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毛主席到河南视察水利,地方党政军领导到现场陪同。
当一位解放军军官出现在毛主席面前时,毛主席露出惊喜之色,问他:“这二十年你都去哪儿了?”
这位解放军军官不简单,他曾是井冈山、中央苏区时期,毛主席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将,1931年就已经当上了闽西红十二军的代军长。
毛主席在《井冈山的斗争》文章中还专门提到他:“……此时湘敌驻桂东阎仲儒部有126人投入红军,编为特务营,毕占云为营长。……”
126人投红军,看起来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自“八一南昌起义”以来,毕占云是率国民党成建制部队投红军的第一人,所以被写进了毛主席著作。
毛主席
毕占云投红军既是被逼无奈,又是早有想法的主动选择。
1922年,十九岁的毕占云,进入四川军阀的部队当兵。他一个从四川广安贫农家走出来了青年,凭着英勇善战,在军阀混战和北伐战争中,由普通士兵成长为军官。
1927年他所属部队整编进湘军时,他当上了国民党第八军三师八团二营的营长。
毕占云的营,基本都是四川兵,班长以上的军官全部都是四川人。这个营的士兵,有些是从四川被抓壮丁送到湖南的贫苦农民。
运送途中,壮丁们被塞进闷罐车,睡觉只能坐着打盹儿。一路上壮丁不断病死减员,有次十几个送毕占云部队的壮丁,报到时只剩下三个。
毕占云
这样的部队从上到下都对反共没有兴趣,国民党全面背叛革命后,毕占云手下两个从武汉政治学校毕业的共产党员连长,还在教士兵们唱国际歌和少年先锋队队歌,毕占云对这种情况假装不知道,完全不理会上峰清党的命令。
八团团长阎仲儒知道两个连长的情况后,就给毕占云下了道密令,要他处死两个连长。
毕占云接到密令后,让两个连长到营部把密令拿给他们看,并对他们说:“我一直知道你们的身份,共产党员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我不会执行命令,你们赶紧走吧。”
说完毕占云又给了两人每人十几个大洋做路费,两个连长很感动,同时也很担心毕占云的安全。毕占云告诉他们尽管放心,他自有办法应对。
团长阎仲儒听到两个共产党连长逃走的消息,马上把毕占云叫到团部,要治他私放共产党的罪。
毕占云不慌不忙地说:“我没有放他们,他们都是你任命的,逃走你却要治我的罪,我们找军长评理去。”
阎仲儒担心事情搞大牵连到自己,只好放过毕占云。不过经过这件事,他便记恨上了毕占云。
国民党士兵
不久湘军缩编,毕占云的营立即被缩编为连,军饷和物资还经常被克扣。四川兵为主的部队,在湘军中本来就受排挤,再遭到刻意打压,毕占云的连从上到下都愤愤不平。
团部有名副官是共产党员,见毕占云部队处境艰难,就有意和他接触,向他宣传革命道理。
毕占云对共产党素有好感,听副官讲了不少共产党的主张,就萌生出另找出路的念头。
他在连队讲到自己的想法时,有人到团部告了密。团长阎仲儒想立即对毕占云缴械,又怕弄假成真激起兵变 ,就想了条“妙计”,把毕占云的连调到桂东去和井冈山的红军作战。
那时朱毛会师红四军刚成立不久,红军急需扩大根据地。
桂东紧靠井冈山,是从井冈山下湘南的必经之路,阎仲儒算计着要么借红军之手消除毕占云这个隐患,要么让毕占云和红军作战结下不解之仇,断掉他投红军的路。
要是毕占云到桂东就投红军,阎仲儒也有安排,他已经布下监视网,一旦发现毕占云部异动,他就有理由对毕占云下死手。
