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乡愁》之八十六
在亲情上，谈钱，伤感情；但在爱情上，不谈钱，才伤感情。
生活是柴米油盐，不是风花雪月。
真正的爱情，就应该开诚布公，谈一谈钱。
你对待金钱的态度里，藏着你的人品。
钱品好的人，人品一般也差不到哪去。
1
俗话说：“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这是北方叹息世态炎凉的一句话。
其实，想起来，也怪不着哪一个人。
那些年，农村的生活都一样艰苦，家家都有一窝子嗷嗷待哺的孩子，自己家的几张嘴都喂不饱，确实也没有能力支援亲戚。
很多嫁出去的姑娘，好不容易回趟娘家，不但给老爹、老娘拿不了什么东西孝顺，还进门就眼睛就“咕噜噜”地到处踅摸。
住了几天，临走时，还不忘记顺手带走两把新扎的炊帚、扫地的扫帚。
所以，老爹、老娘就叹息：“闺女住娘家——白住啊！”
农村最常喝的玉米糊糊，大家也称为“白粥”。
所以很多时候，见面互相问候：“喝汤了没（北方人问吃饭为喝汤）？”
“喝了。”
“喝得啥？”
“闺女住娘家。”
大家相视一笑，也就知道是馇得玉米糊糊喝了。
2
那时候，四姨最疼我妈这个最小的妹妹。
她和姨夫都是工人，虽然家里也有几个孩子，但总忘不了每年给我们寄点钱，帮衬我们一下。
那时候，乡里的一个姓米的瘦高个邮递员，经常骑着一辆绿色的邮递车，走街串巷地送一些东西。
最高兴的，就是听见他在大门口响亮地一按车铃，喊我们去拿四姨给我们的信件或者汇款单。
虽然汇款有时只有5元、10元或者20元。但在当时的农村里，也就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能抵挡好一阵子生活。
那时候，谁家要有个十元、八元的汇款单，邻里都要围过来看一阵子，羡慕一番。
记得有一次，家里的生活拮据到了极点，爸爸回来也没带回钱。
看着家里的情况，一向不怎么管家务的爸爸也是愁眉不展，一张到处是麻坑的长脸拉得更长了。
小妹本来看见他就害怕，见他那张长脸拉得更长了，更是抖抖索索地躲着他。
3
雪后的一天早上，爸妈在房顶上扫雪。
忽然，才扫干净了雪的胡同里，就响起了那位姓米的邮递员清脆的车铃声和喊声：“快下来，东北的汇款单到了。”
这一句话，真不啻于天籁之音，爸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就从房上滑到墙上，直接就从墙上滑到下面的雪堆里。
在我印象里，好像从没有见过爸妈如此激动过。
当爸妈拿到那张只有10元的汇款单时，两双手都在抖动。
来自遥远东北的四姨的帮助，在次让这个家庭走出了难关。
好半天后，爸爸才镇静下来，居然笑着摸了下蹭在妈妈身边的小妹的乱乱的头发。
这个不寻常的举动，倒是把小妹吓得不轻，不知道怎么太阳咋就从西边出来了。
4
为了回报四姨对我们的帮助，每年的秋冬时候，妈妈都会将最好的地瓜在锅里煮熟了。
仔细剥去地瓜皮，将金灿灿的地瓜切成片，再切成小长条，放在房顶上晒。
每天，还要爬上房去翻动几次，免得发霉了。
当煮熟的地瓜条晒得卷曲起来，非常干硬后，就成了大家都喜欢的“山药筋”。
除了给我和小妹吃一点细碎的边角，剩下的妈妈都会装在一个布袋里。领着我步行12里地，到斗虎屯公社的邮局，寄给东北的四姨。
在每次的信件里，四姨总是叮嘱妈妈不要再给她寄东西了。
但是，妈妈每年总是执拗地这样做。
或者，偶尔寄点生产队本来就分得很少的新棉花给四姨家。
5
有的年头，生产队分的地瓜少了，嘴馋的爸爸找来礤床子，想多晒点地瓜干，到时候也能藏掖着多换二两白酒喝。
但妈妈总是执意一定留出给四姨做“山药筋”的好地瓜，剩下的才让爸爸切成地瓜干。
哪怕有时会为此拌嘴，但妈妈也绝不退让。
或许，妈妈这样做，是她心底深处对亲情的一点回报吧。
后来，我长大一点时，四姨还是从东北来过两三次，专门看妈妈和我们。
每一次来，妈妈都高兴好一阵子。
再若干年后，四姨去世了，妈妈也已经脑子糊涂了，但她还是惦记着四姨，说四姨要来看她了。
跟我要了四姨家表姐的电话，一遍遍地打电话问：“四姐什么时候来看我？她说了好多次了，咋就是不来啊！”
6
每一次，表姐都在电话那头哭半天，一再跟我妈妈说：“小姨啊，我妈早去世了，没办法去看你了。你们10姊妹里，现在只剩下大舅、六姨和您了，您自己多保重吧……”
妈妈每次都固执地说：“憨妮，不能瞎说啊！你娘写信来了，说要来看我的，你咋说她死了啊！”
后来，表姐招架不住了，打电话来跟我求援，说实在没办法跟小姨解释了。
每解释一次，她都要哭一阵子，好几天都难过。
没办法，我拔掉了家里的座机线。
后来，妈妈就趁我不在家时，去外面的公用电话去打，还是一遍遍地问表姐：“四姐啥时候来看我啊……”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四姨虽然去世了，但却活在了已经快80岁的妈妈心里。
这份亲情，让我们看到了苦难的老一代人，她们之间的那种至死不渝的牵挂。
曾经6毛钱一分钟的长途电话，我们拼命地打；但现在一千分钟的免费通话，却不知道打给谁，越长大越孤单。
生命像流水，那些不快的事总要过去。
也只有在颠沛流离之后，才能重新印证时间在内心留下的痕迹。
那一世的长情，谱一首长相思，冷了多少凄凉，漫了多少青丝，化作多少烟雨，吹散多少世间情！（待续）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