的准备会议之中。1950年10月19日,彭德怀在沈阳召开了军以上干部会议,等到会议结束已经是深夜时分。然而此时的邓华心中却还在想着一件大事:志愿军刚刚进入朝鲜,应该具备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如果按照先前的计划只派两个军进入朝鲜,那么志愿军的总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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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十多万人,而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此时已经有43万人,并且除了地面兵力之外还掌握了制空权和制海权,这样一来,志愿军在兵力上并不占优势。
于是邓华连夜找到了彭德怀,说明了自己的建议:志愿军4个军同时进入朝鲜,同时还应该调遣一个军的兵力保障后勤工作。彭德怀听后十分干脆地回答说:“你的这个建议很好,我马上向毛主席和中央军委报告。”10月11日,毛主席同意了邓华的提议,对于邓华的这些建议,后来彭德怀评价说:“邓华此人知识渊博,考虑问题非常有远见,也很周到。”
第二次改变则发生在彭德怀准备组建志愿军司令部的时候。初入朝鲜,彭德怀本来打算用自己从北京带来的人员组建志愿军司令部,但在进入朝鲜之后,彭德怀对邓华所在的十三兵团司令部在部队开进、后勤保障、情报侦查、作战计划拟定等方面的工作表示十分满意,于是改变了自己的初衷,决定以十三兵团司令部原本领导人员作为基础,组建志愿军司令部。
图:志愿军第一副司令邓华正在辛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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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0月24日,彭德怀正式向十三兵团的司令员们宣布:“我向毛主席请示了一下,毛主席也有将你们十三兵团改称为志愿军领导机构的意思。”话说到这里,彭德怀看向邓华,脸上微微一笑:“既然我已经被任命为司令了,你就不用当司令了,你邓华就来当志愿军的第一副司令兼政治委员吧。”
彭德怀风趣的话语让邓华心中非常高兴,之前他也曾经听说过彭德怀的某些缺点:脾气大,表情严肃,爱批评人,但现在看来彭德怀元帅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在彭德怀的领导之下,邓华在工作之中慢慢改变了他之前对彭德怀一些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他感受到彭德怀虽然严厉,但在这份严厉之中包含着令人感到温暖的柔情和对下级真诚的爱护,这一切都让邓华倍感安心和亲切。
第三次改变则是彭德怀取消了第六次战役的发动。1951年8月,彭德怀向毛主席报告了第六次战役的基本情况和作战意图,准备出动地面13个军、空中10个航空兵团配合作战,战役要求最好能歼灭敌军2个师左右,将东线的敌人驱赶到“三八线”以南地区。8月17日,彭德怀签发了第六次战役的预备命令,按照道理来说,这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可彭德怀在20日却收到了正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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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和敌方谈判的邓华的电报。
图:开城谈判合影,左二为邓华
邓华认为,现在敌人已经巩固了自己的阵地,在对方“深沟高堡”的情况下出击,对我军来说并不利好。在两人多次的电报来往之中,双方真诚地交换了意见,彭德怀并没有责怪邓华,而是对在关键时刻能够讲出不同的看法的邓华表示欣赏,并且随后表示:“邓华出了好主意,是我的好帮手。”最后,第六次战役也确实被取消了。
战友:彭德怀在朝鲜战场上骂过很多人,但唯独没有骂过邓华
抗美援朝战争之中,每次志愿军司令部出现紧急情况时,彭德怀总会第一时间询问大声询问身边的工作人员:“邓华副司令怎样了?”彭德怀元帅的脾气,大家心中都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爱憎分明、敢说敢做,只要碰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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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心的事情,无论对谁都是开口就骂,就连副司令韩先楚、洪学智等人都被彭德怀骂过,可唯独邓华是个例外。
据彭德怀的妻子浦安修后来对邓华的夫人李玉芝说:“老彭的脾气很大,可唯独就是没有骂过邓华。”邓华的夫人说:“这多好啊,我还在前方担心邓华的倔脾气呢,万一和彭总顶起牛来,那还真不好办!”