井冈山
如阎仲儒所愿,毕占云的连到桂东不久,就和红军对上了。
一次湘军向井冈山的红军发起“会剿”,大军开到桂东时,红四军前委毛主席、朱老总等正在桂东某处的一个大院里开会。
闻知敌情,前委迅速转移,命令林彪部断后掩护。毕占云的连也奉命赶去合击红军,路上正好和断后的红军部队遭遇,不过两支狭路相逢的队伍并没有打起来。
毕占云的连一到桂东,就感受了红区还不一样的氛围。打土豪分田地、军民一家亲的标语,和老百姓偏向红军的态度,让这支官兵几乎都是贫农的部队深受触动。
这支部队在北伐和剿匪的战斗中,都有很不错的表现,可实地体验到红军的所作所为,这支部队完全失去了和红军作对的念头,反而对红军心生向往。
红军真实照片
和红军的断后部队只相距一百米,毕占云的连却没有开枪的意思。红军断后部队心中存疑,也没有主动攻击,只是警戒通过。
等红军走后,毕占云才命令部队,朝天鸣枪为红军送行。
红军断后部队把毕占云部的反常情况汇报给了上级,正好红军在遂川一带活动时,俘虏了正在劫掠老百姓财物的敌军一个班。
经审讯,这个班的敌军就属于那支反常的国民党部队,因为给养被克扣,才干起骚扰老百姓的事。
红军对这个班的俘虏很优待,给他们开不错的伙食,用红军的政策感化他们。然后红四军二十八团党代表何长工,向俘虏详细了解了他们的部队的情况。
当何长工向上级汇报毕占云连有投红军的意向时,毛主席和朱老总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毛主席与朱老总
那时红军处境最险恶,很难想象没有共产党员做内应的国民党成建制正规部队,会选择加入红军的队伍。
机会不容错过,毛主席等红四军领导,商议要主动争取,命令何长工把武器交还俘虏全部释放,并由朱老总和陈毅同志,以四川老乡的名义给毕占云带去一封信。
信中说明国民党是想借红军之手,削弱毕占云部,红军和毕占云部无冤无仇,不必兵戎相见。
“我们主张革命不分先后,希望你尽快弃暗投明,早定大计,上井冈山来和我们一起为中华民族的解放而尽一份匹夫之责!”
毕占云收到信大喜过望,他正愁找不到投红军的门路,红军就找上门来。
兴奋之下,毕占云马上和心腹副官商量,让他第二天就带着愿意投红军的回信,去和红军联络。
红四军政治部主任、毕占云的四川老乡陈毅,接待了毕占云的副官。陈毅代表红四军领导,对毕占云部加入红军表示热烈欢迎,并和副官反复商议了起义时间和其他细节。
陈毅
副官带着消息回来,毕占云立即按商定的起义计划准备起来。这个时候阎仲儒已经升为三师师长,他对毕占云的监控一直没有放松。
得到毕占云将投红军的密报后,阎仲儒的收网行动也开始进行起来。
离起义还有好几天时间,毕占云连队遇到了重大危机。他们的巡逻队在路上抓获了十多个便衣,带到连部一审讯,发现是桂东“清乡总队”的人。
“清乡总队”的队长也在这伙人中,毕占云从这人身上的一封信中得知,附近湘军的一个营,明晨五点就要对他们连发起进攻,“清乡总队”的人就是奉命去给阎仲儒送信。
按计划起义已经来不及了,毕占云当机立断,决定马上起义。他给全连每个人发了三个大洋,以备不测之需,然后让“清乡总队”的队长带路,赶往和红军会合的汤湖村。
到汤湖村离约定的起义时间还有四天,如果在原地等,阎仲儒的部队追上来,毕占云的连可能全军覆没。
如果直接去找红军,一来路不熟,二来路上遭阻截也很危险。正在毕占云犹豫不定的时候,他看到两名红军骑马向他们飞奔过来,临近一看,他的副官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陈毅。
