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丽宏
“有的时候,我希望自己活得像南瓜,该开花的时候开花,该结果的时候结果,在秋天的时候躺在地里,红得像瓦。”
读项丽敏的散文集《像南瓜一样活着》,自然就想到了这几句诗。可以说,书中文章跟这诗句一样朴素、稳妥,笼着一层安静的光晕和淡淡的喜悦。
是的,顺着自然的本性生活,像草木虫鱼一样不慌不躁。憨憨的、安静的老南瓜,是我们每个人心灵的故乡。
在项丽敏的文字中,我回望自己跟她相似的童年,回味那山中四季,昏晨雨露,草木蔬果,鸟兽迁徙……虽然,她的村庄、田地、河流、谷地、花丛、矮树、浮云、游鱼,跟我的北方不尽相同,但并不妨碍我心涌动一波又一波的共鸣……
如大自然本身一样,作者的叙写总是那么安然而纯净,譬如《拾果记》一文,写拾银杏果,拾黄豆,拾乌吉子,拾板栗、小茅栗以及茶籽,每个情节都堪称一幕微型的童话剧,读之,心间时时浮起心领神会的快乐。
“冷不丁一颗果子砸在肩头,仿佛树上藏着调皮鬼,瞅你走过来,就摘果子扔你。”童心满满,灵性四溢;
黄豆荚暴晒以后,“砰,啪,一扇扇微小而秘密的门被撞开”,这一幕微小场景又是那么惊心动魄,有形有声有趣;
当母亲挥舞锅铲炒黄豆,“我”只闻香气却看不到锅里的黄豆,行文道:“真着急,那么大的热闹看不见,真着急。”即便着急,作者也是喁喁缓缓似咏叹。
我喜欢这种迷人的节奏感,平静的,缓缓的。悲喜情绪像画布上不太明显的底色,不虚妄,不晃荡,行文叙事呈现出客观朴素的质地。
她写的乡间物事,皆是日常所见,单纯又醇厚,琐碎而温暖;又总有你发现不了的案情。生活的秉性和生命的品质,密织在细微的景致抒写中;同时,美浮出来,像鱼儿游出水面。
《长在树上的甜点》一文,让人甜醉的,不仅是甜蜜的拐枣,更是在拐枣成熟的等待里,与小伙伴芳儿蹦山的游戏。从“千层蛋糕”似的黄土梯田往下蹦,一直蹦到山脚。受人欺负惯了的芳儿,在我的鼓励下,享受到游戏的刺激,发出快乐的尖叫。
作者说:“蹦山的快乐便是飞的快乐,当双脚离开地面,往下落的时候,空中那半秒钟就是在飞翔”。我边读边点头边赞叹:是啊是啊是这样的——小时候,谁不向往飞起来呢?
她的笔下有我想到的好,也有我想不出的好。
《一株草顶一颗露珠》中,顶着露珠的小草,像顶着小小的王冠,显得尊贵不凡;
《露水酿出稻谷》中,那闪亮的甘露,在低处降临,昼伏夜出,孜孜不倦地关照着稻禾、草芥和一切卑微的生命;
《无事且饮太平猴魁》一文写到:我把一株茶树的叶子摘得片甲不留后,期待母亲的赞许,“呼啦一下出现在母亲跟前,得意地举起小茶箩”,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看荷》一文,写自己将镜头对准一朵带着雨水的荷花时,不禁想起“爱与哀愁”四个字——自然之美像杯烈酒,美而让人迷醉。
作者笔下的山野草花荣枯,日月星辰变换,万物明灭反复,无不有滋有味,美不胜收。
一篇篇读,爱不释手。在她疏朗、诗性的叙述里,我感觉自己也变得目光清亮、心思轻盈,一种酣畅活着的安然和愉悦,悄悄弥漫而出。
一篇篇读,余味悠悠。
恍惚间,作者就是美好的芳邻,我能看见她轻盈的身影,听得到她喜悦的叹息,随她的文字和镜头,领略被生活表面屏蔽的芬芳和美。山水草木,是她眼前的景,也是她心灵依存的温润环境,更是她智慧颖悟的留言板。
外在的静态的细微的景,与内心灵动而清宁的情,圆融归一,蕴藉丰美。
当下我们所处的时代,不仅工业文明混杂,信息文明亦是与日俱增地爆发;在这种节律中,我们以加速度的状态狂奔,肾上腺分泌加快,生活忙乱,心态浮躁,甚至迷茫、失落、痛苦。
我们不知道生活的真谛与真正的幸福到底在哪儿?项丽敏的文字让我们发现,是我们的追寻发生了偏移——大自然,山水田园,美好的文字……它们正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场,让我们身体松绑,心灵喘息,去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
不起眼的南瓜,从点点嫩芽到花开天下,从绿意盎然到点缀乡野,带给人们的,除色彩的斑斓和时间的沉淀外,又何尝不是一个靠得住的内心隐喻?
正如作者在《桂子月中落》一文中所说:“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是粗糙的。粗糙是因为快,这个时代太快了,人被时代裹挟着,随着潮水往前冲,想慢也慢不下来。也有例外,也有少数人,从潮水中脱身,让自己边缘化,放慢脚步,走在少有人走的路上。”
是的,生活里,真的有这么一类人,幸福而安静地以大自然为友为师。
其实,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幸福归宿。一个人不论走多远,最终总还是要走回去;因为我们的心灵只有一个需要,那就是回归自然,回归安静,回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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