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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11月,303医院乌云密布。
只见医护人员急匆匆地冲进走廊尽头那间病房。
彼时,一位身穿蓝布工装的女工红着眼眶,正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张望。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走出来,摇了摇头,叹息道:
“彭老总情况不太好,您要有心理准备。”
女工名叫彭梅魁,是彭德怀元帅唯一的侄女,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听闻这话,她立马跑进病房,伏在床边,握住伯父的手。
或是感受到温度,彭老总缓缓睁开眼。
而后,他用尽力气抬起手,轻轻抚过侄女的头,交代道:
“我的遗产,你留一半,另一半要留给景希珍同志,转告他,要他以后常来看看我。”
彭德怀
话音刚落,彭梅魁早已痛哭流涕。
眼泪就这样无声滴落在彭总布满针眼的手上。
但其实,她从未见过景希珍。
可彭德怀开口的那一瞬间,其思绪仿佛回到他还容光焕发的日子。
那个时候,伯父最爱讲的便是,在抗美援朝中他与景希珍发生的种种乐事......
接受调令,初见彭总
1950年深秋,在美军一再挑衅下,为保卫国家主权,中国人民志愿军浩浩汤汤跨过鸭绿江。
至此,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战争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兰州军区,刚过完十九岁生日的侦察参谋景希珍收到一份特别的调令。
上面除了写明调往北京,什么也没有说。
临行前,军区参谋长递给景希珍一封信,特别交代到:
“注意保密,飞机落地就到北京了,不许跟别人说去哪,另外,把这封信交给陈赓将军。”
景希珍立正站好,向首长敬了个军礼,朗声回答:
“保证完成任务!”
说虽这样说,但其实他心里很紧张。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也是头一次去北京。
当天下午,一架军用飞机从兰州机场出发,直冲云霄。
第一次置身云朵之上的景希珍难掩激动。
他摸了摸揣着怀里的信,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蓝天。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飞机缓缓降落。
景希珍心里时刻想着首长交代的任务。
于是,他拿了行李就跑下舷梯,一个箭步出了机场。
而后,景希珍像没头苍蝇一样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军区。
可一问,他便傻了眼。
只见军区门口的哨兵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开口:
“同志,陈赓将军在北京,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景希珍
景希珍看了眼他胸前的徽章,一拍脑门儿,心想:
这下坏了!
因为徽章上赫然写着:
西安军区。
原来,飞机只是在西安加油。
可他以为已经到站,便直接下来了。
最后,还是在西安军区帮助下,景希珍才踏上当天的末班火车,辗转了好几天才到北京。
然而,到了北京,他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其实是在鸭绿江对岸——朝鲜。
对此,景希珍还是挺纳闷儿的:
去抗美援朝怎么还要保密行程,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只不过,等他刚到朝鲜,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密林丛生的大山沟下,几处废弃的矿洞搭上几块木板子。
这就是志愿军司令部。
随即,景希珍被带到了一个木棚子里。
他正要喊报告,里面的战士赶忙将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然后指了指里间,嘘声对他说:
“彭总这两天正在气头上,小心挨骂。”
景希珍这才知道,此行的任务竟然是给大名鼎鼎的彭德怀当警卫。
彭德怀与景希珍
但除了激动,他心中更多的是担忧。
因为,他怕自己文化程度太低,做首长的警卫不够格。
景希珍生于山西省洪洞县北营村的农民家庭。
连温饱都满足不了,就更别提上学了。
正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景希珍从小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上山砍柴,小小年纪便能干各种农活。
16岁时,景希珍以过人的体能成功加入解放军。
后进入吕梁九分区五十六团,参加过解放太原的战斗。
