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缓情绪再开口: 「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不必这样。」 「好好说?」林奕「噗嗤」笑出了声:「林老师,你在说什么笑话?」 从前他总会温和地叫我一声「栀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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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的,或是纵容的宠溺的。 如今一声阴阳怪气的「林老师」里,只剩下无尽的嘲弄和厌恶。 林奕抬手,抚开我拽住他手臂的那只手。 再蹙眉用力拍了拍被我拽过的衣袖,像是要拍掉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 随即他才再看向我,继续开口: 「因为婚内出轨的爸爸有钱。 「而执意要在爸妈离婚时,选择爸爸,哪怕爸爸用权势逼妈妈净身出户。 「为了一条限量版的手链,就可以丢弃掉妈妈和哥哥。 「甚至连生母临死时的最后一面,都不愿去见的人。 「七年不曾回家,不曾给生母上一炷香的人。」 他声线微顿,蓄满嘲讽的眼底,慢慢染上了颤栗的浓烈的恨意。 「这样的一个人,要不你教教我,应该怎样和她好好说话?」 像是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弯了我的脊背。 我抬不起头来,许久,也只很轻地开口: 「许多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林奕带着笑的冰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再次响起: 「哦是吗?你有多少的苦衷和委屈,不如都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我张嘴,却又想起了自己的病。 事到如今,真相说出来除了让林奕在我死的时候,难过一些,还能有什么意义? 与其这样,或许,还不如让他就一直恨我。 林奕声线里,带上了报复的快意: 「终于舍得来找我。 「为了这么一份几千块月薪的工作,都能来跟我低头。 「不就是因为,林昌明坐牢了,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林昌明,是我跟林奕的爸爸。 因为经融犯罪,数罪并罚,被判了无期。 名下财产全部被拍卖,还是资不抵债。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就当作,是这样吧。」 如他所说,等我真死了的时候,也不必再通知他。 就这样,也挺好的。 我不想再听到他更多指责谩骂的话。 回身,要离开这里。 手腕却猝不及防被林奕拽住,他似是有些恼怒: 「怎么,自己也编不下去了?」 7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肢体熟悉的无力感,再次传来。 回身刚走了一步,眼前眩晕,脚步虚浮,人就突然栽倒到了地上。 几乎不可能有成年人,好端端地突然摔倒。 所以我的模样,实在显得太过虚假。 意料之中的,林奕漠然看着倒在地上的我,嗤笑了一声: 「这么多年不见,别的本事没见长,装病卖惨倒是厉害不少。」 或许,他本来还打算跟我说点什么。 但因为被我这模样恶心到,彻底失去了跟我多说一个字的兴趣。 他径直走过我身边。 轻飘飘,落下最后一句话: 「你跟那个男人一样,都是活该。」 最后两个字,咬牙切齿般,在他唇间缓缓溢出。 我看着他离开,再没回头,直接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我在原地坐了许久,才勉强有点力气,强撑着起身,扶着墙面离开。 我留下了辞职信,离开了学校。 出校门时,宋淮的车等在了外面。 他知道了我离职的事,神情愤怒替我抱不平。 「林奕凭什么这样对你?」 宋淮话音刚落,林奕刚好从学校里走出来。 我爸坐牢前,宋淮是我爸的法律顾问,帮我爸打过不少官司。 所以,林奕对宋淮也一向厌恶至极。 经过我跟宋淮身边,林奕鄙夷地冷笑了一声。 宋淮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林奕的背影怒声: 「你知不知道林栀这些年……」 林奕步子微顿。 我压低了声音,声线祈求:「别说了。」 宋淮咬牙切齿,还是没再说下去。 林奕没有回身。 未等到宋淮后面的话,他极短暂的停留后,上车离开。 我最近越来越容易感到疲惫无力。 上了宋淮的车,坐在副驾驶上,很快昏昏欲睡。 辞了职,年终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我半梦半醒里,含糊开口:「欠你的,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宋淮似乎伸手摸了下我的额头,叹了口气: 「发烧了,这又是说的什么胡话?」 恍惚里,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林奕也是这样摸着我的额头,无奈地问我: 「栀栀发烧了?在说什么胡话?」 8 我第一次知道我爸在外面有人,是我十岁那年。 入冬降了温,妈妈接我和林奕放学回家。 推开门,我看到了沙发上的爸爸,和一个陌生的女人。 妈妈颤声哭泣。 林奕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跟我说:「栀栀乖,不要看。」 我被他带着去了楼上。 后半夜我去楼下倒水喝,经过爸妈的卧室。 隔着门,听到爸爸冷漠的声音: 「那就离婚好了,哪个有钱男人不这样? 「但兰心已经生了孩子,我要为她们母女考虑,你得净身出户。」 漫长离婚官司的最后,是妈妈接受了净身出户的条件,换到了我跟林奕的抚养权。 我们从上千平的别墅,搬到了不足五十平的老旧出租屋。 妈妈白天做零工,挤出时间再一次次去找爸爸要抚养费,托关系找律师想起诉。 她很忙,我和林奕相依为命。 每天放学,林奕来我教室门口,叫我一起回家。 为了省两块钱的公交车费,我们要在暮色里走半个多小时。 我说我脚疼。 他就蹲身到我面前,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故作轻松地说: 「小屁孩,哥哥背你。」 结果背我回家的当晚,他心脏病就又发作,疼得躺在沙发上打摆子。 我着急给他倒水,又给他拿药。 拉开茶几下的抽屉,才发现他之前一直吃的那种心脏药物,药瓶早就空了。 里面只剩下一盒止痛药,换成了最便宜的那种,一颗不到一块钱。 那天晚上,妈妈去找爸爸要抚养费,深夜也没回家。 我用座机打了120,跟着救护车,送林奕去了医院。 再是第二天,林奕躺在病床上,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掏出来一条手链递给我。 他被病痛折磨了一宿,面色苍白,眸底乌青。 却还对我挤出笑说:「栀栀,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