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时期,陈毅是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许世友是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司令。
尽管名义上是上下级关系,可实际上陈毅与许世友之间的交往是比较晚的,细细的推敲时间,应该是在1945年抗战胜利以后。
图|陈毅
过去土地革命时期,陈毅是中央红军,是跟着朱老总南昌起义队伍上的井冈山,而许世友是红四方面军出身,先是在鄂豫皖根据地,然后又是在川陕革命根据地。长征时期,陈老总在中央苏区打游击,许世友则是跟着红四方面军到了陕北,抗战时期,陈老总在南方领导新四军,许世友则是在八路军129师。
许世友是1939年秋被调到了山东,出任山东纵队第三旅旅长、纵队参谋长,而陈毅则是在罗荣桓率领山东军区部队到东北以后,率领新四军军部迁到的山东。
从这一时期开始,许世友便在陈老总的领导下,不过在陈老总初到山东时,许世友正忙着在胶东担任海运总指挥,将部队往东北运,两人之间没有太多交流。
陈老总初到山东时,主要防备的是国民党军通过津浦路调动到东北,当时胶济铁路的防守,基本上就是由许世友负责的,两人也是从这时开始建立起真正的上下级关系。
可要说深入交往,还是要从1947年莱芜战役以后。
一
1947年春,以原胶东军区八路军部队成立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许世友任司令员、林浩任政委。
九纵成立的首战,即是莱芜战役。
这年1月,经宿北、鲁南战役后,华东野战军主力集结于山东临沂,当时国民党军认为华野经过两次大战,已经疲软,于是集中23个整编师(军)53个旅共31万人的兵力,以临沂、蒙阴为目标,企图与我华东野战军主力决战。
当时的情况是,除了南线欧震集团的8个整编师外,蒋介石还调动了王耀武第二绥靖区3个军,在李仙洲的率领下,由淄川、博山、明水等地南下莱芜、新泰策应。
图|莱芜战役
考虑到南线欧震集团兵力集中,不容易突破,华东野战军选定了北线的李仙洲集团作为突破口,并调动在临沂的第1、第4、第6、第7、第8纵队兵分三路向北移动,当时许世友的九纵还在胶东地区,几乎是和在渤海地区的十纵同时接到命令,要求两支纵队同时南下到博山、明水等地参战。
尽管国民党军当时宣称在临沂歼灭我军16个旅,但在国民党军将领中,还是不乏精明的人物,比如王耀武。
就在华野大军秘密转移之际,王耀武已经意识到华野的主力已经悄悄转移,急忙下令给李仙洲,要求全线收缩。不仅如此,王耀武还派出了在胶济线上的73军77师南下莱芜支援。
战争从来就不是纸上谈兵。
即便华野大军动作不慢,但向北线转移毕竟是需要时间的,王耀武的调动,给华野整个布置带来了很大的危险,陈毅作为统帅,不能不考虑。陈毅一面下令给8纵,要8纵立即赶赴莱芜、颜庄方向,截住国民党军增援,同时又给胶东地区的许世友发电报,要求许世友也赶赴莱芜。
这也是陈毅第一次对许世友委以重任。
2月19日,许世友对即将出发的九纵做了战前动员。
莱芜战役即将成为九纵建军后的首战。
图|许世友
尽管许世友不大可能通盘知晓整体的战略布局,但在接到命令的刹那,立即意识到前线战局稍纵即逝,因此在做完战前动员后,许世友便马不停蹄的率领九纵出发了。
10个小时急行军,9纵便赶到了和庄埋伏。
2月27日上午9时,敌73军77师赶到了和庄,迎面就遭到了许世友率领九纵的进攻。
9纵最精锐的25师是主攻部队,而25师3个团中,又以73团战力最佳,一场混战下来,打的敌77师顾头不顾腚,当时9纵26师负责截击溃逃的敌军,事后竟然向许世友报告:
“进展顺利!打起来和整训时演习差不多!”