仅一年,他便从新兵升到班长,再到排长、参谋。
可惜的是,虽然进入部队后,他有机会学文化。
但开蒙太晚,其认识的字依旧十分有限。
要给彭大将军做警卫,景希珍自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他见到彭德怀。
当时,另一个警卫员鄄友才特别嘱咐过他:
“彭总不问话,你就别吱声。”
于是,景希珍站在屋内,敬了个礼后,就标标直直地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彭总坐在一个木头箱子堆成的“写字台”前,就着一盏煤油灯,聚精会神地看着文件。
彭德怀
深秋的朝鲜已经渐渐入冬。
屋内的墙板上隐隐看得见薄薄的一层冰霜。
他们在呼吸之间也已经能看得见白气。
景希珍穿着薄棉衣依旧冷得不禁颤抖。
而彭总只穿着一件单衣,却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看了景希珍一眼。
紧接着,其又埋头继续看看文件。
然而只这一眼,景希珍便被吓得一个激灵。
许多年后,他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感受,并在回忆录里如此写道:
“这个人好厉害啊,粗眉毛,厚嘴唇、宽肩膀,表情又像生气,又像发愁。”
批完最后一份文件,彭总终于开口问道:
”你怎么拖到这个时候才来?“
景希珍不敢撒谎,结结巴巴地讲述起自己下错站的事。
讲完,他便低着头,等着挨骂。
不料,彭总竟一改之前的严肃,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他们给我选了个老实的小伙子,一个好兵嘛!“
说话间,他走了过来,将一杯热茶塞到景希珍手里,接着说道:
”那我们以后就一块儿干,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好吗?“
景希珍又敬了礼,朗声答”是“。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景希珍与彭德怀
可就是这一问一答间的承诺,开启了他们之间如父如子的十七年岁月。
柔肠将军,外冷内热
众所周知,彭总是出了名的脾气暴,不好惹。
刚到他身边时,景希珍每天都揣着十二分小心,生怕招骂。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彭老总暴脾气的发作是有规律的。
在朝鲜时,景希珍的工作之一是管理慰问品。
从志愿军跨过鸭绿江那天起,祖国人民就时刻关注着战场上的志愿军们。
每天都有群众捐献的物资和写的信件,随着军用物资一起运往前线。
其中大部分都直接写明要给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同志。
但彭老总一般只留下信件,其余物资都会直接让景希珍清点后,分给下面的战士。
为此,他还特别交代:
“要分得公平合理。”
一天,有个干部的通讯员直接走进来,拿了一包饼干就要走。
景希珍快步上前,挡住对方的去路,将东西拿回来,并解释道:
“司令员有指示,由我这边统一发放。”
只见当时,通讯员一下落了个脸红,冷哼一声便走了。
不一会儿,那个干部亲自来了,冲着景希珍呛声道: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了就到三八线上去!”
正在里屋批文件的彭总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沉着脸站在门口。
那干部立刻噤了声。
彭总问清情况后,将此人狠狠批评了一遍。
彭德怀
晚上,他又对景希珍提起了这件事,夸赞道:
你今天作得对!管“公”的人就该这样,第一自己不贪,第二别人不送,第三敢把厚脸皮的上司、熟人挡回去,有这三条才保得住一个‘公’。
这一番话景希珍记了一辈子。
因为彭总不只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
我们这位大将军的“坏脾气”只会在别人试图谋取国家和人民利益时,才会“发作”。
对于他们这些警卫,彭总更像一个慈爱的父亲。
朝鲜的冬天非常寒冷。
彼时,朝鲜方的官员来到志愿军司令部。
见彭德怀的房间潮气很重,墙面结了霜,褥子也是湿哒哒的。
他回去就赶紧派人送来一个大电炉。
而景希珍他们住的警卫室与彭总房间是连在一起的,也能跟着暖和一点。
可一天半夜,景希珍竟然热醒了。
他悄步走到房门口,只见电炉的炉嘴正对着警卫的铺位。
当时,其只以为是谁不小心碰到了,就赶紧转了回去,对着司令的房间。
结果第二天早上,炉嘴又转了回来。
接下来的一整个冬天都是如此。
与战士们在一起的彭德怀
在彭总身边呆得久了,景希珍越发觉得,这位驰骋沙场多年的大将军其实心细如发。
某天傍晚,他陪着彭总散步,正巧碰见军邮的同志来给他送信。
一看是山西来信,景希珍不禁原地蹦了起来。
他以为是父母的信,便等不到回营,当即准备拆开来看。
可一打开,对方竟然称他“哥”。
景希珍没有弟弟妹妹,因此看得一头雾水。
再看信尾的落款,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看不懂?”