陈毅
陈毅提前来到起义接应地点,全仗毛主席的周全安排。
毛主席对国民党成建制正规部队首次起义很重视,起义计划确定后,又再次向陈毅询问情况。
陈毅说毕占云起义决心很大,应该不会有反复,过两天就会有确定的消息。
朱老总不放心地问,毕占云起义会不会遇到麻烦。毛主席也担心这个问题,于是果断对陈毅说:“阎仲儒的两个团驻扎在桂东各地,他们对毕占云部有疑心,可能会采取行动,我们必须提前赶去接应。”
按照这个命令,陈毅随即带着接应部队赶往汤湖村。路上陈毅听说毕占云的部队已经到达,就带着一个干部,先来和毕占云会合,好安定毕占云部的军心。
陈毅的到来确实让毕占云部官兵,都有逃出生天的感觉。他们没想到红军会神兵天降在计划之外出现,更没想到陈毅会亲自来。
还没有上井冈山,毛主席料事如神,就给毕占云部所有官兵留下了深刻印象。
毛主席
上了井冈山,毕占云部被改编为直属红四军军部的特务营,毕占云担任营长,特务营的给养、装备,也得到了最优厚的补充。不久朱老总还亲自介绍毕占云加入了共产党。
作为直属红四军军部的特务营营长,井冈山时期毕占云和担任红四军党代表的毛主席接触相当多。
红四军在毛主席、朱老总带领下,三出闽西,毕占云也一次都没落下。
第一次出闽西是在1929年3月,当时红四军两个团和军部特务营,在赣南转战数月后进入闽西,第一站准备到有地下党组织却没有敌驻兵的四都。
不料驻守长汀、瑞金的闽西三大土皇帝之一,土匪出身的国民党旅长郭凤鸣,却悍然从长汀派出一个团,赶往四都阻截红军。
红军连续作战又加长途跋涉比较疲惫,弹药消耗很大也得不到补充。而敌军以逸待劳还熟悉环境,打起来红军并不占优势。
不过毛主席和朱老总等领导全面分析情况后,还是决定击破郭凤鸣的下马威,为闽西革命打开局面。
朱老总
于是红军两个团在左右,军部和特务营居中,一路向四都挺进。在离四都十多里的一个小山头,红军遇到刚到的敌人。趁敌军立足未稳,红军迅速发起攻击,一举击溃敌军。
特务营奉命追击,穷追猛打不给敌军再次集结的机会。此战下来,郭凤鸣的一个团就被消灭了一半。
接着,毛主席和朱老总指挥红军向长汀进发,要一鼓作气彻底消灭郭凤鸣部。
以前闽西几次我党领导的起义都没有成功,一大原因就是群众怕这些土皇帝报复不敢支持起义,只有打掉这些土皇帝,才能发动起群众。
见红军攻向老巢,郭凤鸣亲率部队,到长汀的屏障长岭阻击红军。这次毕占云带领特务营打迂回断敌退路,要把郭凤鸣部全歼在长岭。
迂回途中,毕占云从枪声判断出敌军要撤,立即命令全营加快速度向枪声密集处进发。
等赶到战场时,战斗已经结束,遇到朱老总,毕占云才知道郭凤鸣部被全歼,郭凤鸣本人被打死。
朱老总
这次入闽西毕占云没能打上大仗,就随主力回师赣南,有些不甘心。不过很快闽西地方党组织就写信给毛主席,请求红四军再入闽西。
红四军第二次入闽西,主要为消灭盘踞龙岩一带的另一个土皇帝陈国辉。
陈国辉比郭凤鸣狡猾,一个旅的兵力和入闽红四军的兵力差不多。红四军到龙岩一带时,陈国辉正在和广东军阀作战,主力不在龙岩。
为消灭陈国辉,红四军没有马上攻打龙岩县城,而是在龙岩一带发动群众。
由于打掉了郭凤鸣,这次红军进入闽西,闽西群众夹道欢迎,递茶送干粮,已经把红军视为亲人。
龙岩一带的群众运动,很快就在毛主席亲自带领下,轰轰烈烈开展起来。
毛主席
不久,陈国辉带着主力回到龙岩,红军随即准备攻打龙岩县城。陈国辉的一个旅,战力比郭凤鸣强得多,而且武器优良、弹药充足。
可他并没有像郭凤鸣那样狂妄地和红军死拼,而是在龙岩北山布置一个营试探红军战力,如能阻击红军,他就率主力迂回围歼红军。如不能阻击,他就率部撤出龙岩。