真正打仗怎么能跟演习差不多,况且敌73军77师并不是一支普通的部队,而是桂系,桂系又一贯以战斗力彪悍出身,可这一次77师碰上的是许世友,结果自然是毫无意外。
就在陈毅指挥6个纵队包围莱芜城发起总攻后,和庄之战也进行到了最后,77师基本上全军覆没,师长田君健也被击毙。
首战得胜也让许世友志得意满,他事后说:
“莱芜战役,是整编为9纵后初试锋芒,痛痛快快打了个歼灭战,以很小的伤亡,换取很大的胜利。”
陈老总也在莱芜战役后,盛赞许世友以及9纵:
“许世友这一次阻援,共毙伤敌600余人,俘敌6900余,还缴获大量武器装备,胜利地完成了阻敌增援,断敌后的任务,斩断了陈诚救援的臂膀,算是立下了大功。”
莱芜战役后不久,许世友又率领9纵参加了孟良崮战役。
整编74师是国民党军头号精锐,为了啃下这个硬骨头,当时华野集中了5个纵队加特种兵纵队担任主攻,9纵是主攻的纵队之一。
双方战斗至白热化阶段后,9纵与整编74师来回在几个山头反复争夺,当时陈老总的压力也很大,特别是在敌人增援迫近的情形下。
就在9纵打到关键时刻,许世友接到了陈老总打来的电话。
“聚歼张灵甫,成败在此一举!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们能不能把孟良崮拿下来?”
许世友压力其实更大,仗打到这个份上,9纵三个师的主力已经全部压上去,能动用的兵力已经接近极限,但在这关键时刻,许世友撒了个“小谎”:
“已经打成这样子了,还能让敌人跑了?!我手头还有一个师没有用上,74师不要想从我这里跑掉一个人!”
图|陈毅
许世友挂断电话后,就把纵队机关的干部、伙夫全都组织起来拉到了前线上,本着这股有我无敌的气势,9纵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与敌人硬拼,部队的士气越来越强,相反整编74师的气势越来越弱。
战后陈毅拉着许世友满怀感慨:
“打孟良崮,拼得如此激烈,九纵还能保留一个师没上,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许世友笑了笑,对陈老总说道:
“陈老总,我哪有这么能耐,还有一个师没上?我怕你临阵撤军,因此撒了一个谎!之后把伙夫都派上战场了!”
孟良崮战役后,许世友基本上就已经能独当一面,到1947年8月上旬,华野分为内线、外线兵团后,许世友直接指挥第2、第7、第9纵队及新组建的第13纵队,担负内线作战任务,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胶东保卫战。
1948年3月,华野调整战斗序列,以第7、第9、第13纵队和新组建的渤海纵队组成第2兵团(后来第1、第2、第3、第4的兵团番号未沿用),又称山东兵团,许世友任兵团司令员。
从1949年起,许世友陆续担任了山东军区副司令员、司令员。
二
尽管陈毅与许世友相交只有几年,但对于这位首长,许世友始终很尊重。
关于许世友不服从粟裕指挥,被陈老总痛骂的故事,其实一直广为流传。
说的是1947年孟良崮战役期间,因为要来回的调动敌人,粟裕指挥华野各个纵队,在华东崇山峻岭之间来回奔波,这种“耍灯笼”的战术虽然调动了敌人,但自家战士也不可避免的疲惫。
野司的作战意图,自然不可能随便的就让全军将士明白,所以也就有了后来许世友怒摔粟裕电话的故事。
某天,许世友率领的9纵才按照野司的指示抵达作战地点,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又接到野司的命令:
“部队返回原地。”
许世友有些想不通,加上连日来的疲惫使得他当场发火:
“你们只知道在地图上一卡一卡的,当兵的是两条腿。”
说完了就把电话摔了。
据说当时在现场的粟裕,脸色气得通红,没说一句话。
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陈毅的耳朵里,后来华野几次开会,陈老总都毫不留情的点名批评许世友。
尽管许世友不服从粟裕指挥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将军女儿许华山回忆,我父亲十分尊敬粟裕将军),但不能否认的是,当时许世友对陈老总,确实是很尊重。
建国后许多年时间,许世友一直在山东,与陈老总虽然不大常见面,但关系仍然非同一般。
1969年4月,中共九大在北京召开,陈老总与许世友都被分在了华东组。
应该说从地位上讲,陈老总的资历最老,当年是跟着朱老总一起上的井冈山,后来便一直跟随毛主席,然而在九大会议上,陈老总虽然被选为中央委员,但却没有进入中央政治局。
之所以有这样的情况,主要是因为1967年2月的怀仁堂事件,包括谭震林、叶剑英、陈毅在内的许多人都受到了影响,毛主席对此事也很是关注。
到1969年九大会议上,陈老总出席华东组的会议,更是遭到了莫名的针对,陈老总始终一言不发,每次开会,他都是来的最早,但每次都是在最后排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不少原来是陈老总的老部下,在当时都迫于压力,不敢同陈老总打招呼,这让许世友看到十分心酸。