图:邓华将军重访海南时,与夫人李玉芝及儿子邓穗在天涯海角合影。
为了搞好同志之间的团结工作,在志愿军司令部改组之后,邓华首先安排彭德怀从北京带来的同志们在志愿军司令部各处担任正职,而让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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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团的领导们担任副职,有效保障了志愿军司令部的工作效率。入朝作战不久之后,担任第一副司令的邓华就接到了一项特殊的命令:代表志愿军党委保护彭德怀同志的生命安全。
这条命令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就很难了。当时的美军飞机牢牢掌握着制空权,志愿军司令部更是成为了美军飞机频繁轰炸的目标,而彭德怀工作起来又特别忘我,有两次几乎是在敌机掷弹一两分钟之前才被工作人员拉走。对此,志愿军司令部专门研究过防空的问题,可彭德怀总是满不在意,就算敌机在天上飞他也照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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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护彭总的生命安全,邓华找来洪学智、韩先楚等人一起研究想办法,终于找到一条能劝彭总离开危险地段的妙计:原来彭德怀在抗美援朝战争之中的唯一乐趣就是喜欢和洪学智下棋,因此大家就将这个劝说彭德怀的重任交给了洪学智。每次防空警报响起,洪学智就立刻上前一把拉住彭德怀,嘴里说着“走,再战一盘!”,然后其他人一拥而上,连推带挤,此时的彭德怀也无可奈何,只能被大家送入防空洞。
图:彭德怀与洪学智(右一)等合影
第五次战役发动之后的一天晚上,邓华正在饭桌上吃饭,忽然停下了筷子对彭德怀说道:“我看,我们总部领导的位置是不是要重新排一下啊。”邓华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陈赓同志不久之后要来志愿军总司令部工作,他认为自己应该“让贤”出来这个志愿军第一副司令的位置。
“怎么想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干得很好吗?毛主席和中央军委派你来朝鲜是正确的,你胆大心细,能打仗。”彭德怀似乎并不同意邓华“让贤”。“这个你不用考虑了。这是组织上的事情。”后来,彭德怀亲自向毛主席发电报,希望能够留任邓华为第一副司令员,这一建议得到了毛主席和中央军委的批复。
相守:彭德怀雨夜看望邓华,却不肯走入他的屋子
1954年回国之后,彭德怀与邓华在抗美援朝战场的巨大荣誉让他们的事业走上了巅峰。彭德怀先后担任中央军委第一副主席、国防部部长、中央政治局常委委员,负责主持中央军委的主要工作;而邓华也先后担任沈阳军区司令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等等,他的晋升程度超过了很多资料较老的同级别上将。
图:邓华旧照
1958年11月,邓华与沈阳军区参谋长来到北京,正值彭德怀准备前往东南沿海参观国防工作,听说邓华来了之后,彭德怀就请邓华代替他前往南方看看。邓华觉得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刚想推辞,彭德怀就笑着说:“这有啥不合适的,你就以副总参谋长的身份前往吧。”随后,他为邓华专门安排了自己乘坐的伊尔-18专机,让邓华前往福州军区和广州军区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考察,直到12月底邓华才赶回北京向彭德怀报告情况。
1959年之后,由于一些原因,邓华被派往四川省担任分管农业机械的副省长,这一去便是16年的时间。1965年,闲居6年的彭德怀终于被毛主席起用,担任西南三线建设委员会的副主任。乘坐火车到达成都之后,彭德怀的心情十分激动,一方面是因为毛主席委以自己重任,另一方面则是能够见到阔别数年的老战友了。
某天下午,彭德怀前往四川省省委总府招待所理发,偶然之间碰到了曾经参加过志愿军的贾悦泉同志,从他的口中,他得知了邓华现在的住宅位置。回到家里之后,他立刻命令自己的警卫员买回来一张成都地图,然后戴上自己的老花镜,寻找着“童子街29号”的位置。很快,彭德怀找到了这个地方,发现这里距离自己所住的地方只需要20分钟的步行时间,顿时兴奋地把铅笔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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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身边的警卫员景希珍说道:“天一黑,我们就立刻行动!”