一旁的彭总突然开口问。
景希珍不敢麻烦他,也不好意思承认,就借口说:
“没什么,我一会儿再看。”
彭总看了他一会儿,挑了挑眉,故意带着遗憾开口:
“唉,我也想知道祖国人民在干什么,偏偏你又信不过我。”
景希珍哪里知道这是激将法,赶紧把信递了过去。
彭总微微一笑,展开信,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然而,听到信中的一个名字后,景希珍心头一跳,不由得脸红起来。
彭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往下念,他也明白怎么回事。
彭德怀
原来,景希珍的父母曾帮他订过一桩亲事。
只因双方还小,他又远赴前线打仗,便说好再做打算。
这封信正是那位姑娘寄来的。
读完信,彭总难得笑逐颜开,拍拍景希珍的肩膀,说道:
“人家姑娘夸你是最可爱的人哩,记得给人家回信啊。”
景希珍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我文化低,写不好。”
彭总一听,竖起眉毛,朗声说道:
“大胆写,不会的字空着,我帮你改!”
话虽如此,但景希珍写完信后,也并不敢拿给他看。
因为当时前线战事吃紧。
第二次战役刚刚结束,第三次战役的作战图又摆上桌。
而且这一次,志愿军的任务更加艰巨。
毛主席下令,要突破三八线。
那段时间,彭总几乎住进了指挥室。
困了就出去抓把雪,拍在脑门儿上。
实在受不了,就趴在木箱子上小憩。
景希珍怎么敢拿私事去叨扰。
谁知道,过了几天后,彭总竟然亲自问起这件事。
景希珍只好把自己写得结结巴巴的信稿递了过去。
就这样,彭总趁着吃饭的时间,一手拿着冷掉的土豆,一手拿着笔改信。
然后还一字字念给他听。
油画《在彭总身边》
不只是对景希珍,他对每一个战士都是如此细心周到。
彭总的恩情无以为报,战士们唯有以命护之。
朝鲜战场上,美军掌握制空权,制造空袭是常有的事。
某天,志愿军司令部又拉响空袭警报。
景希珍飞跑到彭德怀平时防空的地方。
一看,屋内竟空无一人。
这时,空中榴弹飞泻,不知会落在哪一处。
景希珍不顾生死,冲进彭总的房间。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而彭德怀还稳如泰山般半躺在被窝里,就着微弱的烛光,看作战地图。
景希珍来不及多说,扯起彭总就往外跑。
他们前脚刚进防空洞,后一秒就听见“哒哒哒”一串子弹声。
一切风平浪静后,他们回到司令部。
只见彭德怀躺过的行军床上留下了好几个枪眼。
景希珍背后一阵冷汗,后怕极了,彭总却笑着对他说:
“小鬼多亏了你啊,不然我现在已经去见马克思了。”
美国空军
后来,朝鲜战争结束,志愿军凯旋归国。
景希珍娶了寄信来的姑娘,继续负责彭总的警卫工作。
不过,有了那几年共同出生入死的关系,他们之间不仅仅是警卫和首长,而是真正的亲人。
景希珍曾在回忆录中如此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俩像父子,比父子还亲。”
如父如子,亲如一家
1959年,彭老总辞去国防部部长一职,搬到位于圆明园旧址吴家花园居住。
临行前,他对景希珍说:
“你这个同志,很老实,工作也很负责,应该有很好的前途,不要再跟着我。”
但景希珍坚决不同意,一定要留在他身边。
临行前,他和几个警卫负责打点行李。
等其将彭总的东西往外一翻,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每一件衣服,每一双袜子上都是补丁,甚至补丁上还有补丁。
景希珍捡起一双破烂的皮鞋看了看。
只见鞋底早就开了胶,就像一只张大嘴的鸭子。
他见坏成这样,肯定没法儿穿了,便作主扔了。
彭总听说之后,直叹气,念叨了好几次:
“可惜了,可惜了,那双皮鞋,我穿着很合脚的。”
谁能想到,横刀立马的彭大将军竟然连一双破鞋都舍不得扔。
只因为,在他的心里永远是:
人民至上。
那个时候,景希珍最常听他念叨的一句话便是:
“这要放在平常百姓家里,还能用还几年呢。”
与人民群众在一起的彭德怀
到了吴家花园,彭总得以卸下一身重担,当了回寻常百姓。
组织上专门派来的护士和生活助理照顾他。