许世友一向个性耿直,据他身边的人回忆:
“位高权重的许世友,越升官越仗义,对落难的弱者一次次深处援助之手。”
据说邓华当年下放到四川任副省长,1962年赴京开会,不少昔日熟稔的战友都不敢接近,但唯独只有不大熟悉的许世友主动上前打招呼,还带着茅台请邓华一起喝酒,邓华当时很担心许世友,但没想到许世友却摆了摆手只说了一句话:
“不用管他们。”
邓华与许世友之前交情不深,但从此事过后便成为至交好友。
对陈老总的处境,许世友一直都心知肚明,但却始终没有回避过两人关系。
九大会议期间,许世友每次到会场,都会主动和陈老总打招呼,还上前握手,令陈老总十分感动。
“你要保重身体啊。”
尽管话说的并不多,但陈老总能从许世友话中感受到浓浓情谊。
一次会议间隙,许世友老远看见陈老总就打招呼:
“陈老总,陈老总。”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许世友神秘的从口袋里拿出两包东西:
“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陈老总疑惑的从许世友手中接过,打开一看,原来里面是毛主席像章(有的资料说是两包,有的资料说是一枚)。
尽管毛主席像章在那个年代并不罕见,但作为一份特殊礼物,此时此刻却有不同的意义。
陈老总十分动容,他紧紧地握住许世友的手,连声说:
“许司令,我谢谢你,谢谢你。”
许世友送毛主席像章给陈毅,无疑是他性情的一面,无形中对陈老总也是道义上的一种支持。
三
陈老总心里也清楚,许世友的处境其实也不是很好。
就在怀仁堂事件后,许世友在南京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后来干脆躲进了大别山,许世友将军的个性可见一斑。
许世友在大别山居住期间,曾接到周总理的电话,电话那头周总理以毛主席的名义,邀请许世友到中南海居住,在中南海居住期间,许世友的住处离毛主席、周总理住的地方都不远。
一次,有个工作人员告诉许世友:
“您住的地方离中央外事办公室不远。”
许世友心里很高兴,因为他知道老首长陈毅就在外交部工作,立马吩咐工作人员:
“走,我们去看看。”
然而让许世友没想到的是,等他到了陈毅办公室外面后,却没有见到人,当时办公室外面落满了灰,甚至还有蜘蛛结网。
许世友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了陈老总的遭遇,心中不禁一阵伤感,他对着大门缓缓的敬了个军礼,就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回去。
在自己的住所,许世友不断地来回踱步,显然是在为陈老总的处境担忧。
一直到1967年国庆节,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接见许世友,并公开见报,许世友的处境才好转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也就是在这个节日上,许世友才又看到了陈老总,两个老战友几乎是同时张开双臂,热情的拥抱在了一起……
1968年3月20日,中央批准南京军区党委关于江苏成立革命委员会的报告,许世友任省革委会主任。
1969年10月,陈老总被战备疏散离开了中南海,一直到临走时,仍然记挂着许世友的情况。
到了石家庄以后,陈老总被安排在工厂参加劳动,但因为年龄大,身体情况每况愈下。特别是到了1970年9月以后,陈老总经常腹痛,然而因为医疗环境限制,陈老总被误诊为患了阑尾炎。
就连陈老总对这样的“小病”,也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到后来腹痛难忍,无法再下地走路。
张茜考虑到丈夫身体状况,写了封信给周总理,希望能够回北京治疗,周总理看到信后,立即批示,陈老总这才回到了北京。
遗憾的是,因为一些人为因素,陈老总的病情并没有得到及时救治。
1971年1月26日,陈老总被确诊为结肠癌。
在毛主席的关怀下,陈老总的病情终于得到了有效的关注。
可因为早期延误病情,陈老总的病情已经无法逆转,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1972年1月6日,陈老总病逝,享年71岁。
1972年1月10日,陈老总追悼会在八宝山烈士公墓举行,因为陈老总去世前已经不是国家领导人,所以追悼会仪式由军委组织,由总政部主任李德生主持,由军委副主席叶剑英致悼词,参加人数定为500人。
不过,也就是在追悼会当天,毛主席的意外到来,追悼会的规格也被无形之中提高。
这次追悼会,也成为毛主席生平参加的最后一次追悼会。
陈老总的逝世,让许世友十分难过,他深深的为这位逝去的老战友、老首长而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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