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跟我退婚这日,他的朋友弹冠相庆。

「总算摆脱那个商户女了!」

周晋得意:「兄弟们也为我开心吗?」

众人摇头。

「不是,你退婚,我们才有机会啊!」

说着一拥而上,跑到我家来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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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香楼的雅间喝茶,小丫鬟琉璃坐在旁边,一边吃点心,一边拿帕子擦眼泪。

「周晋是陈世美,忘恩负义!

「刚中举人就嫌弃姑娘,老天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

琉璃把我想说的话都骂了,我只能沉默地喝茶。

昨日刚放榜,前去看榜文的小厮跟周晋的婚书,几乎前后脚进门。

小厮眉开眼笑。

「姑娘,大喜啊,咱们家姑爷中举了!

「乙榜八十六名,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中了举,就能当官,还能免几十户人的徭役,另免四百亩的田地税,会有许多乡绅主动送银子,还有人带田地,投奔为奴。

可谓是一步登天,再也不是之前的穷酸秀才能比的。

我辛苦操持布庄,供周晋读书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来了。

大喜,正数着铜板给几个丫鬟小厮发赏钱,周晋他娘带着婚书就来了。

冷冰冰一张脸,吊梢眼角,鼻孔朝天。

「士农工商,我儿如今可是举人老爷,像你这样抛头露面、不知羞耻的女子也配?

「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你往日资助我儿的银子,拢共七十八两,诺,我还你八十两,多的二两,就当是误你这七年青春的损失费了。」

四锭亮闪闪的银锭砸在泥地上,连同那张鲜红的婚书。

周母趾高气扬地离开,琉璃气得浑身发抖,扑过去捡起婚书。

「姑娘,他们怎么能轻易悔婚,我们去府衙告他!

「不必了。」

前日刚下过一场秋雨,婚书落在泥地里,顷刻间就污了纸面。

「脏东西,丢了吧。」

偌大的南洲府,一年也只出十几个举人,科举成绩直接关系到知府的政绩,我去告官,谁知道知府是护我,还是护着周晋呢。

民不与官斗,这是行商的第一要则。

2

翻来覆去一夜未眠,到今天,已经接受了现实。

可到底是意难平,我关了一日的铺子,来天香楼喝茶散心。

隔壁雅间忽然热闹起来,伴随着几声熟悉的嗓音。

「周兄,恭喜恭喜啊!」

「周兄文采不俗,我早说过,必能蟾宫折桂。」

琉璃立刻瞪大眼睛,咽下嘴里的点心。

「姑娘,是姑爷——呸!是周晋那个贱人,他怎么也来了?」

天香楼是府城最出名的酒楼,临湖而建,水天一色,风景极为壮阔秀丽。

周晋中举,选在这个地方庆贺,再正常不过。

我顿时兴味索然,正要起身离开,旁边忽然提起了我的名字。

「人生三大乐事,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周兄既已金榜题名,跟宋姑娘的好日子,只怕也近了吧。」

有一道声音窃笑。

「宋姑娘长得极为貌美,素来有布店西施之名,周兄好艳福。」

两个雅间之间,用可拆卸的活动屏风隔开,还拉着布帘。

吃瓜是人类的本能,更何况自己的瓜。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掀开一角帘子,瞪大眼睛,透过朦胧的白纱往里看。

周晋施施然一拱手。

「诸位有所不知,昨日,我娘已经前去宋家退婚了。」

众人大惊。

「这是为何?」

3

一道青色的高大身影背朝我坐着,把玩手里的酒杯。

听见周晋的话,他抬头一笑。

「商户女子,门不当户不对,周兄是怕宋姑娘耽误自己的前程吧?」

他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他是周晋最好的朋友,谢云景。

谢家是南洲豪族,族中出过十几个进士,谢云景的大伯父,更是当朝礼部侍郎,正四品的京官。

以他的门第,不知怎么竟能看上周晋,屈尊跟他交友,周晋平常最敬佩他,把他的话当圣旨一样。

这次几人一同乡试,周晋中举,谢云景更是一举夺魁,成了今科解元。

昨日谢家仆人,提着六大筐铜钱,散了一条街的喜钱。哪怕我在家闷了一天,也有所耳闻。