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作家陈本豪老师的散文《南国之念》,听作者叙说其妻的南国之念。散文《南国之念》描绘了妻子对南下广州的女儿的思念。她买糕点盼儿归,看天气预报关心广州天气。文章通过母鸟救雏鸟的情节,展现了母爱的伟大与思念的深情。
一踏进五月,端午就来了,妻子照例上街买回一些糕点。
也许是家贫,也许是习惯,两个儿子从小很少吃零食,唯有小女偶尔跟妈妈闹一闹。但小儿子却有个特别的习惯,每逢中秋端午两节将近,就问妈妈要吃月饼糕点。大约从三岁的时候开始,他每回略提早三五天,似乎跟季节来临一样。“中秋的月饼端午的糕”,便成了我家两节必备的食品。
平儿大学毕业后,想到外面闯一闯,年初与几位同学相约南下广州,在一家电脑公司做营销,转眼已是五月初。虽说他昨晚已与妈妈通话,今年的端午节不回来,但妻子依然走进街头的食品屋,买了几包精制的芝麻糕、绿豆糕。儿子第一次外出远行,临走的那天,妻子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来。自从平儿走后,妻子每晚都守在电视前看天气预报,原来她只看过武汉就转台,近期却定要看过广州。知道五羊城的初夏还留在温柔的春光里,但她总想听听那边是否刮起了台风。
近几年很少出远差,在汉谋生几乎天天早出晚归,有时事办得顺,中午就可回转,没有在外过夜的习惯。儿女们都在汉念书,母亲又搬去了大弟弟家,常日只有妻子一人在家独守。那天,事办得快便回得早,不知不觉已近家门不远,拐过前面一个弯,即可看见自家门楼上那片橙黄色的琉璃瓦。
“唧——唧——,啾啾、啾。”一声声揪心的呼叫,突然在耳边响起,不由举目四望,原来是一只母鸟与一只雏鸟,相互间急切的呼叫。在离地两米来高的高压电杆绊线上,一只雏鸟用一双肉红色的小爪,紧紧地揪住那根光溜溜的赤脖线。母鸟却高悬在小鸟上方的横线上,它低头翘尾,把脖颈伸得老长,焦急地叫个不停。小鸟一边叫一边抖,头上几丝乳绒在风中晃荡,摇摇欲坠让人提心吊胆,它是练翅受挫还是私自出窝滑落呢?
在小鸟的正下方,一只狮毛狗张口吐着长长的舌头,只见它人立般站起,几次向小鸟扑击。我既不敢近前,又不能退后,近前吧,唯恐小鸟受惊从绊线上掉下,退后吧,万一小鸟被狗抓住岂不完了。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许多,我放轻脚步慢慢前移,用身子隔在小鸟与狮毛狗之间。我斜过身来尽力挡住小鸟的视线,攥紧双拳向狗示威,几经挥舞,狗终于夹着尾巴逃了。
狗虽跑了,但小鸟的危险还在,我不知怎样才能帮它,无计可施间只顾不停地搓着双手。就在这时,奇迹却诞生了,只见小鸟猛然拍起双翅扑进了母鸟怀中。它们用头相互厮磨,唧唧啾啾中发出似呻吟又似欢乐的细语,此时此刻,我仿佛听见了世间最美的鸟音。
走进家门,轻快中怀着喜悦,一切都觉得是那般的亲近与美。瓦屋红墙,凸现出古老而高雅的色调,小巧高筑的平台,夜来可登楼揽月,平日可放眼南国的风光。三角形的庭园,黄绿相间的色块和周边排列的花卉,拼出了些许积木式的童趣……
妻静静地站在平台上,朝着南国的方向眺望。那年,大儿子呱呱坠地,她在感受创造生命奇迹的时刻,一条母爱的河流便在她生命的坎间奔腾。后来小儿子和小女儿又相继簇拥在她的怀里,爱心与责任像雨中湿透的草绳愈来愈重,还有一份同夫家荣辱与共中构筑的希望。
她昨晚看过天气预报,这两天广州较凉爽,但愿她的平儿拥着一份好心情,心情好就一切都好。人说,海边的风很有力度,能把消息送得老远老远。她摒除杂念,只想听听珠江的涛声,不知能否飘来平儿的笑声。其实,平儿在武大上学时就已住校,隔一两月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但他这次去广州前后还不足三月,为什么思念就如此强烈呢?是垒起的岁月?还是遥远的路程?她苦苦地思索,一时理不出头绪,天性的固执,使她的心突不破那间被自己的愁思囚禁的屋子。儿子毕竟还嫩,他能经受无常的风雨吗?她特别喜爱看动物电视片,每当看到小海鸭第一次从海壁上飞出巢穴时,她总是默默地替小海鸭鼓劲,看着一只又一只的小海鸭欢快地落入大海,她那兴奋的目光便随着海鸭妈妈一道浮游在蓝色的海涛里。也有些小海鸭不幸中途折翅,跌在海滩上,再也走不进它生命中的大海,她为此而深深地叹息。
人生为什么有那么多思念呢?那种浓浓的苦涩,常常使人在饥渴中煎熬,但任其折腾(哪怕是九死一生)却不言放弃。也许,没有思念的人生太寡了。不吃苦瓜哪知苦后的沁凉,不吃山楂更不知酸中的甜味。在阳光下翻晒一次次重逢的喜悦,去揭开那一页页愈来愈深的记忆,无时无刻不闪耀着人性色彩的光辉。
她相信母子心灵的感应,也相信心是可以飞翔的。不然,那么多文人墨客,怎么会写出那么多令心儿飞翔的句子呢?他们没有理由骗她。她静静地站得那么久……风中似乎飘来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呼声,却是那般令她熟悉与心动。那是平儿的声音,她相信自己不会听错,一阵骤然加快的心跳,似乎在呼喊中发出回响。
我轻轻地走近前,用手扶住她的双肩。妻缓缓地回过头,不觉泪光滢滢,我紧紧地靠近她,两手用力捏住她的肩头。
她手里捧着一碟糕点,依然遥望南国的天空。鸿雁传书的年月早已远去,但她真想托南飞的大雁给平儿捎去几块糕点?我静静地陪她站在平台上,目视浩如烟海的蓝空,任思忆游弋。
我忽然想起,掏出手机拨通了平儿的电话,忙将手机贴在妻子的耳边,平儿的声音与电波一道飞扬而来。接过手机她的手却在抖,随着一声儿的呼唤,泪水终于开出花来。
我静静地听着他俩的对话,刚才母鸟与小鸟之间的那幕情景,不禁又浮现眼前。
▲陈本豪,中作协会员,民间音乐人,籍贯武汉江夏。已出版散文集三部,纪实文学集七部。长篇纪实文学《京剧谭门》全四卷,被列入2019年中国作家协会重点扶持项目,入围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荣获第八届湖北文学奖。#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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