彭总见了,大手一挥,竖起浓眉,说道:
“我一个大闲人,哪需要别人照顾,都回去,多为人民做点事才是正理。”
安置好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景希珍买来农具。
每日拂晓,彭总便早早地到院子里,将院中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观赏植物全都移开,亲自开荒种地。
景希珍忍不住打趣道:
“真要当农民啊。”
彭总笑得开怀,一边挥锄头,一边回答:
“锄头一拿,有穿有吃。”
那年冬天,北京的初雪来得很早。
吴家花园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格外安宁。
一天早晨,一个卫士慌慌张张地敲响了景希珍的房门,大喊道:
“不好了,彭总去池塘抓鱼了。”
闻言,原本还存着困意的景希珍猛然清醒。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去,赶到池塘边一看。
果不其然,彭总光着脚站在池塘边的白霜上。
景希珍看得直皱眉头,大喊:
“彭总,您也不怕脚痛,快上来!”
他们之所以如此着急是有原因的。
左三为景希珍
彭总的脚在西北战场上冻伤过。
当时,一个小战士累得睡在战壕里。
彭总便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其身上。
没成想,他自己也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他们周身都盖上了白雪。
从那之后,彭总就落下了病根,一到变天,便脚痛难忍。
见景希珍焦急得都冒了汗,彭总才上了岸。
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干活就是要一鼓作气,只有劳动才能防病。”
1965年,彭总被派往西南领导大三线建设。
景希珍依旧带着全家跟随左右。
那时,他的儿子景凯已经出生。
秘书綦魁英也有了女儿芳芳;
还有司机赵凤池的孩子。
彭总没有自己的孩子,便将这三个属下的孩子视为自己的亲孙子。
景凯是几个孩子中最为顽皮的,经常用皮球打坏窗户。
景希珍气急了,便会拿出一个小竹板,以示惩戒。
每当这时,景凯就会一边喊着“爷爷”,一边跑到彭总面前告状。
那时,他们所住的成都永兴巷七号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景希珍与彭德怀家属在成都的合影,左四为景希珍
但这样温馨的时刻也永远停在了这个小院里。
后来,景希珍拼死挤上开往北京的火车,为彭老总站了最后一班岗。
此后,他被分配到成都的一个县城武警大队工作。
但他们谁也没有忘记彼此。
1974年,彭老总在病床上,对侄女彭梅魁说:
“我的存款,给你三千,给景希珍三千,还有綦魁英和赵凤池两位同志,如果他们生活困难,也给他们一些。日后见到他们,替我问个好。”
这一年的11月29日,敬爱的彭德怀元帅走完了自己忠诚的一生。
彭德怀
而景希珍再次见到彭总是在1978年。
他抱着彭总的骨灰,坐上从成都开往北京的火车。
后来,景希珍被调回北京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检察院任副检察长,一直工作到1989年。
离休之后,他便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为彭老总立传这件事情上,口述了《在彭总身边》《跟随彭总》等书籍。
2010年7月7日,景希珍因肺癌离世。
后记
彭总与景希珍用自己的一生诠释了两个词。
一是忠诚,二是真诚。
这也是这些先烈留给我们最好的精神遗产。
若能做到这两点,我们也能不负韶华,不负此生。
参考文献
景希珍 丁隆炎 《在彭总身边》
景希珍 李太友 《跟随彭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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