图:成都童子街29号附近旧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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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鲜战场血与火的考验之中,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与第一副司令邓华之间有着难以割舍的羁绊,他们曾经在志愿军司令部之中指挥了很多改变朝鲜战场形势的重要战役,这种烈火之中炼出的真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可是自从1959年以来,邓华就来到了成都担任副省长职务,多年以来彭德怀都没有得到他的音讯,这次找到他的住所,也是想见他一面。
为了事先搞清楚邓华在哪间屋子居住,景希珍事先对邓华居住的地方进行了详细侦查。经过打听他得知,在整个大院的西侧有一处二层楼的小院子,邓华就住在这个小院子之中,院子里面也没有门卫或者其他人居住,进出都不会受人监视。
图:警卫参谋景希珍与彭德怀(油画)
彭德怀听到之后连连称赞说:“没想到你这个侦察兵发挥了重要作用,见到邓司令员之后,我一定当面向他表扬你。”不过景希珍却有些担心:“彭总,我们刚刚到成都不久,我们最好还是化装出行吧,我们对这里的社会治安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万事总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彭德怀觉得景希珍说得有道理,于是就点头表示同意。
可谁知天色刚刚黑下来,外面的天空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景希珍害怕路面打滑,担心彭总的身体和安全,就问他:“彭总您看这天气,我们还是……”此时的彭德怀却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像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指挥士兵一样把手一挥。“定了的事情,哪能说改就改,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去!”
走出自己的大院,彭德怀带好口罩,在成都的小巷之中穿行,每当有人从昏暗的路灯之下走过来时,警卫员景希珍的心中都会抽动一下,他生怕有人会认出彭德怀来。要知道,他原本的想法是想劝彭总不要去见邓华,因为一旦走漏了风声,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图:景希珍(左四)与彭德怀在四川成都合影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两人转过一个弯道,发现前面就是一个大院,景希珍悄声说道:“到了。”彭德怀走入大院之中,向着那座二楼小院落走去,在蒙蒙细雨之中,小楼之中的电灯被点亮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在屋子里晃动。
彭德怀顿时兴奋地低声说道:“没错了,就是他,邓华,那个熟悉的背影,一看就知道是他。”彭德怀顿时热泪盈眶,准备走入小院之中和邓华相见,可刚刚走了几步,彭德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彭总,为什么不进去呢?”景希珍问道。
此时的彭德怀多想敲响邓华的房门,与这位多年不见的战友会面啊。可是,此时他只能忍住自己的感情,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带着极大的克制停下自己的脚步。因为几天前,他看到的一些东西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见这位老战友,因为他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铁汉,他宁愿自己化作一块煤炭,在熊熊烈火之中为祖国发光发热,也绝不愿意去牵连别人。
图:1965年,彭德怀在四川三线建设工地
最后,彭德怀低声说道:“不了……我们不进去了。”刚刚说完这句话,彭德怀的泪水便夺眶而出,同雨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随后,彭德怀久久矗立在成都的雨幕之中,顶着小楼之中灯光下熟悉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就这样看着这个地方,就足够了,看看就行了啊!”
于是彭德怀和景希珍两人就站在邓华的窗口之外呆呆地站着,直到邓华关灯休息之后,两人也不愿意离开。恐怕此时的邓华并不知道,就在这个雨夜,自己思念良久的老首长彭德怀就在他的窗前默默流泪……
图:1965年9月,彭德怀正在视察西南三线建设
从此之后,两人便天各一方,再也未能相见。不久之后,彭德怀就回到了北京,历经苦难和折磨,而邓华在成都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不仅在履职上战战兢兢,时时刻刻还要提防一些特殊情况,但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打听彭德怀的消息。1974年,彭德怀在北京不幸去世,临终之前,彭德怀留下遗嘱,让家人将邓华送给他的一个金制烟灰盒“物归原主”,可见邓华和彭德怀的心中都在时时刻刻惦记着对方的安稳。
图:1978年12月24日,彭德怀、陶铸追悼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
改革开放之后,邓华终于获得了重新回到部队工作的机会。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他将自己毕生的精力投入到为彭德怀平反的工作上来。在彭德怀元帅的追悼大会上,邓华同志望着彭德怀同志的遗像和骨灰盒,顿时也像当年彭总在他的窗户下一样,流下了悲痛欲绝的泪水,他望着彭德怀的遗像久久不肯离去。1980半年7月23日,邓华上将在上海病逝,临终之前,唯一摆放在他床头的东西,便是彭德怀临终之前归还给他的那个金质的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