战前毛主席亲自到特务营做动员,给全营官兵分析敌军的弱点,讲解作战要求。
按毛主席部署,红军打掉北山敌军前哨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龙岩县城。可是比泥鳅还滑的陈国辉,还是率主力提前撤走,此战只消灭了敌军一百多人。
毕占云和营党代表敬懋修到军部见毛主席和朱老总的时候,毛主席关切地问特务营的伤亡情况,敬懋修有些郁闷地说:“我们没有伤亡,只可惜让陈国辉跑了。”
毛主席一笑说:“打跑敌人也算胜利,陈国辉还会回来,放心吧。”
毛主席
之后红军撤出龙岩,分散到附近发动群众。红军离开龙岩没多久,陈国辉果然又率部队回到龙岩,毕占云再一次亲身领略了毛主席指挥若定、料事如神的风采。
这次红军没有给陈国辉率部逃跑的机会,迅速集结攻入龙岩。经过激烈的巷战,除陈国辉化装逃脱外,三千敌军被全歼,又一个闽西土皇帝势力宣告覆灭。
毕占云在三战闽西中,表现得最出色。两战闽西后,红色浪潮已经席卷闽西,再打掉最后一个闽西土皇帝卢新铭,闽西基本就全部成了红区。
卢新铭在三个土皇帝中兵力最强,他以两千兵力驻守的老巢上杭易守难攻,号称“铁城”。1929年9月,毛主席挥师再战闽西,兵锋直指上杭城。
毛主席
这个时候,毕占云已经是红军二纵队四支队的支队长,攻城时他没有刻板执行攻打北门的命令,而是随机应变,分兵亲自带队,从西门率先攻入上杭,并纵深发展为友军打开了东门。
占领上杭打垮卢新铭后,整个闽西都成了苏区,红军也发展到近七千人。
1930年,为适应红军发展到需要,毕占云调离红四军,出任闽西五纵队司令,次年又担任隶属红一军团的红十二军参谋长、代军长。
从起义到三战闽西、三次“反围剿”时期,毕占云都是深得毛主席关注的爱将。
1932年毛主席离开军事指挥岗位后,毕占云也调到了中央政治军事学校担任连长、教员,从此和毛主席断了联系。
毛主席
1933年毕占云重归部队,职务几经调动。中央红军开始长征时,他出任临时组建的红八军团参谋长。湘江血战红八军团损失惨重,幸存部队被编入红五军。
和四方面军会师后,毕占云又调到红四方面军总部,担任二科科长。西征期间,毕占云任红五军参谋长。
1937年红五军在高台县失利,军长董振堂和三千余名红军官兵牺牲,毕占云带领少数突围部队坚持打游击,因寡不敌众队伍被打散,他只身回陕北找组织,沿途乞讨求存,备受艰辛。
遇到援西军的时候,毕占云已经不成人形,战友们禁不住抱着他失声痛哭。
董振堂
回到陕北,毕占云还担任过军委一局副局长兼参谋主任,和军委二科科长。按理担任这样的职务,他和毛主席应该有不少见面的机会。
遗憾的是,毕占云在陕北的一年时间工作调动频繁,除了在军委任职,还担任过八路军留守兵团参谋处处长、绥德警备司令部参谋长,以至于他和毛主席没能恢复联系。
1939年,毕占云离开陕北到了太岳抗日根据地,更没有和毛主席见面的机会。
所以1952年,毛主席视察河南水利工程时,见到已是河南军区副司令员的毕占云,才会惊喜地问他这二十年都到哪儿去了。
和老战友重逢,毛主席很兴奋,视察过后特意邀毕占云到住处谈了很久。交谈中,井冈山的峥嵘岁月让人无尽感慨。
开国中将毕占云1928年的起义,载入了中国革命的史册,也为他自己书写了光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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